跨年

    第二十章

    进入期末月,Z大图书馆每天满员,法学院人人都焦头烂额,宿舍楼的过道里摆满了凳子,凳子上都摆着要背的专业书。

    陈见山看姜妗每天都抱着书蹲在走廊过道背,没有暖气,于是在Z大附近租下了一家自习室。姜妗一开始不愿意去,觉得寝室里的人都是在这种条件下复习,自己也不能特殊化。直到有天气温急剧下降,她在宿舍过道受了凉,当晚就高烧到三十九度,被感冒折磨得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好状态复习,才接受了陈见山的提议。

    姜妗一个人在自习室复习了两天,效果确实比在宿舍复习好,没有人打扰,背书的速度也提快了不少。第三天陈见山把自己的专业书也搬到了自习室,虽然他不出声打扰姜妗复习,但姜妗依旧觉得效率下降了。

    “你能不能回学校复习?”姜妗在第无数次尝试背国际法但都失败时,没忍住对陈见山说,“你来了之后,我觉得我一天都背不进去一章重点。”

    陈见山看了一眼她桌上摆着的国际法,幽幽地说:“到底是因为我在,你记不住知识点,还是因为你背的国际法?”

    姜妗被噎了一下,她说:“当然是因为你在!”

    “小姜同学,我们学校图书馆也满员了,我又不住宿舍,你不想我在大街上复习吧?”陈见山一脸的委屈,可怜巴巴地对姜妗说。

    姜妗还想说什么,又看到他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子,把话咽了回去,妥协道:“那好吧,你做你的题,别打扰我。”

    “我就知道小姜同学最疼我了。”陈见山笑着开始做习题。

    姜妗背完今日份的国际法重点,从书里抬起头,发现陈见山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干吗?”姜妗收拾好书,对他说,“你不会写完题就一直盯着我吧?”

    “怎么会?”

    “我压根没写完题,就被你完美的侧脸吸引住了,我在想,你刚刚说背不进去书,该不会也是被我不可挑剔的侧颜迷住了吧?”

    姜妗听完他这番言论,一脸的惊恐:“你发什么疯呢?”

    陈见山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觉得很有趣,忍俊不禁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你回家的车票买了吗?现在不买,过几天怕是抢不到了。”

    姜妗数着书页的手指蓦然停顿,她不太自然地说:“我应该不回陵县了。”

    那个家,已经不算作家了。

    “留在上海找点兼职吧,存点钱,下个学期就不用这么忙了。”姜妗说,“反正学校寝室也能申请着住。”

    陈见山听她这话,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理解了。

    “还兼职啊?”陈见山摸了摸她的头,说,“宋泽那边给你的报酬不够用吗?”

    姜妗歪着头笑了笑:“钱还没到我卡上呢,更何况,宋泽那儿的钱我还完助学贷款后还得存着,以后要用钱的时候没钱了怎么办呢?”

    “有我呢。”

    姜妗听着陈见山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却摇了摇头:“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见山,你没为钱发愁过,所以你会很轻松地说,没钱还有你。”姜妗开玩笑般说,“我们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不能拿钱砸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见山听她这样说,有些慌乱,急急忙忙想要解释,却又被她打断。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跟你说,有些钱一定要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用着才安心。”

    陈见山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次比之前许多次都轻柔,他低声说:“我只是,很心疼你。”

    姜妗捉住在自己头顶胡乱摸的那只手,她反手握住,带着些许笑意说:“我知道啦,全世界陈见山最心疼我。”

    陈见山拉着姜妗的手把她从椅子上带起来:“走,带你去楼顶上看星星。”

    “我还得回学校呢!”

    陈见山根本不顾姜妗的话,把她带到自习室的天台上。今天天气很好,夜空缀满了闪着点点光的星星,像是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

    “这里看星星很好看。”

    “你经常来?”姜妗走到栏杆旁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边。

    “不经常,高三那时候来这边复习发现的。”陈见山解释说,“不过那时候不是上来看星星,是来看月亮。”

    “看月亮?”

    “是啊,月明千里,共婵娟。”陈见山眼带笑意,“那时候总觉得,离月亮更近点,也就离你更近点。”

    “你不知道吧?”他继续说,“王杨平那时候老说我透过窗子看月亮,说你是我的月亮。”

    姜妗闻言垂下眼睛笑开,她说:“我知道。”

    “毕业那会儿,王杨平特意加了我微信,跟我说,你默认了我是你的月亮。”

    “所以后来我博客取名,取了六便士。”

    《月亮与六便士》这本书,是姜妗在陈见山留下的笔记本里看见的,后面几页满满的,都是书里的摘句。她后来也去看了这本书,写下了很多笔记。

    月亮与六便士,是月亮,也是六便士。

    陈见山走到姜妗身边,裤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接电话向来不在姜妗面前刻意躲避,姜妗听到电话声响便噤了声,眼神示意他接听电话。

    陈见山刚一接通,就听到宋泽大嗓门的一声:“陈哥,楚涵回国了!”

    姜妗站在他身边,纵然没开免提,也清楚听到了宋泽的话。陈见山愣了一霎,侧头看向姜妗,用手指了指旁边,往一旁走去。

    姜妗看了看不远处的他,又把视线转回到夜空中。

    漆黑的夜里繁星点缀,她伸出手去,好像马上就能触碰到发着光的星星,但其实什么也抓不住。

    就像人一样。

    她弯了弯嘴角,这样好看的夜空,以后怕是看不到了。

    陈见山打完电话回到她身边,问她:“好看吗?”

    “好看。”

    “过两天元旦了,带你去玩吧?”

    “好啊!”姜妗想了想,说,“你带我去静安寺吧,来上海这么久还没去过呢。”

    “怎么突然想去静安寺?”

    “不是突然想去,是一直都想去,听说静安寺求什么都很灵验。”

    陈见山轻笑一声,抬手替姜妗把耳边的碎发绾至耳后:“好,我陪你去。”

    那晚看完星星下楼,已经很晚了,过了宿舍楼的门禁时间,姜妗只好睡在了自习室。陈见山替她买好一次性洗漱用品,反复叮嘱她锁好门,才离开。他走后许久,姜妗都没有睡着,她想起自己在天台听到的那句“楚涵回国了”,唇齿间喃喃着“楚涵”二字。她不知道“”二字是哪两个字,但她很羡慕她,即使她只知道她的名字。

    元旦前夕,姜妗结束了国际法的考试,才终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大学的期末考试的压力,真的不亚于她高考的时候。

    当晚陈见山来接她出去跨年,她在寝室翻翻找找,才找出一套没怎么穿过的衣服。

    “我都说了平时要你多给自己买几套衣服吧,你不听,现在出去约会都不知道穿哪套衣服好。”阮曼姝恨铁不成钢地说,“也就你这张脸抗打,要不然谁不是靠衣装的?”

    姜妗歪了歪头,说:“我觉得衣服够穿就行了,只是今天跨年,想着穿好看一点吧。”

    “还好你审美在线,衣服都还挺衬你的,来,嘴巴撅一下,给你抹点口红。”阮曼姝捧起她的脸,凑近了给她嘴巴上描色。

    阮曼姝刚收起口红,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姜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陈见山。

    姜妗接通电话就马不停蹄地往外走,阮曼姝站在原地叹息着摇头,原来感情可以这样改变一个人。

    阮曼姝回想起初见姜妗时她眼里的漠然,到现在眼里时时充满了笑意,她由衷地为姜妗感到幸福。

    陈见山和姜妗坐地铁到外滩下,外滩里里外外都人山人海,陈见山握紧了她的手。

    “好多人啊。”姜妗感叹道,“都是来跨年的吗?”

    “嗯。”陈见山说,“每年这个时候,外滩都是人最多的。”

    “等会儿会有灯光秀和倒计时,还会有烟花。”

    陈见山拉着姜妗逆着人流方向走,边走边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最佳观景处。”

    他们跟人群摩肩接踵,姜妗被路人撞得东倒西歪,陈见山时刻都得注意着她,两人走了许久,才走到一栋高层写字楼下。

    陈见山护着姜妗拐进写字楼里,带着她刷卡上电梯,按下楼层。

    一出电梯便是一层打通了的平层,像是咖啡厅,又不太像。装修很欧式,还有极具设计感的沙发,吧台连接电梯和两侧,是弧形状的。

    “这是哪儿?”姜妗问出自己的问题。

    “休息厅。”陈见山带着她走到外面,姜妗才发现室外也有和室内同样的陈设。

    “我们平时没事的时候想聚一聚,就会来这儿。”陈见山解释说,“宋泽他们喜欢来这儿打牌,我不喜欢打,就坐外面看看风景。”

    “你看,是不是最佳观景处。”

    姜妗站在原地往下看,下面是外滩,水面上泛着涟漪,在对面高楼的灯光下折射出琉璃色光线。确实是最佳观景处,既能看到外滩,也能看到灯光秀和倒计时,过一会儿的烟花一放,这层平台会成为整个外滩最夺目之处。

    陈见山掐好了时间,在对面的倒计时出现的时候,他低头轻轻掰正姜妗东张西望的脑袋,同一时刻,楼下乌泱泱的人群中爆发整齐的倒数声音。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倒数到“一”时,陈见山弯下身子,在姜妗耳边清晰地说:“新年快乐,小姜同学。”

    姜妗耳边一酥,她扬起笑,回道:“新年快乐,小陈同学。”

    夜空中绽放出一片火树银花,将夜空燃烧得如同白昼,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地向四周流逝,旋即又一捧新的烟花飞上夜空,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陈见山双手合十,在最大的一朵烟花冲上夜空时许下愿望。姜妗见他闭眼许愿,自己也闭上眼睛,在心里悄声说出自己的心愿。

    陈见山睁开眼,问她:“你许的什么愿?”

    “你呢?”

    “我希望,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依旧。”

    姜妗闻言一笑:“原作诗人知道你这样篡改他的句子和句意吗?”

    “不知道,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陈见山眼里有烟花的倒影,他笑起来,好像整个人都亮了,“所以你许的什么愿?”

    “岁岁平安,岁岁欢愉。”

    “是不是少了一句?”

    “哪里少了?”

    陈见山正色道:“应该还有一句,岁岁有我。”

    “岁岁平安,岁岁欢愉,岁岁有陈见山。”

    姜妗淡淡笑开,这个人,怎么总把她藏在心里的愿望说出来啊。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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