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见山认命般叹了口气，带她到附近的一家药房买了创口贴和碘伏。陈见山在药房买东西的时候，姜妗站在门口等他。
这一幕，让姜妗恍惚了一下，想起了从前。
陈见山第一次把她从何夜手下解救出来后，她去药店买药，他也是这样在门口等她的。
陈见山提着塑料袋出来，见姜妗盯着脚尖出神，出声唤她：“姜妗。”
姜妗抬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闯入他的眼睛里。
“过来。”陈见山走到路边的公共座椅上，示意姜妗到自己身边来。
姜妗走到座椅上坐下，陈见山拿出碘伏和棉签：“伸手。”
陈见山低着头，路灯把他的眉眼轮廓照映得格外柔和，他轻轻吹着气，仔细给她消毒伤口，又轻手轻脚地帮她贴创口贴。
姜妗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忽然笑了笑。
“笑什么？”
“好像回到了去年刚认识那会儿。”
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彼此之间好像都没有隔阂，相处如从前那般。只是他们不觉得有距离，并不代表着他们分开的这段日子是不存在的。
陈见山没作声，收拾好东西，他才开口：“我走前给你的纸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那你为什么到了上海不来见我？”陈见山说，“如果我不出现在Z大，不出现在你们宿舍楼下，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见了？”
“姜妗，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信着他们传出来的那套谣言。”
姜妗掐着指尖，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其实想过无数个和陈见山再次见面的画面，或许是在上海的街道上简单地擦肩而过，又或许是在某个咖啡馆里相视一笑，但没有一个画面是如今这般。
从高考完到现在，她逐渐地不再认为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可她还是会害怕。从前的遭遇都历历在目，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希望他出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找陈见山，可每次都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是她让他不要再跟着她了。
“你为什么会时不时出现在那里？”姜妗没有回答陈见山的问题，反问道。
“我平时要上课，空了还要帮着我爸打理一些事情，有时候很忙，事多得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会来Z大转转。”
“好像这样会感觉离你近一点，也不会觉得压抑。”
姜妗想起宋泽说的话，他如今这般忙，大抵也是因为和他爸爸做了交换那件事。
“你不怪我吗？”姜妗摸索着衣角问他，“是我要你别再跟着我了，也是我要跟你断交的。”
“不怪你，其实换做是我，我不一定能有你这么强大，还能一步步走到上海来。”
姜妗忽然鼻子一酸，她能走到这里来，分明很大一部分都有他的帮助。是他解决了黎初和何夜的事情，让她能安心度过高三最后的时光。也是他熬着夜总结知识点，把她薄弱的地方都重点标记，给她留下纸条，让她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道。
姜妗不敢见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太清楚自己和陈见山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不是她努力就可以消弭的。来上海之前，她只觉得陈见山家在上海只是有些资本，可当她搜索了宋泽家影视公司的历史，她才明白，有些身份、地位，是他们这种人生来就有的。
而她意识到了自己并不甘心于只做陈见山的朋友，她想要的更多。
她每次思及此，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但今天姜妗看到路灯下的陈见山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去见他。
哪怕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也想去见他。
“陈见山，你知道你在我们学校论坛上很火吗？”姜妗扬起一个明媚的笑，问陈见山。
陈见山听到她这样问，便知道她是愿意与自己和好了，至于那些事，他也不再想去问出个所以然。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说你是在宿舍楼下等女朋友。”
“这样说，其实也行。”
他说完，看着姜妗笑，她却翻了个白眼：“你哪来的女朋友？”
陈见山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准备送姜妗回宿舍：“走喽，送你回我女朋友的宿舍。”
到宿舍楼下时，陈见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玉雕给姜妗。
玉雕混体通透，是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有一面刻着一条鲤鱼，右下角是姜妗熟悉的字迹，刻着春山。
她刚一拿到手，就知道这块玉价值不菲，甚至可以说价值连城。
“我不能要。”姜妗把玉塞回到陈见山手里。
“你拿着。”陈见山又放回到姜妗手里，把她手掌合拢，“这是我特意给你求的。”
“我希望你以后所到之处皆是春山，永远花团锦簇，永远有我。”陈见山说，“姜妗，给你这个是想你不要再为过去所困，从今以后，你信我，别再信命。”
姜妗眼眶微湿，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玉雕：“谢谢你，陈见山。”
“快回去吧，等会儿晚了宿管阿姨不让你进了。”陈见山揉了揉她头顶被风吹乱的头发。
姜妗刚踏进寝室里，就被三个人团团围住了。
阮曼姝眯着眼，拿着笔指着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余两人附和着点头。
姜妗一把推开她们：“你们这是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曼姝勾住她的脖子：“你还嘴硬，我可都看见了，你跟着路灯下那个F大的帅哥跑了。”
“就是就是，而且我们在论坛上看见了，有人爆料说那男生是F大金融系的，叫陈见山。”迟早也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你那个笔记本的封面上就写着CJS，就是陈见山的大写字母，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姜妗被阮曼姝磨得实在没办法，吞吞吐吐地开口说：“就是高中同学......”
阮曼姝：“？”
“你逗我呢？他是你高中同学？论坛上可把他扒干净了，他可是在上海上的学。”
“他高三的时候，转学到我们那儿过一段时间，后来过完年就回上海来了。”
“那他动不动就搁那儿站着，是等你呢？”
姜妗犹豫着点头：“应该是吧。”
“我天呐，那你们现在怎么回事啊？”陈婉听完也一声感叹，“你们高中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啊？”
“他是不是喜欢你？”
“你是不是喜欢他？”
一连串的问题砸向姜妗，她扶了扶额：“这么多问题，你们要我怎么回答？”
“那你就说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吧。”迟早总结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最合适。
“朋友......吧。”姜妗斟酌着开口。
“朋友？”阮曼姝惊叹，“我天爷啊，你们搞这么纯情吗？这还朋友？论坛上不是说他很有背景吗？什么二代贵公子还搞这么纯情啊！”
姜妗摆摆手，把她们都赶回各自床位：“马上熄灯了，洗洗睡吧。”
熄了灯，姜妗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对面床铺的迟早和陈婉早已经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姜妗和阮曼姝头对着头，发现她在看手机。
“曼姝。”姜妗轻声喊她。
“嗯？”阮曼姝放下手机，“怎么啦？”
“如果你明知道和一个人不可能，你们之间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存在，你会怎么做呢？”
“姜姜，你喜欢他吗？”阮曼姝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也要把握喜欢的度，考虑清楚他值不值得你冒险。”
姜妗没作声，沉默就是她的答案了。
“我没谈过恋爱，但有过一个喜欢的人。”阮曼姝说，“他是个英雄，他为了救一个小孩牺牲了，他帮过我很多，我很清楚他的为人，如果你说的情况发生在我和他两个人之间，那么我的选择会是陪在他身边。”
姜妗没有想到平时乐观开朗的阮曼姝，也有着这样一段过去。
“姜姜，人活着，不就是为的那些瞬间吗？”阮曼姝轻声说，“有的人错过了，往后可再也遇不到了。”
“相伴一刻是一刻，总比日后回想起来，后悔遗憾的好，不是吗？”
阮曼姝说完这些话后不久就被困意袭卷，睡了过去。
姜妗睁着眼看着眼前一片黑暗，发觉自己竟不如阮曼姝看得通透，平时还总说她傻，真正傻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Z大南苑女寝不远处路灯下的F大的帅哥被人带走了的消息在Z大论坛上疯传，姜妗一时之间被推上风口浪尖。
她看着论坛上关于自己的言论铺天盖地地传，又想起了高中时自己的事情在论坛上被反复翻炒，她正准备关上手机不看时，陈见山的消息弹了出来。昨天她回了寝室之后，就把陈见山加了回来。
“我在楼下。”
姜妗看到消息立马跑到阳台上，陈见山就站在昨晚的那个路灯下，手里握着手机朝她招手。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跑下了楼。
“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让我来？”陈见山说，“带你去吃饭。”
姜妗刚准备说些什么回绝他，就被他堵了回去：“我看过你课表了，你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
“你哪里来的我课表？”姜妗微微睁大了眼睛，问。
“我是神啊。”陈见山笑，“我有什么不知道。”
姜妗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他不恼反笑：“走吧，小姜同学。”
陈见山和姜妗走到校门口，停下脚步：“你等我一下。”
姜妗也就听话地站在原地等他，没一会儿，一辆宾利停在她面前，陈见山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对她说：“上车吧。”
姜妗其实也挺意外的，她没想到陈见山会直接开车来，她有些无所适从。在陈见山的催促下，她坐上了副驾驶，她连系安全带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陈见山见她有些局促，说：“你就当我是司机好了。”
姜妗轻声应了，扭头看向车窗外，发现很多同校同学都很好奇地盯着车看。
车驶出去有一段距离了，姜妗才开口说：“陈见山，你以后别开这么惹眼的车来学校找我了吧。”
“可能对你来说，对上海来说，这辆车实在是很普通的一辆车，但对我们这种学校的学生来说，真的很罕见。”
“我不想再成为焦点了。”
陈见山静默了会儿，才接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