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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慧茹答应林葭,给她配一把院子大门的钥匙,方便她进出,三四天过去了,林葭也没等到。

    这天晚上,许慧茹收了阳台的衣服,来林葭房间,她顺势提了一嘴。

    许慧茹才陡然想起,“啊,最近这几天太忙了,真给忘了,过两天就给你办。”

    原来不是太忙,是真的忘了。

    林葭再问:“那这几天呢?”

    许慧茹把干净衣服放进她柜子里,“要出去的话,提前说,给你留门吧。”

    林葭默认。

    许慧茹将她桌上的杂物,一起收拾了,顺便跟她唠家常,只是话题永远都是沈煜。

    “你弟弟,现在上幼儿园,总共在学校半天,老师还什么都不教,一天净顾着玩儿了。我不得多抓抓他学习,不然以后,上了小学跟不上。”

    林葭:“……”

    林葭感受到她是多么望子成龙。

    许慧茹离开后,林葭洗完了澡,头发湿漉漉的,用毛巾包着,不着急吹,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脑海里,出现了那张特别的面孔,一眼惊艳,也让人觉得一见如故的他。

    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2008年的夏天,而契机正是一个叫戚然的女孩子。

    当年,林葭凭一己之力,从县里考上了十一中,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之一。

    连续三年的省文理科状元都花落十一中,尖子班里随便挑一个学生,总分成绩都能在其他学校排年级前三十。

    高一开学,林葭一个人去新学校报道。由于开学前几天得了急性阑尾炎,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没赶上军训。

    她是寄宿生,搬行李进寝室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上铺太高,她不敢大动作往上抬。

    一女孩儿二话没说就给棉被拎了上去,她转头道谢,女孩儿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好白啊。”

    她尴尬的笑笑。

    女孩儿伸手,大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戚然。”

    林葭回握,“林葭。”

    戚然是她的室友,也是挚友,谁也没曾想过,这一握手就握住了前半生。

    周一,开学典礼。

    阳光正好,全校师生操场排排站,林葭娇小,穿鞋也不过一米六二出头,站在女生队伍里的前几个,戚然一米七的个头非要站她身后,班长拿她没辙。

    校长讲话,教导主任讲话,升旗仪式,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一套流程下来,起码俩小时。

    广播里,缓慢沉厚的嗓音,林葭听的昏昏欲睡。

    后脖颈突然一凉,同时闻到一股刺鼻味,她回头,戚然继续牵过她手,给她虎口处也涂上风油精。

    林葭:“???”

    “这才流程过半,你可别睡。”戚然弯腰靠近她耳边,挑眉道,“我教你看帅哥。”

    “你怎么会有这个?”林葭惊讶。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风油精啊?

    戚然:“哎呀,读书人嘛,古人悬梁刺股,我一滴醒神。”

    林葭:“……..”

    机智的老板,此刻已经来找她做推广了。

    主席台上,老师提示下一个流程,音乐也随之响起,是国歌。不远处,四名男生托举着国旗,齐步走来,神奇严肃且庄重。

    林葭一眼便看到了最左侧的男生,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随风吹的一下鼓起,一下松懈,步调整齐。

    明明是一样的校服,他穿却尤为好看。发色很黑且浓密,不做表情时候的脸庞,显得过于精致,从远处看,眉眼之间有着几分贵气。

    升旗仪式结束,旗手还站在台子上,等主席台做完最后总结,再进入下一个步骤。

    林葭觉得这张脸莫名有种熟悉感,也看的认真。

    那时候,她也不懂为什么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书上没有答案,告诉她这就是喜欢。

    戚然一副看穿她的表情,”怎么样,帅不帅?跟电视里爱豆明星有的一拼吧。”

    林葭身体后仰,稍稍偏过头,十分小声,“左边的那个男生,他是谁啊?”

    戚然继续弯腰,靠近她的颈窝,“顾程骁,模样不错,成绩不错,人缘也不错,就是有时候拽的很。站他旁边的那个,是傅卓,高二的学生会成员,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也不少,但是他好像有女朋友,不是咱们学校的。”

    林葭想不出顾程骁是哪三个字,却对这个‘也’字,印象尤为深刻。

    教导主任在主席台上Q流程,“接下来,有请这届优秀新生代表发言。”

    顾程骁迈着大步,往主席台上去。几层台阶,他三两步就走完了,十分轻快。

    底下数百双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充满少年意气的男孩儿,其中也包括林葭。

    顾程骁站定,将立在支架上的话筒往上抬了抬,还是有些低,索性稍微弯下腰。“大家好,我是顾程骁。”

    男孩儿的嗓音充溢着学校的各处广播,和方才听到的老师发言相比,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让整座校园仿佛又有了活力。

    声音是冷冽的,也是神秘的。

    “天气炎热,想必大家现在都已经站累了,想回去休息。所以,我没说什么想说的,就送给大家一句话。”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顾程骁说完潇洒离开主席台,底下瞬间炸开了锅,教导主任恨不能把人当场给绑了,气的离开座位,冲台下喊,“顾程骁,你这是要造反呐。”

    这一声没有话筒,都能听的清楚。

    狂。

    是真狂!

    林葭听到身边已经有了一片欢呼雀跃,不少人开始起哄。

    “哇,他真帅。”

    “他可太牛了。”

    “好酷啊。”

    校长尽管脸黑的很,也还是匆匆忙忙的出来救场,站到话筒前,“同学们,安静,安静。”

    原本以为至少三张A4纸的发言稿,他三句话概括,不到十秒就说完了。

    戚然挑眉看林葭,“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说他拽了吧?”

    “嗯。”林葭点头赞同,还以为人家是脱稿,好家伙,压根儿不需要稿。她看向顾程骁刚刚离开的方向,还是猜不出在哪个班。“那他呢?他有女朋友么?”

    “谁?顾程骁啊?”戚然自问自答,“他没有。”

    戚然忽然反应过来,“林葭,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林葭刚想狡辩,戚然又开始自问自答,“正常,学校里喜欢顾程骁的女生多了去了。你没来军训不知道,一星期里就有十几个女孩儿跟他告过白了,咱们学校有个贴吧叫男神女神表白墙,他可是天天被挂在榜上的人。”

    “林葭,喜欢像他们这样遥不可及的人,本身就是没有结果的事。看到的永远是背影,站的永远是身后。甚至很多年后,你已经忘记了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自己喜欢过他。”

    “但是,只要他回头看你一眼,你就是他的命。”

    “尽管,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回头看。”

    。。。。。。。

    林葭开始集体宿舍的第一晚就失了眠,也不是因为多认床,六人寝,一人在打呼,一人磨牙,一人说梦话,还有一个半夜起来去了三回洗手间。

    她强制性的闭上眼睛,却不能强制自己入眠。

    后来,她索性放弃,睁着眼睛感受着一屋子的动静。过了十多分钟,她拿起手机看,毫不意外,已经凌晨四点。

    人在闲时,容易想东想西,失眠的时候更加,白天公众视野下那张帅气面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

    睡前,戚然领着林葭一起去女寝一楼打热水,前者很自然的就说起了顾程骁。

    学校的风云人物,自然是不少人可以谈论的话题。

    顾程骁的爸爸是房地产大亨,市里一小半新开的楼盘,都是他爸爸承包的。顾程骁的妈妈是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时常在国外做巡演,祖父辈都是音乐世家,在国际上获奖无数。顾程骁的外公曾经某商会的会长,在金融圈里声望很高,退休后做起了木匠。顾程骁有一个姑姑,是有名的心理学医师。

    林葭总结了一下,他们一家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背景竟然能如此显赫,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穷尽半生,都不知道罗马在哪个方向。

    他是耀眼的,生来便跟随着曙光。

    林葭这个人不属于特别内向,但人际交往方面,她向来没那么热情。对于班里的同学,顶多混个脸熟。

    刚开学没多久的一回课间,她在讲台上擦黑板,有个同班的女孩儿上来,打量一下说,“林葭?”

    “怎么了?”林葭努力将人脸和名字对号入座,她记得这个女孩儿叫李妍,是因为有一次晚自习下课,值日生打扫班级,每天的值日生轮换都是两人组,按学号排,那天正好是戚然。她帮戚然一起搬凳子,戚然则是一边打扫,一边骂自己那下课就跑了的搭档,骂的挺大声,喊的就是这个名儿。

    “听说你进校中考排名第一,我排第三,你这个乡里初中上来的,还挺厉害啊。”李妍有些傲慢,“咱俩单挑,考全科,时间你定。”

    “我没空。”林葭觉得她挺莫名其妙,转身下了讲台。

    李妍在原地,气的牙痒痒。

    戚然则在座位上看的乐呵,努力憋笑。

    你傲,她比你还傲!

    女孩子的友谊,来的莫名其妙,建立起来也是十分迅猛,一起去趟洗手间,一起去趟小卖部,就可以成为朋友。

    林葭和戚然俩人在寝室是上下铺,在班级里虽然位置不近,但是下了课,戚然总会跑过来与她待一会儿。

    同一天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俩人一排坐。

    戚然想起林葭让李妍吃瘪的模样,还是觉得十分痛快,没忍住笑。

    林葭不解,问:“怎么了?”

    戚然笑:“开心呗,你是没仔细看,李妍早上被气的脸都绿了。她初中是我隔壁班的,那时候她就喜欢搞女生的小团体,整天不是针对这个,就是针对那个,都怀疑是不是小时候后宫剧看多了。还有啊,你知道她为什么找你单挑么?成绩就是她的命。她小姨是在教育局上班的,爸妈,爷奶也都是老师,别看她平时说话挺傲慢,之前一回期中考没考好,她爸妈在校门口指着她鼻子骂,训的那叫一个惨。”

    林葭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戚然,吃个饭,你还话这么多呢?上课回答问题,都没看你这么积极。”周邵宇端着餐盘,抬手揉了揉戚然的头,顺势在她对面坐下。

    一起来的还有顾程骁,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坐在了林葭对面。

    林葭看着对面人的脸,瞬间感觉,这顿饭不消化了。有些巧合,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相反,顾程骁倒十分自在。

    也对,偷偷惦记人的是她,紧张的当然是她。

    “戚然,这是你新欢啊?”周邵宇话锋一转,拉回了某人的思绪。

    林葭:“……..”

    戚然翻了个白眼,又恢复正常,“林葭,我姐妹。”

    周邵宇惊讶之余再次确认,“那个中考第一名的黑马?”

    戚然得意的笑,“对啊。”

    林葭挺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但也没好直接问,默默吃饭时,余光瞥顾程骁,她发现,他吃饭也好认真,好像是真饿了。

    “同学,麻烦问一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籍?类似于武林绝学的那种学习技巧,怎么考第一名都跟玩儿似的。”

    林葭有时候说话挺直的,“没什么技巧,往死里学。”

    周邵宇愣了一秒,感觉听了个冷笑话,“这么狠啊?”

    “不然呢?”戚然才不放过怼周邵宇的机会,“再说,你一个吊车尾,给你秘籍,你看得懂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让谁。

    林葭想打嗝,打不出来,打算喝酸奶来压一压,使了好大劲都没打开封口。

    她作罢,放回原位索性不喝。

    顾程骁放下筷子,拿过来轻松打开,再递过去。又接着自顾自的吃饭,动作自然的不像话。

    林葭愣一下,低声道谢。

    他没回应,似乎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不足为谢。

    林葭也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得知,他们三人以前是一个初中一个班,初三时候经常一块儿补习。

    原来她们互相认识,还挺熟。

    林葭忽然明白,戚然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顾程骁的事情了。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林葭把脚往前伸了伸,结果一动,就踢到了别的地方。

    她猛的将脚收回,抬头看着顾程骁。

    此刻,从对方的眼神中可以确定,刚刚踢到的真的不是桌腿。

    周邵宇将玩乐提上日程:“周末有新上的电影,一起看么?”

    戚然:“看情况吧,不下雨就出来。”

    “我得去趟外公家。”某人终于开口说话。

    顾程骁回答之余,直接把一条腿放到了桌子外面,动作不大,自然的让人看不出端倪。

    林葭松了一口气。

    周邵宇:“林葭呢?来么?”

    林葭浅笑着摇摇头,“我得在家带孩子。”

    有些周末,许慧茹会邀请她去沈家小住,而那个周末要带沈煜去少年宫,许慧茹让她也去。

    顾程骁抬眼看了林葭一会儿。

    周邵宇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你都有孩子啦?”

    林葭:“是我弟弟。”

    戚然埋汰他,“周邵宇,你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

    周邵宇耸耸肩,“我这不是跟新同学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么。”

    林葭觉得,他好努力。

    戚然的同桌,是学习委员童哲,比起学习,更是热爱画画,平时课间就喜欢拿个画本涂涂改改。

    张浩是班长,平日里就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集体生活中,正需要这样的人来当纽带。

    在班里,戚然跟这俩人走的近,和别人都没太多交集,关键还都是男生。

    那天,林葭没忍住好奇问戚然,以前就和他俩关系比较好么?

    戚然说,还行吧,主要是张浩好欺负,童哲话不多,沟通起来没压力。

    她替张浩感到心酸。

    “朋友要那么多干什么,有个把要好的就行了。你以为我是周邵宇他们啊,咱学校门口那保安大爷,你给安排几瓶汽水,一盘瓜子,他们都能聊上半天。”

    林葭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再说了,我只和成绩好的人做朋友。”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她眼,比如李妍。

    “那如果,我下次不是第一名了,我们是不是…….”林葭觉得,她们很快就不是朋友了。

    戚然想了一下,语重心长,“放心,你会一直都是第一名的,林葭,我很看好你。”

    好特别的捧杀,林葭受宠若惊,“为什么?”

    “就凭你能从乡里初中考上十一中,你知道你打败了多少人么?咱们市的中学生加起来起码得有几万人吧,报考十一中的,没有一万也有九千,所以呢,你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而且能在咱们学校年级榜排第一是什么概念,连顾程骁那学神都比你低三分,你这拿的简直就是大女主剧本啊。要说高考严苛,中考又何尝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踩一个死,而你……就是平民区里杀出来的公主!”

    林葭倒吸一口凉气,顺着关键词问,“他以前就很厉害么?”

    “厉害啊。”戚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初三的时候,A大的数学系教授来学校开讲座,出了一道数学题,整所学校无一人解开,连代课老师都束手无策,他当时上去不到十分钟就解开了,而且还写出了两种解法,有人抛橄榄枝想他去A大的天才班,你知道那个班都是些什么人吗?不是在某一类科目获过大奖,就是IQ在180以上的,他们可以跨级接收各类学生,最小的好像只有十岁,后来出了规定,必须满16以上,结果你猜,他愣是拒绝了,没去。”

    林葭不禁也困惑住了,“他为什么不去?”

    难道也是到了叛逆的年纪?

    戚然耸肩,表示不理解,“谁知道呢,他说他以后是要做游戏的。”

    “游戏?”林葭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跟长辈眼里‘铁饭碗’毫不相干的行业,“那他家里人会同意么?”

    “当然…….”戚然翻了一个白眼,“不会。”

    林葭:“………”

    一个毫无惊喜感的答案。

    “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太自由的。”戚然感叹了句,“人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能量是守恒的。”

    “嗯。”林葭应了一声,但她其实觉得出生在哪个家庭,都差不多,不是因为条件多好,规矩多多,而是他们这个年纪都没有绝对的自由。

    “那周邵宇呢?”林葭听说,这家伙一直没进过总榜前五十名。“他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

    在成绩好的朋友里,他就像是那条漏网之鱼。

    “他?”戚然一本正经反问,“他算人吗?”

    林葭抿嘴笑,眼睛笑成了月牙状,为什么她骂人这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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