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到仲夏,鲜少有这般大雨倾盆的时候。雨珠成串窜下屋檐,打在黛青色的石板上。桃杏芬芳落了满地,到处都是落雨流水,载着泥泞与花瓣流向下水口。

    傍晚以后主街已罕见人影,阴冷的天气恼人,坏了一整天的生意。

    鹊鸣巷石板尽头,一道青衣身影手执深褐油纸伞默默伫立,正低头看着脚下泛起涟漪的水洼,里面躺着一只还未睁开眼的狸花猫。段钥蹲下去,将小猫捧在手中往巷子深处走去。

    在与凤楼用过午饭后她本已回到家中,却收到一封无名来信,信中提到有关芝念的病。段钥收到信后就拿着伞匆匆出门,来到信里提到的鹊鸣巷,这是望州城中最狭小的巷子,算是其它街坊巷子的背面,因此并无住户,且很少有人来此。但鹊鸣巷又连着月清湖畔,湖上泛着木舟,可以乘船到湖对面的主街。

    段钥心想来人不留身份,或许是为掩藏行迹,因此要她从鹊鸣巷到主街。幸得这会雨滴小了许多,否则她会认为对方要置她于死地。

    会是谁呢?

    段钥穿梭在鹊鸣巷中,越过白墙的桃杏青竹时而挡在路前,她抬手拨开它们的同时还要顾着怀里的小猫和手中的伞,着实手忙脚乱。她想了许多人,王薛喜对于她惦记秦芝念的疯病毫不在意,即便的他有心帮助,也不会如此隐晦,按照王老板的作风会直接登门或者差人请她到醉月楼。若是萧景明得知了一些讯息,更不会让她冒雨出门,他这人虽然心性异于常人,但论君子作风却属望州头等。

    恍然间,怀里的小狸花动了一下,段钥顿住脚步。

    雨打油纸伞上,水珠淅沥流过屋檐,偶尔传来的鸟鸣……段钥凝神停驻,在周遭一切声音中细细探寻,有一份不属于自然的、轻微而杂乱的脚步声。

    只一瞬间,她转身往鹊鸣巷外走去,与此同时,巷尾湖畔边的三五六个黑衣剑客快步跟上。

    是谁要杀我。段钥顾不得细想,手中伞刮过墙边的桃枝已然残破,她合上伞单握在手里,捧起小狸花就跑起来。细小窄乱的巷子中顿时热闹起来,前面是不顾一切奔跑的段钥,后面是沿路砍断桃杏花枝的黑衣人。

    脚步声疾步而来,段钥猛地撞上一从围墙上翻下来的黑衣人,“你就是段良女儿?”

    段钥抓了把泥泼他脸上,伞柄狠狠往他□□一戳,“我是你妈!”闪过后面人的手后便跑向外面大街,却没想外面又来两个黑衣人。

    天要亡我啊,该死的段良。段钥将小狸花塞到一狗洞里,反手推开一板车拍到那俩黑衣人身上,一脚踢开一人的手,夺了他的剑,借力跳上石磨盘刺伤其中一人,“好歹你姑奶奶我算是学过点功夫!”

    眼看黑衣人都从鹊鸣巷出来,段钥暗暗骂了一句就单手侧翻过板车往大街跑去。雨水冲刷掉身上的血腥气,却也让人看不清路。后面脚步紧追不舍,一道剑影逼近眼前,段钥下意识压腰勾腿拿剑刺过去,飙了脸上一道血泪。

    跑到主街上才算是有些人影,段钥逃进七拐八拐的巷子,翻倒一旁浸水而沉重的草垛子挡路才钻进巷子深处。

    楚誉清在赵长风离开后又在与凤楼待了好久,本是要回府却见雨越下越大,雨串在街上连在一起成为白色屏障。

    “小公爷,您不妨留宿呢?”唐珏建议,“三煦已经准备好热水了,您歇歇就能睡下。”

    楚誉清皱着眉看向雨里,他心里暗暗不舒服,总觉得那雨越看越邪乎,非要他出去淋雨一般让他无心思考其它。

    “我还是回府吧。”他拿起伞,“马车备好了吗?”

    “这会雨大,主街路滑,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不好交代。”唐珏都快哭了,在他十年掌柜的职业生涯上,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少爷是他唯一的坎。

    “无妨。”楚誉清不以为意,拿着雨伞就三下两下跳下阶梯,回头喊了句,“就当我没出来过,更没来过与凤楼。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小公爷,您真不能走!”唐珏带着人一路追出去,“马车还没备好呢!快快,跟上他,一路护送回府。”

    楚誉清早就跑进了雨里,耳边只有雨落石板的声音。他也说不准为何心慌,就只朝着一个方向跑,仿佛跑到街道尽头,或者精疲力尽就能压住心中那一片焦躁。

    雨水打在伞上,正闷头往前跑的楚誉清,视野中忽然瞥见一青色身影。

    段钥冲出巷子来到主街,正欲向右转时就看到楚誉清执伞站在中央,灵机一动将剑抛给他,滑步躲到他身后并且出掌一推,楚誉清就直面后面追上来的黑衣人。

    “小白脸,快上!你就是我的英雄!”

    楚誉清被剑砸个正好,看到黑衣人一脸惶恐,“啊啊啊我不会武啊!”

    “你不是将门之后吗?怎么可能?”

    “谁给你说将门出身的就能打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望州有名的纨绔子弟,武功废物啊——”

    “我又不常出门,我怎么知道?”

    段钥伸手挡住冲向楚誉清的黑衣人,却被反卡住脖颈,她扒住那只手往外掰,却真的精疲力竭了……

    “杨姑娘!”楚誉清大喊,捡起路边的木棍就要往上撞。

    “小公爷!”

    与凤楼跟来的护卫和侍从拐过街角,见到乱局便蜂拥而上。黑衣人见状率先松开段钥窜进了巷子中,不见踪影。

    “咳咳!”段钥跪坐在地上,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楚誉清看着她,明明身上全部湿透,发丝也凌乱在脸颊,倒是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雨水顺着侧颊流到下巴,滴落在被血染红了的衣袖上。

    他心静下来了。

    “杨姑娘可有受伤?”楚誉清将伞捡起来,蹲在段钥面前,掩住不断坠落的雨。

    “小公爷!”与凤楼的管事从紧赶而来的马车上下来,将一件干燥的披风递过去。

    楚誉清扶起段钥,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段钥眼中泛起红血丝,抬眼看过去时,楚楚生怜的模样下眼神却无比冷淡,“多谢楚公子仗义相救。”

    想起方才自己颇为“骄傲”喊出自己是武功废物,楚誉清觉得耳尖发热,挠头掩饰道,“我没做什么。杨姑娘浑身淋了雨,怕是要着凉。这里离与凤楼近,我们过去再说吧。”

    段钥看着周围的侍卫和楚誉清殷切的眼神,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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