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闻

    看那几个的打扮,皆是饱学之士,将来不定登朝堂,为官一方,也就是这些人,人前或一本正经,自来这等鱼龙混杂之地,便有些放飞了。

    “皇后与北越人通奸,还生下太子,过于荒谬!别是仁兄哗众取宠之言!”

    那人哼笑:“我所言皆有根据。”

    “有何根据?”

    文七忍不住把耳朵越探越长,又顾忌着身边,萧鸾却已放筷:“好好一碗汤饼,全坨了。”

    他自己的差不多吃干净了,指得自然是文七那碗。

    文七一时有些心虚,正欲致歉,又听他道:“你这姿势,当心折了脖子。”

    “……”

    她不听了还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如此秘辛,不如大大方方地听。”

    说话间,萧鸾半侧过身,也伸手将她一带,皆朝那说话之人,文七吓了一吓,抬头见他神情柔和,并无不豫,又见在场许多人都把身子侧了过去,那人见自己的话起到如此效果,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众人催促:“你倒快说!有何根据!”

    “哎呀,莫催莫催!”那人重重咳了几咳:“诸位想必知道,先皇后乃骠骑将军潞国公独女,从小长在关外,有传言她结识了一个北越将人,与之私定终身,潞国公溺女,竟然默许了,后来先帝敕令,急召潞国公回返京师,并赐婚其女与当时还是雍王的陛下,听说此女百般不愿,才行作罢。”

    一人插嘴:“这岂非是公然抗旨,蔑视皇威!”

    “是啊!难道堂堂雍王还不及一个北越人?”

    “定是那北越人有些出众之处,教此女念念不忘到如此地步。”

    文七注意到,萧鸾的眸光掠过说话者,是个清隽斯文的白面书生,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众人意会,忙问:“那后面怎么又封了皇后?”

    那人道:“自然是要提到咱们今上了,这可是枚痴情的种子啊,传闻今上为雍王时,就对此女一见钟情,后来婚事虽作罢,他却不改情痴本性,终于打动了潞国公,做定婚事,婚后不足七个月,皇后诞下一子,即封储君。”

    “不足七个月?”

    “那不就是……”

    那人道:“宫中虽然封锁了消息,传言还是流出来,皇后诞下七月男婴,哭声嘹亮,身体康健,几个稳婆私下议论,孩子根本是足月生的!”

    与众一片哗然,有道:“宫中稳婆私下之语,仁兄又怎么知道,莫非你还爬过稳婆的床?哈哈哈哈。”

    又是那个白面书生。

    那说话者被臊得脸通红,跳脚道:“兄台莫要胡言乱语!我家亲眷曾做过宫中稳婆,由是而知!”

    白面书生翘着二郎腿,喝了口茶:“就凭区区稳婆之语,就知孩子是北越人的?万一是皇后性.淫,与别人通奸所生呢?”

    那人道:“我自然还有证据,你急什么?!”

    坐在他身旁一个同窗讥讽道:“郭秀才家里母亲与人跑了,老婆又和邻舍不干不净,没想到还有这等闲心来此处喝茶?”

    这下换那白面书生跳脚:“你……你住嘴!休要浑说!”

    被当面说穿家里丑事,书生既读圣贤书,性素不会骂人,众家又是一通好笑,既出了这口气,那人又能继续了。

    “我所指自然不只这点证据,其二便是太子九岁跟随今上泰山封禅,今上初献时,上空倏忽一道大闪,地动山摇,及至太子亚献,电闪雷鸣,片刻间便降下瓢泼大雨,岂非上天赐下暗示有异?”

    文七咋舌:“山里天气多变,下雨竟也成了异象?”

    她是忍不住才说了一句,谁知就被听到了,那些人见是个女子所言,都不悦地皱起眉头。

    文七有些尴尬。

    萧鸾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老父亲一般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吾儿所言甚善。”

    文七:“……”有被安慰到,谢谢。

    萧鸾方才出手阔绰,这批人不知他是何来历,因此不敢轻易得罪,有人附和:“我素不信神鬼,山中下雨本为常事,你还有何证据?”

    “我、我自然还有!”

    “那你快拿出来!否则我等不能信服!”

    “对啊,谁知是真是假呢?!”

    那说话者原就是哗众取宠,谁知言及此,倒像成了一场辩论会,非要他讲事实拿证据,实在有些没趣。

    可如今几乎整个饭庄都在听,连店小二都放下了手中活计,不讲吧,自己又下不来台,两难之间,想着不如敷衍一句小可也是道听途说,结束这话题便罢。

    有人却不让他好受。

    那白面书生方才受了气,便鄙夷道:“还当有什么,就这些,倒不如花两个铜板去街口看场戏来的痛快!”

    说话者冷冷道:“你不信便罢了,我也不稀得再说。”

    周围道:“如何就不讲了?好没趣!”

    “是啊,讲吧讲吧!”

    凭如何劝,那人坐下饮了杯酒,决计闭口。

    白面书生得意地哼了一声。

    众人不无遗憾,文七其实也有些不舍,话说一半最是讨厌,想想说的正主可就是身边这位,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一转头,却见这位正主起身。

    白面书生正捻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握着八分满的瓷杯,那手的颜色竟比白瓷还要白些,书生呆了一呆,抬头,见那出手阔绰的穷书生不知何时玉立身前:“这一杯我敬阁下。”

    对方姿态如此恭谨,他连忙起身还礼:“多谢。”却不接杯:“敢问为何相敬?否则难受。”

    萧鸾笑而不答:“未请教?”

    书生愣了愣,只觉这人虽其貌不扬,然而笑容纵深似大海,让他下意识地臣服。

    书生道:“在下姓郭,诲其云。”

    萧鸾亦道:“江言。”

    “江兄。”

    文七无语,假名随口就来,真是人才。

    萧鸾笑眯眯地道:“郭兄人才翘楚,更文思敏捷,这一杯敬郭兄,既是欣赏,也为赔罪。”

    这句话不甚分明,然而书生还是接过瓷杯,饮了:“多谢江兄。不知所赔何罪?”

    萧鸾道:“方才那位兄台所言,在下兴味甚然,却似乎不对郭兄的胃口。”

    郭其云愣道:“这……”

    萧鸾不理他,转向其余,拱手道:“恕直言,诸位方才不该咄咄逼人,毕竟宫闱秘事我等百姓如何能知全貌,那位兄台既然愿讲,又何必拆人家的台呢。”

    这番话讲出了不少旁听者的心声,可不是嘛,人家说一句便怼一句,本来就是当个春闺话本听的,较什么真!给他们生生逼的人不想说了!

    就是这可恶的郭秀才!

    自己没点货也就罢了!还来搅风搅雨!

    有人忍不住便道:“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郭秀才不去替人捉刀代笔,反在此处不痛快,是何道理?!”

    众人和道:“对啊,人家赵兄说得兴起,你却非恶犬似的跟在人家身后咬!有意思吗你!”

    “是啊!”“果然如此!”

    方才一并怼过那书生的几个人,此时都默不作声地加入了征讨郭秀才的行列。

    就是这小子的错!

    那位赵兄见众人突然莫名其妙倒向自己这边,心情好了些,郭秀才可就不妙了,想辩解,越辩解众人越来劲,左一句不是,右一句并非,最后一赌气道:“诸位看不上郭某,我走便是!”

    刚一提步,却被一截宽袖拦下,萧鸾依旧姿态温文:“其实郭兄何必生气,在此同饮亦为缘分,不如一起向赵兄求个情面,请他将前话续上。”

    郭其云已经摸不清眼前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但他毕竟喝了人家一杯酒,周围又都在起哄,便硬着头皮过去:“其云惭愧,方才说错了话,还请宽恕则个。”

    那赵兄哼了一声。

    萧鸾拱手道:“赵兄。”

    他便立即起身:“不敢,江兄言重。”

    萧鸾又倒了一杯酒:“还请赵兄看在此间薄面,在下对兄所言极有兴趣。”

    赵兄叹了一口气:“也罢,既是兄台相邀,何敢推辞。”

    接过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又将前话来提,众人自然一番叫好。

    萧鸾掖着两袖走回座位,文七从他手里接过酒盏,悄声道:“殿下从不饮酒,奴婢还奇怪,您为何叫酒来。”

    萧鸾微微一笑,两眼终于有了些真正的笑意,柔视之:“因为我正憋着坏,你信不信?”

    “哎?”知他另有打算,文七却装傻:“您说什么?”

    他转过头,不再理她。

    那郭秀才明说要走,此时又灰溜溜不走,可惜方才站起,他的位置已被别人占了,正无措间,萧鸾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郭秀才大喜过望,连连拱手作揖。

    文七看了他一眼,这是不是就叫,被人卖了还帮他数钱。

    话休絮繁,那边赵兄又开始讲起太子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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