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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长安富贵迷人眼,引无数人趋之若鹜。

    朝夕之间,有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九万里。

    有人坠入尘土,连名字都留不下。

    这就是大魏的都城,长安。

    金銮殿上,两排的官员都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的赵杭。

    她身着节度使的官袍,垂眸立于上首,一言不发。

    当年她去陇长是临危受命,打下凉、鄯二州后,朝中争论许久,最终是魏帝一言敲定,给她封了官。

    所以她才能靠着一场场胜仗升官,最终成了陇长节度使。

    “这便是赵杭将军啊……”

    “有赵老将军的风范。”

    “女子当官,传出去旁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呢。”

    ……

    有贬有褒。

    魏帝终于来了。

    窃窃私语一下消失,只余殿上震耳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帝笑意满面地一手,看向下面:“诸位爱卿请起,今日赵杭凯旋,可是大喜事。”

    他说着将视线投向赵杭,笑意更甚:“杭儿,赵廉泉下有知,定会欢喜的。”

    “陛下褒奖,臣不敢当。”赵杭一点也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依旧做得规规矩矩,滴水不漏。

    一名站于中后方的官员突然跳出来,语气咄咄逼人:“敢问赵将军,张元先副使究竟是如何死的?”

    赵杭没回头,淡淡道:“张大人在监军时不幸遭元戎攻击,中了箭。凉州大夫已拼尽全力。只是,张大人没扛过来。这些臣都写在军报中了,陛下。”

    那官员依旧咬着赵杭不放:“监军时为何会遭元戎攻击?说到底还不是你统筹不利,害得张副使命丧凉州。”

    赵杭终于转头,扯扯嘴角,对着那人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

    她说着又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凉州州府李英此前曾查到张元先的手下与凉州山匪有联系。这是他托臣带回来的状子。”

    她将状子递给一旁的太监。

    太监拿着上去给了魏帝。

    谢文伯终于站出来。

    他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但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看着儒雅温和,丝毫不见老态。

    “陛下,”他拱手道,“张元先已死,臣以为,死者为大,不必让张副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是吧,赵将军?”

    他说完,对着赵杭笑笑,仿佛长辈对晚辈一般温和的笑意。

    魏帝扫过那封状子,将目光投向张载:“张爱卿,你说呢?”

    张载相较两年前老了许多,不知是因为独子的死亡还是连年的操劳。

    他一声不吭,在魏帝再喊了一声后,才颤颤巍巍道:“陛下,臣只求犬子能安宁在九泉之下。”

    魏帝摩挲着那封薄薄的状子,又看向赵杭。

    赵杭跪下行礼,道:“陛下,既然张大人已走,臣也不愿他死后还不得安宁。”

    魏帝一下拍了拍手,笑道:“既然杭儿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他说着环顾四下:“退朝。”

    赵杭去了魏帝的书房,没呆多久,便又出来了。

    刚出宫门,还未到长安街,就看见了萧鸣珏。

    “你身子好了?”

    先前圣旨来时,也调了萧鸣珏回长安,在督察院领个正四品的官职。

    虽然官位连降两级,但直属魏帝,真论起来,也算不上贬。

    萧鸣珏倚在长安街口的柱子上,笑盈盈地冲她一扬手:“自然是好了。”

    长安要比凉州繁华不少,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挤得很。

    赵杭走到萧鸣珏身边,看了眼四周,轻声道:“真热闹。”

    “你多年未回长安,我陪你去逛逛吧。”萧鸣珏指尖悄悄勾上她的指尖。

    赵杭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玄色官服,又看了眼萧鸣珏的常服,笑了声:“罢了,穿着这衣裳逛街,不太好。”

    “那去我家看看吗?”萧鸣珏见赵杭没甩开他的手,不死心地问道,“就在长安街,不远的。”

    两人纠缠的指尖被遮在赵杭的宽袍下。

    她看不见,但能感受到。

    “行啊。”赵杭回勾了他的手指,笑道。

    索性阿姊今日去了杨启那边,她这身份又不好与杨启有过多牵连。

    萧鸣珏是真有钱。

    长安街寸土寸金。

    他的宅子就在长安街的中心地段,闹中取静。

    小院推门进去,已打扫整理清楚了,藤萝爬满院墙。

    院中还引了一潭泉。

    总之就是造价不菲。

    赵杭看了一圈,称奇道:“二品尚书的俸禄这么高吗?”

    萧鸣珏关了门,一下隔开了外面的人声。

    他笑道:“不是,这院子是我以前救过的一个商人给我的。”

    赵杭回头挑挑眉。

    萧鸣珏一摊手:“我当时初来长安,他见我没地方住,就给了我这院子的房契,作为感谢。”

    赵杭笑了一声:“住这地方,你也不怕督察院的人参你贪污。”

    “早参过了,”萧鸣珏领着赵杭来了屋前,“还得感谢当时参我的人,我才借此入了陛下的眼。”

    魏帝看重每一个能让他活得更长的人。

    萧鸣珏那一手医毒之术,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赵杭自然想到了这层,没再说什么。

    她抬眼看向萧鸣珏的背影。

    他脚步轻快,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赵杭又垂下眼,开口道:“我已将兵符交给陛下了。”

    萧鸣珏闻言,回了头。

    赵杭踩着脚下青草,没抬眼,继续说:“如今我就挂了个虚名,连上朝都省了。”

    她早知回来便要交出兵权,只是没想到,连上朝也省了。

    她基本上是被架空了。

    谢文伯手伸得够长。

    不过陛下大约只是想让她这一阵子安分些,没有因她功高而打算清算。

    只要抓到把柄,还是有机会扳倒谢家的。

    她终于抬眼,“你如今还有机会离开我这艘船。”

    萧鸣珏看着她,弯唇露出个温柔的笑:“我之前差人准备了衣裳,试试吗。”

    赵杭闭了闭眼:“你知道我的尺寸?”

    萧鸣珏笑笑:“我先前找顾医师问过。”

    她终于是接受了,进屋换下了那套官袍。

    这衣裳与阿姊送她的那套颜色很像,绣的纹样是陇长少见的款式,料子是杭州新出的面料。

    她推门而出。

    “真好看。”萧鸣珏像是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剩最贫瘠的词汇。

    赵杭见他这模样,先前被魏帝看似关怀实则架空的不悦忽然就消失了,戏谑问道:“我穿官服不好看吗?”

    萧鸣珏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她,黑眸中盛满笑意和日光:“赵将军穿什么都好看。”

    风轻轻地拂过,像是在应和他。

    其实这话听着有些别扭,还有些做作。

    但配上他那张秾丽的脸和温柔的笑意,赵杭莫名就觉得这话顺耳极了。

    她摸摸鼻尖,压下心底那点喜悦,抬脚下来台阶,问道:“陨铁之事,你查了多少?”

    她的裙摆拖地,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萧鸣珏自然地伸手替她拉起裙摆,方便她下台阶。

    一边说道:“我想找到我爹当年的设计图纸,但是文官武官泾渭分明,我查不到兵部的事,只能暗中查当年我爹的同僚。”

    “如何?”

    萧鸣珏摇摇头,“十年,早换了好几批人。我只查到一个如今在杭州的。但是我一直没法离开。后来我又查了当年负责制作弓弩的人。当年的负责人应有五名,我只查到一个名为王忠的人。已经死了十年。”

    “王忠……”赵杭微微眯起眼,“王家人吗?”

    朝中四大家,谢王陈薛。

    关系交错盘缠。

    萧鸣珏摇头:“并非,我之前在吏部时,发现这王忠祖母姓谢,大约是谢家不受宠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姓王的小吏。”

    “这王忠,应该算是谢家出了三服的旁支。”

    “谢家旁支众多,主家只有谢文伯与谢文允两脉。”赵杭思忖着,“谢文伯自视甚高,未必看得上出了三服的旁支。”

    “这王忠是如何当上□□负责人的?”

    萧鸣珏叹了口气,“剩下的,便什么也查不到了。所以我才想入阁,阁中卷宗多,或许还能查到蛛丝马迹。”

    “可张载一直阻你入阁——”赵杭若有所思,“我明日去兵部查查十年前的卷宗。”

    萧鸣珏却微微蹙眉:“你才刚刚回来,又去兵部走动,陛下会不会……”

    赵杭笑笑:“不必担心,我有法子。”

    当夜,赵府。

    赵杭终于看见了从杨启那回来的顾嫣。

    “阿姊。”她笑盈盈地迎上去。

    顾嫣脸色却有些不好看,“杭儿,我不是提醒你了吗?”

    赵杭拉着顾嫣的手摇了摇,小声道:“我也不能左右陛下的决定啊。反正你也在长安,我回来陪陪你嘛。”

    顾嫣闭了闭眼,“那你要不要先告诉我,谢文伯为何盯上你了?凉州的军饷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淡淡。

    赵杭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勉强笑道:“阿姊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在凉州到底做了什么。”

    两双相似的琥珀色眼眸就这样看着,仿佛能从中看见自己。

    最终还是顾嫣先开口:“我已经嘱咐过西玉,你问什么她都会如实告知。”

    赵杭垂下眼,松了手:“我没问。”

    她忽然又抬眼顾嫣,抿抿唇道:“阿姊,我留了三千精兵在长安郊外的陀善寺。”

    她将一块令牌塞进顾嫣手中:“都是我的亲兵,领队的是吴媔,你见过的。只要将令牌给她,这三千精兵供你调遣。”

    顾嫣的手没合上,令牌在赵杭松手的那一刻掉落在地。

    “你想做什么?”顾嫣甚至笑了一声,问道。

    赵杭避开她的眼神,轻声道:“若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拿着令牌出去,吴媔会安排好一切的。”

    “阿姊,你姓顾不姓赵,就算我出了事,你也不会被牵连的。陛下总归还是要顾忌顾家颜面的。”

    长安的风似乎有些冷了。

    顾嫣拢拢大氅,又轻声问了一遍:“杭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鸣珏都可以知道,我不可以吗?”

    赵杭弯腰捡起令牌,又塞进顾嫣手中,将她的手合上,“萧鸣珏也不知道。阿姊,谢文伯从两年前就开始咬着我不放,我不回长安是解决不了的。”

    顾嫣指尖摩挲着令牌,良久才道:“凉州的军饷是不是已被运去元戎,谢家与此事有关系?”

    赵杭手颤了颤,一言不发。

    顾嫣直直地看着赵杭,“赵杭,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若你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谢文伯会放过我?”

    赵杭又躲开了顾嫣的眼神:“谢家向来不参与夺嫡。再坏的情况,吴媔……会安排你假死离开的。”

    府内又是一片死寂。

    半晌,顾嫣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所以,你就觉得,我会在你倒台后毫不犹豫地逃走?”

    赵杭合上眼,“不是……”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顾嫣收下了令牌,淡淡道:“你说这三千精兵供我调遣对吧?”

    “你若出事,我就带着你的人,替你报仇。”

    赵杭猛地睁眼:“阿姊——”

    顾嫣这会却没看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比陇长的月色暗淡许多。

    “我与谢文允有合作。谢文允与谢文伯不合,也想将谢文伯弄下台,自己掌谢家大权。所以赵杭——”

    顾嫣终于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在乎凉州军饷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在乎谢文伯为何一直咬着你不放。因为只要他死了,这一切就都不重要。只要他死了,你就能安安稳稳地回陇长去了。”

    赵杭脸色终于变了。

    “你不能与谢文允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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