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打女孩子，江萱，别逼我动手。”
良久，江萱听到陈墨不带感情的声音，比寒冰更加凉入骨髓，在对方黑沉沉的眼瞳中，她看到自己的身影，有如蒙上一层黑雾般，看不真切。
江萱猛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我、我……”
“没有下一次了。”陈墨冷冷地说道，音色带着警告的意味，他看了一眼手表，表情染上一丝焦急，随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随着教室门被合上发出‘咚’的响声，江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失神地向后退了两步，她无力地倚着墙壁，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教室里的人全走光了，空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会有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她用手捂着脸，再也不掩饰任何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暖金色的夕光透过窗户玻璃，缓缓倾泻进室内，留下一地深深浅浅的影痕，靠在墙上的江萱，脸完全隐没在阴影里，只有发梢沾上了一点微光。
突然，教室门再次被推开了，江萱以为是陈墨去而折返，慌张地直起身子。
然而来者并不是他，而是……
“是你？”江萱疑惑地道。
是班上的女同学，扎着麻花辫，戴着眼镜，总像影子一样跟在艾诺身边，江萱记得，她是艾诺的小跟班之一，只是不同于另一个话多的小跟班，这个女孩相当文静沉默，只有帮艾诺跑腿时才会多说几句话。
“……徐招娣？”因为这个女孩实在太没存在感了，江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的名字，犹豫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放学好一会儿了，你还没回家吗？”
“对不起……”徐招娣低声说道，“我都听到了。”
江萱大感尴尬，连忙摆手道：“呃……没事没事，不就是目睹我被拒绝了嘛，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男生都一个样，现在对我爱理不理，以后有他追妻火葬场的那天！”
徐招娣忽然轻声道：“……你哭了吗？’”
江萱一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脸仍是湿润的，恐怕除了泪痕外，还有未干的泪滴。她用手胡乱抹了几把脸，说道：“稍微流了几滴眼泪，别看我这样，也是有女孩子的自尊心的，被人彻底的拒绝，也是会伤心哭的。”
徐招娣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凑近江萱，为她揩去了脸上的泪痕。江萱自认为和对方不是很熟，被这么亲密地对待，神色变得错愕，下意识想要推开她。
可最后，江萱还是没有动，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看到自己表白被拒，对方萌生了同情心，才会这样做吧。她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徐招娣帮自己把脸擦干净。
“谢谢你，”最后，江萱由衷地说道，“没想到你人这么好，待会儿一起走吧。”
徐招娣没有回答，她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教室最后面的垃圾桶里，江萱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你还喜欢陈墨吗？”
“当然了，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江萱说道，“我前前男友也是这样，一开始对我态度特别恶劣，谈上后就特别粘人，每天都要给我打好几通电话，后面我腻了，想要分手，他还寻死觅活不放手，我感觉陈墨也是这种类型的。”
“可他喜欢程灰灰……”
“喜欢就喜欢呗，反正他俩还没确认关系，一切都是未知数，”江萱信心满满地说道，“就程灰灰那个样子，我觉得陈墨瞎了眼才会看上她，再过一段时间，陈墨清醒过来，一定会抛弃她，转而意识到我的好。”
“我帮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徐招娣背对着江萱，音色带着某种坚定，“你想和陈墨在一起，那么，我们得一步一步来。”
江萱只当徐招娣是开玩笑，压根没当真，于是敷衍地道：“你有什么高招吗？”
“没有高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徐招娣说道，她站在窗户边上，整个人都被夕阳勾勒出一层金边，看上去似乎在发光，“我觉得，与其等陈墨慢慢清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江萱重复了一遍：“先发制人？”
徐招娣道：“没错，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程灰灰，如果没有她，或许陈墨就会接受你了。想也知道，陈墨初来乍到，对整个环境都很陌生，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旁边的同桌，所以，他和程灰灰的关系迅速拉近，顺理成章地萌生了好感。”
“我曾提出要和程灰灰换座位，”江萱沮丧地道，“可是，她不同意。”
“……没关系，我们可以让她，从‘不同意’变到‘同意’，”徐招娣说这话时的语气，带着一抹阴狠，“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老实给你让路。”
“等一下，”江萱慌乱地说道，“你不会是……想像之前那样校园霸凌她吧。”
“你……看到了？”
“之前上厕所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往程灰灰的笔袋里灌水，还把她的笔和橡皮往坑里扔，”江萱说道，“还有在教室里的时候，你们把她的书往地上扔，在她椅子上倒红墨水。我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么做真的过分了，算了算了。”
“不一样的，”徐招娣说道，“之前是艾姐的指示，我才那么做的，我其实也不想欺负她，但这次不一样，她挡了你的路，必须给她一点教训。”
江萱仍在犹豫：“可是，如果被班主任发现了，我们就完了。”
“不用担心，程灰灰从来不会给老师打小报告，艾姐说过，老师当面问她有什么事，她都像鹌鹑一样缩着什么话都不说。”
江萱还是没有松口：“可是……”
“你要是害怕受牵连，就让我和香兰来，香兰可是一直很讨厌她，”徐招娣说道，香兰是艾诺另一个小跟班，以前艾诺三人组霸凌程灰灰的时候，她总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对她怎么样，就是稍微警告一下而已。”
“我只是担心你……”江萱小声说道，“欺负同学总归不好，要是东窗事发，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徐招娣低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江萱困惑地歪了歪头，小声说道：“谢谢……”
徐招娣：“不要再哭了，我还是更喜欢看你的笑脸，你笑起来很璀璨。”
她站在夕阳下，身上披着一层金光，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漆黑，嘴唇像红玛瑙一样嫣红，没了往日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清秀，又有点落寞，江萱看着，只觉得莫名熟悉。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也许吧，”徐招娣含糊地说道，“天色晚了，该回去了，我们下楼吧。”
江萱“嗯”了一声，迟疑地望着她，犹豫地道：“那个，不要做过头了，还有，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徐招娣说道，然后，用江萱听不到的声音，嘟囔了几句话。
江萱：“你刚说了什么吗？”
徐招娣回头看向她，轻轻地笑了：“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两个少女并肩走下了楼梯，地板在夕光的照耀下发着光，地上的两道影子紧紧地挨在一起，微光跳跃，影子晃动，密不可分。
周六。
程灰灰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去卫生间冲澡，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好，她一边冲凉，一边轻轻地哼着歌。
洗完澡，她坐在床上，拿着英语书，简单地看了会儿单词，忽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似乎有消息一闪而过，程灰灰好奇地拿起手机，是陈墨发来的信息，之前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来找自己了。
陈墨：「灰灰，今天我一整天都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玩？」
程灰灰略一沉思，很快回复道。
程灰灰：「算了吧，周末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
陈墨：「一直待在家里会长蘑菇的。」
程灰灰：「那你想去哪里玩？」
陈墨：「这一带你比我熟悉，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程灰灰：「我觉得哪里都可以，反正都差不多。」
过了好一会儿，陈墨都没再回话，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打字中’，良久，他发了个草莓喵的表情包。
陈墨：「猫猫委屈·jpg」
陈墨：「真的没有很想去的地方吗？」
陈墨：「我刚搜了一下，附近是不是有个星光集市，据说挺好玩儿的。」
程灰灰：「那个其实是跳蚤市场，很多人在里面摆摊，卖一些二手饰品啊手工艺品啊之类的，货品的质量普遍不高，主打一个网红打卡。」
陈墨：「可是这个集市的网图真的很好看，外形像一个露天花园，而且一到晚上，所有的灯都亮了，闪闪发光像一片星海。」
陈墨：「猫猫开心·jpg」
程灰灰：「你很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吗？」
陈墨：「？」
陈墨：「为什么这么问？」
程灰灰：「星光集市售卖的全是五颜六色的小饰品，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
陈墨：「男生就不能有少女心吗？！」
陈墨：「猫猫沮丧·jpg」
程灰灰：「不是的……因为是第一次一起出去玩，所以，我希望目的地是我们都喜欢的地方。」
陈墨：「我很喜欢啊，难道你不喜欢吗？」
程灰灰：「我其实也想去，就是担心到时候你会无聊，因为，男生好像都不喜欢这些花哨的饰品店嘛……」
陈墨：「我早就说过了，我们是心有灵犀的，我喜欢的地方，你肯定会喜欢，同理，你想去的地方，我肯定也想去。」
陈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喜欢的动漫形象是‘草莓喵’对吧，巧了，我也最喜欢它。」
程灰灰：「嗯……我的日记本封面就是‘草莓喵’，我觉得它超级可爱的！」
陈墨：「我就说吧！」
陈墨：「对了，我手机里存了几百张‘草莓喵’的表情包，要不你把你的也发出来，咱们互相交流分享一下。」
程灰灰：「抱歉……我很少使用手机，没有保存表情包的习惯。」
陈墨：「猫猫叹气·jpg」
陈墨：「好吧……」
陈墨：「对了，听说星光集市里有很多草莓喵的周边，我们一起去大逛特逛吧！」
程灰灰刚敲了几个字，手机就死机了，能听到新消息的叮咚声，面前的屏幕却和一分钟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划也划不动，点也点不动。
程灰灰烦躁地皱起眉头，反复按着手机右侧的电源键，不知道按了多少下，屏幕‘唰’的熄灭了，紧接着，有如风年残烛的老人，缓缓地亮了起来，速度比翻开五页书还慢。
程灰灰发现，两人的聊天页面被划到了最顶端，显示的是一开始的内容，而新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发来，她想了想，慢慢地向下划去，顺带着把那些可可爱爱的表情包都收藏了。
终于，划到了最新的页面。
陈墨：「那就说好了，下午一起去星光集市玩！」
陈墨：「现在还早，你记得学会儿习哦。」
陈墨：「出去玩是很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不要放松过度。」
陈墨：「昨天让你背的那些单词，今天是不是忘的七七八八了，一定要按时复习，不然就会一个也想不起来。」
陈墨：「怎么不说话了，我是不是有点啰嗦啊……」
陈墨：「猫猫探头·jpg」
程灰灰：「刚手机卡了。」
程灰灰：「我知道了，我刚才一直在背单词，你放心，一个都没有忘。」
陈墨：「我就知道，你是最聪明的～」
程灰灰：「下午见，陈墨。」
程灰灰：「猫猫开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