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侦察兵跟着李秋月一周后有了消息。
李秋月和她同事走得很近，两人遇见时不敢明目张胆说话，通过眼神相互交流。
他们自以为瞒过了很多人，却没瞒过特意盯梢的侦察兵。
侦察兵又跟了几天，发现李秋月下班后经常出门，有时候去商场，有时候去公园，说是散步，为了好生产，不出意外都会有那个男医生陪着。
男医生的背景很简单，下乡插队回来的，因为懂点医术，被家里人安排到了医院。
他在乡下娶过媳妇，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回来后想攀高枝，可条件好的没人能看上他，条件差的他又看不上。
李秋月主动凑上来，她远房叔叔还是北海军区医院的院长。
男人怎能不心动，一来二去就想追求李秋月，想攀高枝。
开始李秋月眼光高，压根看不上他，两人相亲后没了结果，李秋月也选择了陈烁。
经过谣言事件，陈烁要退婚，李秋月设计嫁给了陈烁，可陈烁新婚之夜便出任务，这让李秋月恼怒，出去喝酒时遇到了男人，两人就滚到了一起，那一夜便有了孩子。
沈黎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只觉得恶心。
李秋月这种女人，绝对配不上陈烁。
于是设计了一场捉奸。
大舅母带着二舅母和陈桂珍把李秋月和男人堵在了招待所。
且不说捉奸场面多刺激。
就说陈桂珍回来后，找到沈黎绘声绘色讲得唾沫横飞。
“你都不知道，两人没穿衣服，就那样搂在一起，我都没脸说。”陈桂珍喝了一口水。
沈黎假装不知道：“大舅母想怎么办？”
说起这事，陈桂珍就气：“还能怎么办，李秋月非说孩子是你表哥的，日子对，她找男人也是被你表哥气的，她坚决不离婚，非要把孩子生下来。那男人也说孩子不是他的。”
让别人帮着养孩子，那人倒是大度。
沈黎道：“听说国外可以做亲子鉴定，过几年国内也会有，到时候做个亲子鉴定就好了，你回去和大舅妈说一声，她知道该怎么做。”
六月份天气越来越热，李秋月的事接近尾声。
最后李秋月同意离婚，不过要陈家人给五百块钱。
陈母和大舅母都不同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做亲子鉴定。
李秋月哪里敢，当时就和陈烁离了婚，灰溜溜离开了陈家。
这件事终于卸下帷幕。
八月月十二日，国家通过广播媒体宣布高考恢复。
比沈黎记忆中提前了两个月。
此消息一出，全国沸腾。
许多人重新拾起课本走进教室，要参加即将面临的高考。
沈黎在家做月饼，听着广播上的消息，露出满足的笑意。
“终于正式宣布了。”
还有三日是中秋节，这是回燕京的第一个中秋节，她想多做一些月饼，给亲戚们送一些。
程元谨难得在家，也跟着沈黎学做月饼：“是啊，终于正式宣布了。”
他见盆里还有很多馅儿，五仁的，蛋黄的，豆沙的，枣泥的，就问：“做这么多？”
要去卖月饼吗？
“不算多，亲戚多，邻居也有不少，到时候分一分，再给军区送去一些，就没多少了。”沈黎把做好的月饼放到自制烤炉里，“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我到时候多留一些。”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他自觉不挑食。
再说月饼可是好东西，一年就吃这一回，可得多留些，放着慢慢吃。
沈黎笑了：“一会儿月饼出来了，先给你吃。”
“你在做什么呢，这么香。”程景初走进来，手里牵着两个小孙子。
两个孩子也跑过来，问沈黎做了什么。
沈黎道：“就做了点月饼，你们一会都尝尝，味道应该不错。”
程景初放下东西，洗了手要来帮忙。
她手巧，比程元谨快，和沈黎一起很快把剩下的月饼做好了。
这时候烤炉里的月饼也好了，沈黎拿出来放在桌上。
程思年忍不住要上去摸一下，沈黎一下扯开他的手：“别动，太热了，要冷冷。”
程思岁馋得咽口水，问：“妈妈，都有什么馅儿的？我想吃蛋黄的。”
“有，一会儿让你吃一个。”沈黎又把盛好月饼放烤炉中，封上炉子，找了一个蛋黄地切开，让程思年和程思岁吃。
程元谨也拿起一个蛋黄的：“蛋黄的好吃，里面还有绿豆沙。”
沈黎拿一个给程景初：“妈，您尝尝，和去年比有所改进，味道更好了。”
程景初接过来，笑着道：“那我得好好尝尝。”
程元谨已经尝了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很好，比往年更好吃，都赶上燕京老字号的糕点了，你要是去开店，生意肯定爆火。”
赵昀带着程皓和程静过来，见有月饼吃，也不客气，洗了手过来吃，吃过后也是赞不绝口。
程皓道：“我吃来吃去，还是我小婶做的东西好吃，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经过我小婶子的手，味道就不一样了。”
沈黎笑出声：“几天不见，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程静道：“我哥说的是实话。小婶做的什么都好吃，尤其是地锅鸡，地锅鱼，边上贴上黄面饼，我都想把舌头吞下去。”
赵昀馋得慌，让众人等等，他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说着还拿了一块月饼，吃着走了。
他到了外面，沈黎听见他和人说话。
“赵师长，你们做什么吃的呢，怎么那么香，老远我就闻到了。”
“烤月饼呢，我弟媳做的，别说，比老字号的月饼都好吃，走了，回见。”
透过窗户，沈黎看见赵昀三两口吃了月饼，摆手和那人道别。
那人站在门口，咂了咂嘴，一副痛惜的样子：“你也给我尝尝，不知道敬重老人，太过分了。”
算了，他去买月饼去。
沈黎见状，找了个盘子，拿了几块月饼，让程思岁和程思年给人送去。
程思岁和程思年很高兴，端着盘子走了。
那人没想到赵家能给他送月饼，欣然接受，夸了两个孩子，端着月饼走了。
一个小时后赵昀回来，手里提着两只杀好的大公鸡，笑着道：“快中秋了，我的肉票没用完，和人换了两只鸡，晚上咱们吃地锅□□，我也想尝尝弟妹做的地锅鸡。”
程景初觉得好笑：“你这孩子，我说你急吼吼做什么去了，原来是买鸡肉了。两只鸡怕是不够吃，我那里还有些肉票，再和人换一只，大家好好吃一顿。”
沈黎没让，道：“我上午买了两只，一起炖了吧。”
程元谨知道，鸡不是买的，而是从仓库里拿的，肉质比家养的味道都好，于是去柜子里拿出两只鸡，又加上赵昀买的，一共四只鸡，剁了两盆，直接用外面的大锅炖。
沈黎把剩余的月饼买了，让程皓带着几个孩子，给各家送四块，也就是一斤。
他们送了七八家，几个孩子回来，手里拿着东西，或者是一个苹果一个橘子，或者是一碟瓜子，就没有空着手的。
一个小时后，鸡肉也快差不多了，屋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几个孩子把东西放在屋里，都出来围在锅边，伸着头朝里看去，不舍得离开一步。
沈黎活了面，准备一会儿贴饼子。
隔壁钻出来一个小孩，是李秀英的孙子，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开。
李秀英家要吃饭了，没看见孙子，一想就知道在隔壁，过来找，就问沈黎：“你们又做的什么，这也太香了。”
鸡肉炖了一个小时，差不多烂了，沈黎盛了一碗，给程皓让他给李秀英：“阿姨，我们做了地锅鸡，东北那边的吃法，您尝尝。”
李秀英是爽快人，一点没客气，接了肉碗道了谢拉着孙子回家，再送碗时，里面是一碗红烧肉，沈黎不想要，她放下碗就走。
贴好面饼，沈黎准备把肉盛出来，抬眼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不是赵司令，又是谁。
赵司令回去后，又被秦美兰堵住了，他不敢回去住，只能住军区了。
军区都男人，单身的比较多，一群老爷们在一起吃饭睡觉，干什么都凑合。
最关键的是吃饭吃食堂，吃惯了儿媳妇做的菜，他受不了食堂的饭菜，于是觍着脸回来了，没想到却看到了程景初。
程景初也看到了赵司令，歉意看向沈黎：“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她不想看见赵司令。
程元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妈，您别走，这是我家，您就该在这里，该走的是别人。”
赵昀看一眼程景初，道：“您留下，我让他走。”
赵司令本来就生气，听见儿子一个两个都这样，更是怒火中烧，直接朝屋里走去：“我还就不走了。”
他不敢反驳两个儿子，只能耍赖。
程景初不想儿子们为难，笑着道：“还是我走吧，你们吃，我去找你明叔叔，他一个人吃饭挺没意思的。”
赵司令看过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沈黎看向他，又看向程元谨，见她依然一派淡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像没有注意到赵司令的怒火一样。
她觉得杀人诛心，程景初刚才的话绝对是故意的。
程元谨和赵昀异口同声道：“我送您去。”
赵司令彻底忍不住了：“你们都不许去，她爱上谁家吃就上谁家吃。”
他们家还省粮食呢。
几个孩子第一次见赵司令发怒，都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程景初依然不理他，对程元谨道：“你送我吧。”
两个儿子一人一个，她指使程元谨理所应当。
程元谨自然没意见，和沈黎说了一声，用保温盒盛了一些肉带着，开车送程景初离开。
沈黎把菜给程元谨留出来一些，然后把菜盛出来，招呼所有人吃饭。
程皓和程静毕竟大了，多少懂得一些，凑到沈黎耳边问：“婶儿，我爷爷没事吧。”
“没事儿。”沈黎把菜盆给她，又把一摞碗给程皓，“吃饭去吧，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老人家的事，小孩子最好别掺和。
程皓道：“我爷爷还在痴心妄想呢。”
奶奶根本不理他。
赵司令年纪大了，耳不聋眼不花，自然听到了这话，被小辈说了，面子挂不住，直接训斥：“你个混账东西，老子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也不敢管我。”
赵昀看不下去：“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给我们找不痛快的，你要是再大吼大叫，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赵司令扯开嗓子：“这里不是你家，你管不着老子。”
沈黎无奈：“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孩子还小。”
她一个外姓人，还真不大好管，要是程元谨在就好了。
赵司令不敢吼沈黎，涨红脸瞪着赵昀，好似在说，你给我等着。
赵昀回瞪，瞪着就等着，说怕谁。
沈黎让孩子们洗了手，招呼他们吃饭。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因为程景初的离开，和赵司令的加入，吃得异常沉闷，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饭后，赵昀带着程皓和程静离开。
一个小时后，程元谨回来，进了屋见赵司令还在，立刻拉下脸。
赵司令自觉没趣，带着两个孙子出去玩儿。
沈黎把留好的饭菜端出来放桌上，问程元谨：“妈去见明叔叔了？”
“没有，怎么可能去见明叔叔，直接回家了，不过在门口遇到了明叔叔。明叔叔手里捧着鲜花，目的很简单。”程元谨都有些羡慕他们的浪漫。
他和沈黎结婚多年，他都没怎么送过花。
路上想买一束的，可惜没看见有卖的。
沈黎感叹：“他们可真够浪漫的，真该让咱爸看看，像明叔叔那样的男人才有人爱。”
程元谨以为她羡慕老妈收到了花，道：“你放心，我回头送你一束花。”
沈黎笑出声：“你以为我会羡慕，只是一束花而已，我都结婚了，用得着收吗？”
说实话，她是有些心动的。
夫妻多年，程元谨岂能不知道沈黎的心思，当晚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回来，直接塞沈黎怀里。
沈黎盯着花愣神，问程元谨：“你从哪里弄来的花，看着还挺新鲜的，不会从哪家花园里拔的吧？”
包装都这么敷衍，是他自己包的吗？
程元谨脸一红，盯着那些花怀疑，有这么像吗？
她从哪里看出是从花园里拔的？
程元谨清了清嗓子，笑着道：“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意，你喜欢吗？”
“喜欢。”沈黎闻了闻，清甜的香味沁人心脾，挺好闻。
不过他更喜欢荷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白莲花就算了，她只是纯粹喜欢莲花。
“你喜欢就好。”程元谨看了看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沈黎反应过来，想回亲一口，一眼看见赵司令站在门口，直接转身，拿着花进了厨房。
程元谨愣在当场，看向赵司令，觉得晦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赵司令盯着程元谨：“你就不能注意点儿？”
孩子们还在呢。
“这是我家，该注意的是你。不该看的别看，不知道会长针眼啊。”程元谨没好气瞪着他。
赵司令反驳：“你知道长针眼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程元谨冷笑：“我妈要和明叔结婚了，你是不是应该送上一份新婚贺礼？”
扎人扎心，程元谨深知这个道理。
这句话让赵司令心痛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问程元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元谨道：“今天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说要和明叔叔结婚，你就别做无用功了，做再多也是白费劲。”
说着话进了厨房，不再理会赵司令。
沈黎问程元谨：“妈真要结婚了？”
这么快就想通了，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程元谨也想不明白。
他妈怎么突然想通了？
沈黎大约明白了，多半和赵司令有关系。
他真猜对了，这件事确实和赵司令有关系。
那天回去后，程景初景初又遇到了明琛。
明琛再次求婚，程景初动容。
一来不想自己孤独终老，看着赵司令儿孙膝下承欢，她自己孤零零回来，多少有些伤感。
再者，断了赵司令的念头。
这才答应了明琛的求婚。
“妈说什么时候结婚了吗？”沈黎问。
这是大喜事，该好好庆祝一番。
程元谨摇头，这个他妈没说。
沈黎第二天给程景初打了个电话，程景初竟然说，她和明琛领证了。
他们年纪大了，不想张扬，就直接领了证，宴席什么的就不办了。
沈黎理解，等程元谨回来，就告诉了他。
程元谨也诧异：“这么快。”
还没通知任何人，这是多恨嫁呀。
沈黎道：“妈应该跟着咱们住的，怕给咱们添麻烦，一直不跟咱们住，现在爸跟着咱们住，妈肯定不会来了，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肯定觉得孤单。如今嫁给明叔叔，老了也能有个伴儿。”
她怕程元谨想不开，耐心劝说着。
程元谨道：“我都理解，我妈拉扯我和卉卉不容易，晚年该享福才是。”
赵司令在屋里生闷气，听见沈黎和程元谨的谈话，心里愧疚不已，抹了把脸，直接把书盖在脸上，脑海中是他和程景初的过往。
当年他做得着实过分。
不该为了一个秦美兰抛下她和孩子，还害了女儿。
那个孩子用清澈明亮的眸子盯着她，眼里全是渴望。
那时候的她，多么希望喊他一声父亲。
可到死都没喊出口，想到这些，赵司令已泪流满面，竟压抑地哭出声。
沈黎耳力好，听见了这压抑的哭声，不自觉看向程元谨：“爸在哭？”
这是谁得罪他了，还是有人给他气受了。
程元谨让沈黎不用管，他走过去，推开赵司令的门，进了屋顺便关了门。
赵司令听见程元谨的脚步声，立刻止住哭声。
一把年纪被儿子看见这一幕，老脸有些挂不住。
程元谨拉了一张板凳坐下，冷冷问：“你怎么啦？”
语气有些生硬，他从来没关心过赵司令。
赵司令声音有些哽咽：“没事，我就想到了一些伤心的事，你去忙吧，我自己想静一会儿。”
程元谨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妈这些年不容易，晚年有明叔叔陪着，也是一件幸事，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因为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赵司令想怼回去，可他没脸。
他和程景初怎么没关系，他们是曾经的夫妇，孕育了三个孩子。
她晚年想找个伴儿，不能找自己吗？
他知道错了。
程元谨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嗤之以鼻。
谁稀罕晚年有你陪伴，迟来的悔恨比草贱。
他妈一点不稀罕。
程元谨见赵司令没事儿，直接出来，见沈黎没在客厅，就去了厨房找。
沈黎在做饭，看见程元谨回来问：“怎么啦？”
程元谨不以为然：“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或许听到我妈结婚了，后悔以前做的事儿呢，别管他。”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对沈黎道：“萧大山的案子判了，死刑。”
沈黎切菜的时候一顿：“这么快，徐家在后面出力了？”
虽是问句，却十分笃定。
程元谨接过刀开始切菜：“肯定是，徐雷恨不得将萧大山千刀万剐。”
当然不仅仅有徐家，他也出了一份力。
“萧局长呢？”沈黎猜测他受到了牵连。
程元谨道：“辞了局长的位置，带着孙子回了老家，去乡下派出所当了所长。”
他怕徐家报复孙子，更怕孙子在燕京学坏走了他爹的老路。
听说，萧局长想把人送到部队去。
不过，萧大山罪行太多，算是有案底，部队不会收他儿子，就算走萧老的路子也白搭。
沈黎哦了一声：“明天是中秋节，思峥和思嵘回来吗？”
中秋节呢，总该一家团聚吧。
程元谨的手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