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怡打听过沈黎的情况，于是把人请到了茶楼，点了一壶上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沈黎：“我丈夫是被逼死的，我们是自由恋爱，婚后相处融洽，很快便有了三个孩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过得很是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她没想到丈夫会选择死。
沈黎没说话，静静听着。
“要是没有那件事，我觉得我们一家五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惜，我丈夫被萧大山逼死了，我要是不嫁给萧大山，他会一直上门骚扰我们。”闫文怡想起多年来受的委屈，也是热泪盈眶，“我嫁给萧大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不但在外面搞三搞四，回家还会打人，继子继女不听话，处处和我作对，这些我都忍了。因为只要我是萧大山的妻子，他就不会防备我，那些罪证，都是我递上去的。他逼死了我丈夫，我要为他报仇。”
沈黎道：“你想过以后吗？”
“我还能有以后吗？”闫文怡反问。
不管过得多惨，她都没脸见几个儿女：“你把东西收好，给孩子们，这里有他们爸爸留给他们的东西，我一直小心放着，不值什么钱，就当是个念想吧。”
她又郑重对沈黎道了谢，再多的话便不说了，然后结了茶钱离开。
沈黎盯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
回家后见程元谨在家，便把闫文怡找她的事说了。
程元谨道：“这件事告诉徐晖他们吧，这毕竟是他们的事，他们大了，咱们不方便做主。”
徐家还有徐老爷子和徐雷。
程元谨又问：“她为什么找你，怎么不去找徐雷，或者是徐老爷子。”
“或许是没脸见他们吧，又或者怕被赶出去。”沈黎猜测，顿了顿道，“对了，陈美华找我了，给我一沓钱，这是想要收买我。”
程元谨来了兴趣：“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黎玩味地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那当然，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肯定有别的目的。”
不单单是为了见两个孩子。
“你还真说对了，她后来不是生了一儿一女吗？儿子是个哑巴，女儿是个瘸子。这两个是指望不上了，她想着收买程静呢。”沈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转身去了厨房，见没有馒头了，问程元谨，“咱们做葱油饼吃行吗？”
“他倒是想得美。”程元谨自然同意，进来帮着沈黎和面，“吃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沈黎开始剥葱，切葱：“谁不往美了想，吃葱油饼，配上玉米粥，再炒两个青菜？”
“行。”
一个小时后，赵司令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程思峥和程思嵘去了部队，一个月回来一次，走了有一阵子了，倒是天天打电话，开始还让程元谨去接人。
程元谨不去，没几天就消停了。
赵司令因为这事儿，没少和程元谨生气，不过也只能干生气，不敢管程元谨的事儿。
赵昀下班，程皓和程静放学，几个人一起到家。
院子里顿时闹哄哄的。
沈黎盛出最后一个葱油饼，让他们去洗手，该吃饭了。
程元谨趁机走到赵昀身边，笑着道：“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然后把人拉到了一旁，将陈美华的事说了。
赵昀脸色难看，瞅一眼两个孩子，道：“这件事你们别管了。”
陈美华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饭桌上，赵司令说了萧大山的事儿：“那个混账东西，手上有好几条人命，萧局长还想把儿子保下来，保个屁呀，这样的坏种，就该拉出去枪毙。”
程元谨咬了一口饼，白他一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换成他自己儿子，他肯定舍不得，人之常情，他该理解。
赵司令道：“屁，别管是儿子还是老子，我照样秉公执法。”
沈黎忙着给几个孩子夹菜，没有搭腔，心想：你也是嘴上说说，谁家出事儿谁家心疼。
赵昀道：“行了，您赶紧吃饭吧，秦家的事儿都解决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一句话噎的赵司令哑口无言，吃了一口菜，狠狠咬了一口葱油饼，对沈黎道：“小沈同志，你这饼做的不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
直接忽视赵昀的话。
沈黎道：“好吃您就多吃点，要是搬回去了，您就吃不到了。”
赵司令再次瞪眼，不敢瞪沈黎，只能瞪着长子。
都怪他多嘴，没事儿提什么秦美兰。
见他这样，一桌子人全笑了。
程皓道：“爸，我妈去找我们了，好几次了，目的很简单，说自己不容易，想和我们修复关系，这件事您去处理吧。”
赵昀放下筷子：“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都别管，我会处理。”
这话不仅说给两个孩子听，也说给沈黎听。
陈美华找谁，也找不到沈黎身上。
第二天，沈黎在屋里看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是徐晖兄妹的声音。
沈黎开门出去，果然见是徐晖他们，把人迎进屋问：“你们怎么来了，你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徐晖坐下，笑着道，“谢谢小婶，我爷爷吃了你的药，才有所好转的。”
要不是小婶，爷爷怕是不行了。
“你们的学校都找了吗？”沈黎倒了水，拿出苹果让三个孩子吃。
徐垚道：“我叔叔找好了，我们已经去学校报到了，我们家的房子也还回来了，我们就住在原来的家里。”
爷爷和他们一起住，小叔结了婚，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
沈黎颔首：“这就好，你们今天来是有别的事？”
她拿出闫文怡给的包，道：“这是你们妈妈让我转交的，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们打开看看吧。”
徐晖把包接过去，并没打开看，当即红了眼：“小婶，那个女人死了，昨天晚上死的，我舅舅来告诉我们的，他说，那个女人想和我爸合葬。”
他们没有答应。
听到闫文怡死了，沈黎一点不觉意外，半晌才问：“你们的意见呢？”
“她不配。”徐晖哑着嗓子喊出来。
沈黎叹息：“昨天她来找过我，除了把包给我，还和我说了许多话。”
于是她把闫文怡的话说给徐晖三人听。
徐晖听到更是流泪不止，哽咽着不该说什么。
他没想到那女人嫁给萧大山是为了给爸爸报仇，如今把萧大山送到了公安局，那些证据足以让萧大山死好几次。
沈黎走过去把三人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或许抛弃你们不对，但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四十多岁，戴着眼镜，仔细，看和徐晖有几分相似。
这人就是徐晖的舅舅吧。
闫舅舅进来，慈爱看着几个孩子，声音悲痛道：“她没有抛弃你们，她早预料到萧大山不会放过她，提前去了我家，让我夜里把你们带走，你们也知道，我是大学教授，身份敏感，不敢在街上晃荡，怕碰见那些红小兵，就想夜深了再去。
可等我去的时候，你们跟着沈同志走了。
我以为沈同志是你们爷爷安排的人，观察了你们几日，知道你们没有危险，我就走了。
没几天，我就被下放到了牛棚，前段时间才回来的。
你们的妈妈没有背叛你们的爸爸，她很爱你们的爸爸。她虽然没有去找过你们，但对你们的情况很清楚，每当你们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给你们准备礼物，这些礼物她一直存着，现在就放在我家里，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她不敢去找你们，就怕萧大山发现你们，给你们带来危险。”
说完这些，闫舅舅已是泪流满面。
他的妹妹，自从嫁给那个混账东西，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如今萧大山走了，她的心也死了，就想去找孩子的爸爸，可她不知道，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他们这些外人，就算心疼孩子，有时候也顾不上。
徐晖哭红了眼，徐垚和徐蕴也跟着哭。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恨了她好多年，以为她抛弃了他们。
沈黎道：“去吧，送送她，让她安心和你们的爸爸团聚。”
徐晖三人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转眼来到四月份，沈黎准备去参加陈烁和李秋月的婚礼，可陈桂珍告诉沈黎，没有婚礼，不用参加了。
沈黎诧异，问：“又怎么了？”
李秋月想明白了，不想缠着表哥了。
她觉得不可能。
陈桂珍一面纳着鞋底儿，一面道：“你表哥出任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部队里的结婚申请批了，两个人领了证，说是不举行婚礼了。”
沈黎了然，大舅妈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李秋月呢？”
就这么算了，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陈桂珍道：“住进家里呗，什么活也不干，还让你大舅母伺候，这哪里是娶了个儿媳妇，就是娶了个祖宗回去供着，你大舅母最近都快烦死了，你姥姥也气，看见李秋月都不理她，李秋月倒是能忍，一点儿也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日子不知道多舒坦。”
谁能知道李秋月会是那样的人。
沈黎唏嘘：“她理所当然就是觉得我表哥欠她的。”
李秋月终归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还是解决得好。
她料定陈烁没有出任务。
从沈家出来，沈黎回了家，没看见一个人，知道赵司令带着孩子去玩了。
她看了会儿书，感觉累了看了看钟表，快五点了，于是去了厨房做饭。
刚做了一半，程元谨进来，就问：“晚上吃什么？”
沈黎回头看他一眼，笑着道：“才把粥煮上，切了白菜，做个过年菜，再炒个萝卜？”
这个时候，就这些菜多，过几天就能吃到新鲜的菜了，她种的生菜油菜和油麦菜都长出来了。
果然，程元谨一听又吃白菜，有些不乐意。
沈黎趁机拿出泡椒凤爪，让他直接吃个够。
他吃完了，赵司令带着孩子回来了，一进厨房，程思年就闻到了泡椒的味道，还凑到程元谨身上闻了闻，非常肯定道：“爸爸偷吃东西了，我也要吃。”
程元谨觉得好笑，弯腰刮了刮他的鼻子，从橱子里拿出一碗泡椒凤爪：“这个很辣，你能吃吗？”
“辣死也要吃。”程思年很能吃辣，鼻子也很灵。
他抱着一碗泡椒凤爪出去，和赵司令一起吃。
赵司令吃不了辣，摆手不吃。
赵昀下班回来，见程思年和程思岁在啃泡椒凤爪，洗了手直接坐过来，拿起一个就啃：“这是怎么做的，太辣，不过很过瘾。”
程元谨倒了三杯水放桌上：“有泡椒才能做出来，没有的话做不出来。要是受不了就喝点水，别硬撑着。”
赵昀第一个喝水，这个太辣，他真的有些受不了。
两个孩子比他强，吃了两个鸡爪后，才喝了口水，还告诉程元谨：“这个太好吃了，又辣又好吃。”
程元谨给他们擦了擦嘴：“别吃太多，肚子受不了，吃太多晚上该拉肚子了。”
沈黎也怕两个孩子拉肚子，让他们少吃点，端出来一小盆卤蛋：“来，吃这个，一人吃两个，不能太多，晚上该肚子疼了。”
赵司令喜欢吃卤蛋，拿了一个剥开给小孙子，又剥了一个塞自己嘴里，一边点头一边赞不绝口。
“还是儿媳妇做的饭菜好吃，百吃不厌。”赵司令咬了一口鸡蛋，鲜香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程元谨见不得他嘚瑟，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什么时候回去？”
赵司令闷不吭声，继续往嘴里塞鸡蛋，就当没听见。
沈黎叹气，喊程元谨过来端碗。
程元谨答应一声，立刻过来。
到了厨房就听沈黎说：“你老是和他过不去做什么，不刺激他两句，你心里难受？”
“你还真说对了。”程元谨挑眉，“我就见不得他得意。”
“大一把年纪了，还能吃你多少天，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黎把菜盆给他。
程元谨笑着接住：“要是别人说，我肯定不给面子，你说我肯定给面子，以后不为难他就是。”
赵司令想知道沈黎说什么，借着洗手的空挡跟过来，听见他们的话，唇角的老高。
赵昀斜他一眼：“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回去？”
对于跟在身边的长子，赵司令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怼回去：“这又不是你家，老子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还用得着你管，管好你自己吧，你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媳妇了，有了自己的媳妇，带着孩子滚回自己家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沈黎听见他俩抬杠，忍不住摇头：“还真是兄弟俩，都一个德性。”
程元谨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笑着道：“当年，他为了那个女人抛弃我妈，这个仇我们一直记得。”
“都是老皇历了，该忘记就得忘记。”沈黎劝道。
赵司令再多不对，也是他们的老子，当面揭老子的短，真有些不地道。
话音未落，又听见赵昀说，“元谨，咱妈明天到，咱们去接一下，听说明叔叔跟着一起回来的，两人分到了一个单位，都是燕京大学。”
赵司令本来在吃鸡蛋，听见这话差点噎住，程皓连忙给他递过去一杯水：“爷爷，您慢点吃，别噎着。”
奶奶好事将近，爷爷要受不了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程元谨和赵昀同时看过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们妈都要嫁给别人了，我能不激动吗？”赵司令被噎得脸通红，缓过气来，怒气冲冲道，“明天我去接她，你们谁也不准去。”
那个姓明的不怀好意，景初不能嫁给他。
程元谨和赵昀继续端碗，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赵司令以为他们默认了。
饭后，沈黎问程元谨：“咱妈真要嫁给明叔叔？”
她觉得明叔叔人不错，做事负责，细心周到，关键是一直喜欢程景初。
这样深情的人，什么时候都难找。
她不建议程景初和赵司令复婚。
“应该是吧。”程元谨也不确定，“你觉得明叔叔怎么样？”
沈黎诚恳点头：“我觉得他人不错，配得上妈。”
程元谨也是这意思。
第二天一早，沈黎把孩子送进育红班，跟着程元谨去了火车站接程景初。
程元谨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上，想起早上看到的一幕，觉得好笑。
“你在笑什么？”程元谨瞥她一眼，继续认真开车。
“你没看见吗，老爷子特意打扮了一番，就是想去接咱妈呢，结果，咱们没带他，大哥估计也不带，这不是白欢喜一场吗？”沈黎转头看向程元谨，“你哥俩可真够可以的，明明是早上的车，你们非要说成下午。”
昨个晚上，赵司令特意问赵昀，程景初什么时候到？
赵昀告诉赵司令，下午到，这一幕正好被沈黎看到。
赵司令显然不信他大儿子，又问了程元谨。
程元谨的回答也是下午。
沈黎可以肯定，程元谨和赵昀没有事先商量。
当真是兄弟齐心，坑爹坑到一起去了。
程元谨不以为意，手上转动着方向盘拐弯：“他辜负我妈那么多年，让他白跑一趟怎么了，还想复婚，美得他。”
就算他妈同意，他们也不会同意。
沈黎轻笑：“我能想像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谁会在意。”程元谨道。
最好暴跳如雷，也让他尝尝被人气的滋味儿。
程元谨和沈黎到了火车站，看到了赵昀和程皓。
父子俩看到沈黎夫妻二人，走过来打招呼：“不是说不让你们来了吗？”
“在家也没事儿，就过来看看，顺便帮妈收拾房子去。”程元谨道。
沈黎看向出站口，一眼看到了程景初和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男人是明琛，沈黎认识，就在军区学校当老师，沈黎不是很熟悉。
不到六十岁的年纪，头发皆已花白，目光清澈，且炯炯有神，身上充斥着干练的味道。
他提着大部分行李跟在程景初身后，目光时而注视着程景初，带着绵绵情意。
沈黎看了都动容，不动声色推了推程元谨：“我觉得咱妈和明叔叔挺般配的。”
程元谨颔首：“我也觉得他们般配。”
不仅容貌，还有那独有的气质。
他们说着话，朝两人走过去。
程景初见沈黎一直盯着明琛，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你们怎么都来了？”
“怕您东西多拿不了。”
程元谨和赵昀把东西放到车上，沈黎扶着程景初上了他们的车，明琛坐到赵昀车上。
沈黎伸手握住程景初的手：“妈，您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明叔叔？”
相处多年，两人虽是婆媳，却更像朋友。
听见这话程景初脸颊一红：“你别瞎说，我不打算嫁人了。”
沈黎道：“爸一直住在我们家，他想和您复婚，我们都看在眼里，您想吃回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