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裴叔言听那陈主事提到“太后”,便猜出了这些画卷的来历与目的。

    许云容如今的对敌只有周太后身边的季、周二人。

    没想到这两个女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还心如蛇蝎。

    把一国之皇后的画像放在别国使臣房里,往小了说会玷污皇后名声,往大了说就是两国和谈失败,边境重燃战火,这几年做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裴叔言越想越怒,“啪”地一声拍在案上,将那陈主事吓得一哆嗦。

    “宫里随便来个太监你就信,你这主事是怎么当的?”

    “是,是,下官知错!”陈主事连连告罪,但其实根本是不明就里,不知为何突然遭一顿骂。

    裴叔言将几卷画收起来道:“这些我先拿走,一会儿让人送新的过来,以后但凡宫里有令或赏赐东西,立时派人知会我。”

    裴叔言说完,大步离开。

    剩下陈主事站在原地仍是一头雾水,心道这位裴世子也太狂了些,连宫里的东西都要管,算了,反正他是这次接待使团的总管,又是皇上的心腹,自己这个芝麻大的小官还是少言为妙。

    裴叔言带着几幅画骑马奔回顺宁伯府,径直回到房内,关紧房门。

    理智上来说,他应该把这些画交给霍昀,或是销毁掉。

    反正不能带回家来。

    但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在考虑清楚之前,画已经被他锁进了柜子里。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行此卑劣之事。

    他在心里默念。

    裴叔言锁好画,不敢耽搁,又马不停蹄来到宫廷画师胡潼家里,开门见山道:“胡画师,可曾见过太后身边的两位姑娘,一位是成安侯千金,一位是季女官?”

    胡潼已有六十多岁,须发皆白,在宫里当了二十多年的画师,今日正值休沐,正在家里喝茶赏画,偷得一日闲,却被裴叔打断,又没头没脑地问起太后身边的姑娘,不由懵住,缓了缓方道:“裴将军是说周姑娘和季宫令?老朽给太后画像时见过。”

    “好!”裴叔言闻言大喜,“你现在马上给她们两个画像,多久能画好?”

    “画像?”胡画师更觉离奇,忙道:“不对着真人,怎能画好......”

    “不用画得多好,你就凭着记忆往好看里画,这可是紧急公务!”

    “这......”胡画师还在犹豫,裴叔言却等不得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将他拉进画室,摁在椅子上,又扯下腰间的白玉云纹韘式佩,拍在桌上道:“太阳落山之前画完,这枚玉佩就归你了!”

    慕风玉带领使团二月初从北然出发,几天时间便进到大梁的境内,之后便放慢速度,走走停停,直到三月初才到了京城北苏。

    一路上虽有大梁的接待官员监视,慕风玉仍是悄悄记下了许多地形地貌,民生民计,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大梁的富庶远超北然,且兵力应当不弱,看来这次若不是急于解决勒族,大梁的皇帝也不会搭理自家的。

    进了北苏城,安置在会同馆,慕风玉便犹如鱼儿进了大海,彻底逍遥起来。

    什么公务,盟约,条款,自有手下去办,他是只管流连瓦舍,挥金如土。

    直到盟约谈得差不多了,霍昀要宴请北然使团,慕风玉方回到了会同馆,收拾穿戴齐整了,随引路的内侍进宫。

    宴席仍旧摆在飞山园,只不过是移到殿内。

    慕风玉由内侍指引着坐下,不一会儿便听有内侍高声道:“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忙跟着其他官员起身行礼,又偷眼望去,只见梁国皇帝霍昀风神如玉,举动不群,心里也是暗暗服气,只是霍昀的皇后未到,不免有些失望。

    他在京城混得这几日,刻意打听梁国哪位女子最美,有的说是首辅家的九姑娘,有的说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姑娘,还有的说是兴月楼的花魁。

    但更多的人说,是他们的皇后最美,虽然他们也没见过,但就是笃定,皇后是最美的。

    慕风玉胡思乱想中,忽一眼瞥见周太后身旁站的两个女官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不由冥思苦想起来。

    周宝妍随侍在周太后身侧,也注意到了这位北然的六皇子,见他倒不像传闻中的北然人那般粗犷凶狠,反而英俊潇洒,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微觉奇怪。

    又见他频频望向自己,诧异之余也有些小小得意起来。

    这时有北然的使臣起身敬酒,又对霍昀言道:“皇帝陛下,我们与裴将军商讨盟约条款,还有一条希望陛下恩准,就是请陛下将一位公主嫁给我们的六皇子,使两国永结和好。”

    霍昀笑道:“使者好意,朕深为赞同,只是我朝如今并无适龄公主,此事也只能作罢了。”

    那使官却道:“这有何难,前朝有先例,皇帝无公主,可选宗室女子封为公主,我们六皇子,配您们大梁的公主不能说是高攀吧?”

    霍昀不语,裴叔言忙端着酒杯上前道:“此事再议,宗室女子也不一定有合适的,来,我敬使官一杯!”

    慕风玉却站起来道:“皇帝陛下不必为难,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虽为北然人,也仰慕汉家文化,自认身份和才学都不错,不如这样,小王和陛下打个赌,若我能在一个月之内赢得一位梁朝姑娘的芳心,陛下便将她许配给我如何?”

    慕风玉这话是对着霍昀说的,眼睛却注视着周宝妍,那眼神既火热又肆无忌惮。

    在座的人都十分诧异,这北然的六皇子第一次见周宝妍,便看上了?

    尤其是周太后,既恼怒慕风玉的无礼,又疑心周宝妍有什么不检点,低声斥道:“还不退下!”

    周宝妍窘得脸色通红,闻言忙低头退下,疾步走出殿外。

    因是夜宴,殿外黑沉寂静,只有几盏宫灯静静亮着。

    周宝妍只觉受了无妄之灾,委屈得掉了几滴眼泪,正想拭泪时,眼前忽地伸来一只洁白的手帕,不由一惊,回头看时,正是方才累自己挨骂的北然六皇子慕风玉。

    周宝妍心砰砰直跳,转身便走,却被慕风玉一个闪身拦住去路。

    “你做什么,让开!”

    慕风玉不动,笑道:“姑娘可曾去过北然?”

    “不曾。”

    慕风玉这一笑眉目舒展,犹如清风拂面,周宝妍不由垂了眼。

    “那便怪了,我观姑娘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油嘴滑舌。”周宝妍扔下一句便要绕走,却再次被拦,这下终于惹恼了这位侯府千金,扬手便是一巴掌,只可惜手腕被对方抓住。

    慕风玉只用了一成力便使周宝妍动弹不得,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这位梁国女子,又凑近了问道:“你是太后的人?是侍女,还是宫妃?”

    周宝妍侯府千金,何曾离陌生男子这般近过,想躲开手却被钳制住,不由气极败坏道:“你放手,我乃是成安侯府的小姐,皇上的表妹,你再无礼,我让表哥杀了你!”

    “哦?”慕风玉的手松了松,却不放开,只轻轻地用拇指摩挲周宝妍的手腕,“原来是侯府千金。”

    周宝妍哪里经过这种场面,又正处在少女既敏感又懵懂的时候,如何抵得住一个英俊男子的撩拨,早已傻掉了,只觉一股麻酥酥的凉意从手腕处传过来,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你……放开,登徒子!”

    慕风玉却恍若未闻,甚至还往前凑了一点。

    周宝妍正不知所措时,忽有一队献舞的宫女走出,慕风玉方松了手。

    周宝妍气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待要骂上几句,又怕对方再次无礼,只得忍气吞声离开。

    那慕风玉却在后面道:“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周宝妍不理。

    慕风玉又厚颜道:“我就住在会同馆,姑娘若寻我,可去那里。”

    二更时分,忽然下起雨来。

    许云容本在帮霍昀缝一件里衣,听到雨声,忙支起窗户,淅淅沥沥的春雨便伴着杏花的清香闯了进来。

    许云容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干脆命人将殿内的灯烛都熄了,只留了一盏在床头,命人都出去。

    自己则随手抽了一本诗集靠在枕上,盖了薄被,边看书边听那点点滴滴的雨声,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霍昀回来时,看到的便又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灯烛微弱,美人长发铺开,衬着如玉的小脸,眉若青山,唇如点樱,整个人真如这春雨般沉静安宁。

    霍昀轻手轻脚拾起掉在毛毯上的书,又去关窗。

    许云容却突然醒了。

    “别关窗。”

    霍昀回头道:“为何不关,夜里风凉。”

    许云容道:“这雨声让人心安,听着催眠,皇上快打开。”

    霍昀无奈,只得又支起窗子,那雨声复又传了进来。

    许云容方满足地笑了笑,往床里挪了挪,催霍昀道:“皇上也快睡吧!”

    霍昀掀被进来,坏笑道:“阿容急了?”

    许云容性格清冷,虽是成婚多年,仍是不惯和霍昀调笑,闻言不语,只将头埋进被子里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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