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许云容进了佛殿之后,听身后的门吱呀呀关上,又落了锁,而殿内凉阴空旷,顿时生出一种被遗弃之感。

    不由紧抱了一下双臂,行至观音像面前,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抬头看向那千手观音铜像,才知这铜像竟比三层楼还要高,需仰着头才能看到观音的面容。

    这观音虽是铜像,却雕铸得极为传神,慈悲端庄,神态自若。

    许云容数了数,发现这铜像有四十二支手臂,每个手臂上都持有一件物什,太高了看不清,好像有净瓶、宝塔、宝剑。

    又过了一会儿,天已黑透,殿内只燃了两盏长明灯,除了灯盏四周,其余皆是漆黑一片。

    许云容不敢动,也不敢来回看,只双手合什,紧闭双眼,默默冥想。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咔嚓”一声响,殿侧一扇窗户掉落,一个人影翻窗而进。

    许云容吓得一哆嗦,回头盯着那人影,及至走近了才看清是霍昀,顿时心里一松,起身扑了过去。

    霍昀张开双臂将人抱住,抚了抚怀中人的头发道:“怎么,害怕了?”

    “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许云容紧紧抱着霍昀的腰,心有余悸。

    “才一个时辰而已,知道你害怕,天黑透了我便进来了。”说完霍昀又忍不住揶揄道:“看你以后还管闲事不。”

    许云容不好意思笑笑,正要说话,却听又有动静,很小,窸窸窣窣,时断时续的,像是老鼠打洞,又像是松鼠吃东西。

    许云容小声道:“什么声音,幸亏你来了,否则我要吓死了。”

    霍昀拉她到蒲团上坐下,而后抽出宝剑顺着声音来到观音铜像后面,恰好那声音也停了。

    一个暗门被掀开,冒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霍昀居高临下,将冰凉的剑身抵在那秃头脑后,嫌恶地说道:“滚!”

    那秃脑袋哆嗦了一下,立刻缩了回去。

    霍昀回到许云容处,说道:“是那个假和尚,已经跑了,池闯和周速会收拾他的。”

    许云容本想问会怎么处置,又想以周速那暴烈的性子,肯定很惨,便闭了口。

    霍昀又道:“咱们且等他们一会儿,处置好了池闯会来开门。”

    许云容点头,拉着霍昀也跪在蒲团上,笑道:“咱们来拜拜菩萨吧!”

    说着自己先恭恭敬敬地嗑了四个头,又双手合十,虔诚闭目许愿。

    霍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方道:“你向那菩萨求了什么?”

    “一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愿边患休止,边民安定;三愿太后安康,父亲哥嫂一家平安。”

    “傻姑娘。”霍昀笑道:“你这求了半天,也不求求你自己的么?”

    “怎么没有求,这几个若能遂愿,我自己不也就安好了吗。”

    霍昀不说话,笑意渐敛,忽然在许云容脸上亲了一下。

    许云容忙推开他,嗔道:“菩萨看着呢,皇上有什么心愿?”

    “皇后的愿望便是皇帝的愿望。”

    霍昀一行人半夜离开了广惠寺,悄悄回了宫。

    义宏和尚这边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有小沙弥发现,赶忙报了官,又请来了郎中。

    奈何失血过多,又耽误太久,那义宏撑了半天还是死了。

    五城兵马司的提刑官过来查案,发现了暗道,遂上报主官。

    主官认为此事若传扬出去,太过骇人听闻,对曾来上香的百姓不利,是以将此事瞒下,命人将暗道填埋。

    至于杀死义宏的凶手,追查多日毫无线索,渐渐也就不了了之了。

    炎暑渐消,秋风乍起,不觉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宫里照例是拜月赏月,还有中秋家宴。

    因周太后一直嫌弃没有孙辈,宫里冷清。

    是以今年的宫宴除了霍昀的弟弟妹妹,宗室王亲到的也非常全,还有太后的哥哥成安侯,成安侯夫人曾氏,当然还有周宝妍。

    周宝妍如今已在宫里常住了,名义上是陪伴太后,但明眼人都知道太后是想让皇上收了周宝妍。

    宴席就摆在御花园的十几棵桂花树下。

    今年桂花开得好,月亮又正明,照得院子里影影绰绰的都是花影,又美又有意境。

    席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男女分坐,而是成了婚的夫妻坐一小桌,未成婚的和父母坐一大桌。

    共有十几桌,围成一圈,喝酒赏月,猜迷听曲,倒也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霍昀的五弟齐王霍显年初迎娶了王妃,新王妃刘氏因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便特意起身向周太后敬酒,又向帝后二人敬酒。

    周太后见刘氏小腹微微隆起,心里不由又羡又酸,问道:“这是几个月了?”

    “回太后,有五个多月了。”

    “嗯,肚子尖尖,多半是男孩。”周太后说着又转向霍昀,“老五比你小了六、七岁,都要当爹了。”

    霍昀头疼,冲霍显使了个眼色,又道:“老五是弟弟里面成婚最早的,又能让太后最早见到孙辈,当赏!”

    霍显忙将妻子扶回座位,又笑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便要来讨赏了,皇上可不能忘了。”

    “哼!”周太后不悦,“老五当赏,皇上该罚,当罚三杯!”

    “好,该罚。”霍昀也不问太后为何要罚,连干了三杯。

    一时又有济王来敬酒,周太后道:“济王辈分最高,哀家当连饮三杯,只是不胜酒力,就让皇上代饮了吧!”

    霍昀无法,又是三杯酒下肚。

    周太后又挥手让献舞的女伶退下,不满道:“年年是这舞乐,有什么意思。宝妍,趁着这月光正好,你来给我们弹一曲。”

    周宝妍忙起身应是。

    她今日也是特意打扮过了。

    粉色上衣,玉色罗裙,长拖到地,长发用玉簪轻挽,慵懒妩媚。

    轻轻行了一礼,弹奏了一曲《羞花见》。

    周太后心不在焉地听着琴曲,频频看向霍昀,见他脸色有些泛红,便觉时机成熟。

    “今日天色已晚,各家回去还要小庆,便都散了吧!”

    众人听了便都起身跪拜离去。

    许云容等太后离去,方扶起霍昀道:“皇上去嘉明殿么?”

    “嗯。”霍昀觉着头有些沉,“还有几份折子要批。”

    许云容叹气:“什么折子这样要紧,明日不行么?”

    “今日事今日毕,半个时辰便好,你陪我一起,晚了便歇在嘉明殿好了。”

    许云容和霍昀各自上了软轿,刚走出百步,便有太后身边的侍女追上来道:“皇后娘娘,太后请您过去。”

    许云容意外,问道:“何事?”

    “奴婢不知,太后娘娘似有急事。”

    许云容听了只得折返,剩霍昀独自前往嘉明殿。

    进了嘉明殿,霍昀仍是觉得头沉,便让沏浓茶来,蔡三喜答应着去了。

    这边霍昀边翻看奏折边等了会儿,仍不见人来,正要骂人时,却见周宝妍手捧托盘,低头含笑进殿,行礼道:“表哥,姑姑说怕您头疼,让我送明太汤来。”

    周宝妍说完等了良久不见霍昀说话,只得悄悄抬头,却见霍昀紧紧盯着自己,不由脸一红,轻移莲步行至案前,将汤碗端起来递给霍昀。

    霍昀却仍不说话。

    周宝妍只觉胳膊都酸了,只得娇声道:“表哥……”

    “放下吧!”霍昀捏了捏眉心,只觉十分疲惫,“宝妍,你生在侯府,也是被精心培养着长大的,再加上姑姑是太后,表哥是皇帝,选个什么样的夫婿选不到,为何非要来宫里搅这些浑水呢?”

    “表哥……”周宝妍脸一白,一腔热情退了个干净。

    “今日是看在表兄表妹的份上,若是换了别人,或是再有下次,就休怪朕不讲情面了。”

    周宝妍侯府贵女,这话即便是皇帝说出来,对她而言也是极伤自尊的,不由冲口而出道:“宝妍有哪里比不上皇后,她也只是走运而已,被皇姑父选为太子妃。可恨宝妍当时年幼,没有赶上那年秋狝。”

    “哪里比不上?”霍昀觉得好笑,“头发丝也比不上,你的初衷便错了,处处都是心机,苦心策划,你只是想要这皇家的荣耀,这样的感情你求来又有什么意味?”

    “皇上这话说得不公平,我只是晚了一步,再说谁不想要这皇家的富贵,谁不想给家庭挣力,皇后就不想吗?”周宝妍不服,心一横说道:“也许当初的河边救人,树林受伤,也都是谋划而已!”

    霍昀嗤笑一声,那眼里的轻视刺痛了周宝妍。

    “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自己贪慕虚荣,煞费心机也就算了,还容不得夸别人品行高洁,非要把人想得和你们一样不堪才高兴。自己骗骗自己吧!”

    霍昀已没了耐心,挥手道:“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才说了这么多,你好自为之,早日回侯府,比什么都强。”

    周宝妍羞愧难当,掩面而出,只觉这一晚是人生大辱,她不恨霍昀,反而越来越恨许云容。

    蔡三喜见周宝妍匆匆离去,方端着浓茶进来 ,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将茶水放在案上,扑通一声跪下,也不敢求饶,只瑟瑟发抖。

    霍昀见了反而好笑,没好气道:“滚起来吧,以后太后再派人来,随机应变,越来越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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