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胖子就喊我打麻将，我找借口婉拒了，胖子问我要去干什么，我本来要说去吃宵夜，但想想胖子听完肯定会要求跟我俩一起去，最后是木安的一句关你什么事把他给打发了。

    我们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考虑到街道上还有不少人，我俩没有立即动身前往目的地，而先在附近转悠几圈，踩踩点，顺便找家店吃冬鸭粉。

    嗦粉时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到将近十二点店主过来说要打烊，我们结账走出去，今晚的云层很厚，月亮和星星都被遮的透不出一丝光来，只有街灯幽暗的光影打在地面上，旁边是海边栈道，静下心来能听到海潮涌动的响声。

    我们步行到小张哥给我的地址，走在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大多神色匆匆。

    这里曾经是厦门的租届区，里面的建筑按新旧划分，常年没有人居住所有权不在政府手里的古建筑，会贴上封条圈成保护区。

    我们沿着人行道走，周围几乎没什么居民楼和小区，除了一辆接一辆碾过马路的汽车，可以称得上万籁俱寂，而南部档案馆的遗址就在其中。

    我们穿过街巷，来到一座西式的庄园门前，建筑雄伟华美，外形的轮廓远远望去像一艘巨大的游轮，早已干涸的喷泉后是一栋栋矗立的洋楼，前后左右都是被围起的保护建筑，没有住人，平时也很少有人会来，在临近凌晨的时分，安静的仿佛坟场。

    木安用手机打灯照了照大门上的封条，落款日期是1995年，上面红戳褪色的厉害，写着庄园的名字：董公馆。

    看董公馆的规模和风格，应该是民国初期某个富商的宅邸，处处高调华丽，不是厦门首富也是富甲一方的水平。

    我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心说海外张家还挺有钱的，能把档案馆设立在这么豪华的洋房里，难道没留点财产下来维持档案馆的运作吗，怎么小张哥和千军万马看上去比我们还穷酸。

    木安看一眼大门上生锈的锁眼，铁门上落满灰尘，一晃就乒乒乓乓作响，他放弃撬锁，四处望一望，最终找到一处砌在夹角里的围墙，一脚瞪上墙体从顶上一翻而过。

    我跟着木安一起翻过去，两人落在前院的树林中间，小张哥给我的纸条上写档案馆在庄园右翼，但没具体写明是哪一间，我望着林立的楼房，密密麻麻的门窗掩映在树林里，乍一看有成百上千之势，心里有点想掐死小张哥。

    毕竟是偷偷潜入别人家里，我们俩蹑手蹑脚的往里走，走过树林再绕过喷泉来到公馆右侧，每栋楼的大门都被紧紧锁住，一推纹丝不动。

    我蹬掉脚踝上缠绕的杂草，问木安怎么办，我对开锁一窍不通，打破窗户钻到屋里动静有点大，还没天亮我俩可能就因为私闯民宅被抓了。

    木安镇定道：“别着急，先检查一遍再说。”

    我同意，两个人分开行动，约好十分钟后在原地汇合。

    我一扇门一扇门的摸下去，狼眼手电的光在晚上十分明显，担心被外面的人看见，我只能把光圈调到最小，俯身去看锁孔。

    在我进度刚要过半之际，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木安发来的信息，让我顺着光点的方向去找他。

    木安把光圈放到最大，手电光跟一柄光剑似的直射出来，吓得我连跑带蹦过去捂住他手电，怒斥他想干什么，是不是大晚上的想投案自首。

    “你看。”

    他没理会我的挤兑，用手电晃了晃他身前楼房的大门，锁眼是开的，双开的门虚掩上，白光从门缝里渗透进去，照出地板上一层厚厚的灰。

    我立刻雀跃：“算他张海盐识相。”

    木安率先推开门走入大厅，我紧随其后，楼内的装潢富丽堂皇，即使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也能看出装修和家具的精美程度，顶上的水晶灯还算完整，光掠过时会折射出菱形的彩光，映在前面上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

    我们按照小张哥给的路线找到个房间，房内的软装被搬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个空空的房间壳子，还有一排被嵌入墙体的书柜。

    一前一后的脚步在地上留下灰白的印子，木安停留在书柜前，我眯着眼看向房间内部的布局，同时不断有零星的画面从脑海里飘过，模糊的像是阳光残留在窗角的影子，无法捕捉。

    木安边查看书柜，边问我：“怎么了？”

    “没事，头有点疼。”

    我应着他的话，走上前去，伸出手按住柜子的一格，稍稍用力。

    机栓松动的声音轰然响起，在静夜里犹如轻雷，木安诧异地看我一眼，但也没有多问，他打开柜子，后面是一条幽黑的通道，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我忍不住皱起鼻子。

    我捂着口鼻踏入通道，跟在木安身后。

    两边是两排很长的玻璃陈列柜，放着风干的人皮，上面都有青黑色的兽类纹身，但由于年代实在过于久远，光线也不足，我们看不出这人皮上的纹身是什么，或许是麒麟和穷奇。

    “以前的张家人是有毛病吗？不仅喜欢收集手掌，还喜欢收集人皮，当集邮就算了，还要放在家里摆着看，跟变态一样。”我轻声道。

    木安神色未变，对我道：“发丘指和纹身都算是他们张家的象征。”

    我看着他，想问什么，木安有所察觉，马上道：“汪家没有，至少我没有。”

    “知道你不是变态。”我感到好笑。

    我们俩不再说话，专心向前又去，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进入一间暗室。

    木安左顾右盼，走入黑暗在墙上摸索一阵，有什么按钮被倏然按下，头上的灯滋滋两声，紧接着就亮了起来。

    “这灯居然还能用？”

    我仰起头，望向四周琳琅满目的档案柜，每个格子里都塞着满满当当的卷宗，排布紧凑，书脊上写有档案的名字。

    “没断电就可以用。”木安摊摊手，

    我转过身，目光飞快游览着每卷档案，在看见“盘花海礁案”时一停，不知是哪块记忆碎片被触动，我心念一动，用手指抽出卷宗。

    随着我抽拔卷宗的动作，塞满的柜子被带动一晃，身后的木安突然伸手在我头顶捏住了什么，我抬起头，才看到是一本放在柜顶边上摇摇欲坠的档案目录。

    “小心点。”

    木安拿走目录，叮嘱我道。

    我应声，抬抬手算是感谢，而后低头翻阅着档案。

    里面记录的内容也很简单，讲的是张海盐和张海侠在马六甲跟瘟疫船有关的案子，与我所了解的经过大差不差。

    我随机抽了几个卷宗翻看，全是小张哥他们哥俩处理的大大小小的奇人诡事。

    日期跨度从几年到几个月不等，署名无一例外着整整齐齐的两个名字。

    直到我看到一本名为“南安号案”的卷宗，记载着小张哥在一艘轮船上调查瘟疫的过程。

    翻到档案的末尾，落款只有张海楼的签名。

    还有一行已经写上去，却被歪歪扭扭划掉的三个字——

    张海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