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在楼道里就听见齐老师和认识的老师说，这里有一个以前的学生，正在实习。她正好来帮女儿问问学校的事情，关系到以后的上学和择业乃至择偶范围，可不能马虎。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听师范院校的消息才在后面听墙角的，他是因为齐老师无心说出的话。
“乔珠高中那么傲气，还不是回来当个老师了？她啊，只有干这一行，才知道当初我有多难。班里那么多学生，哪一个好得罪啊？”
傲气？林溪虽然与她没见过几次，但是并没有感觉出什么盛气凌人的傲气。而且齐老师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意识不到，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老师。
一方面做着这个行业，一方面却在贬低这个行业。
向来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
关于后面的，他更是云里雾里了，索性做了一只耳朵。
结果啥也没听到，还真的只有院校信息，还有齐老师不合时宜的那句话。
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认真，也不至于就上个师范出来。
“我化学卷子忘在家里了，罚站呢。”
乔楚笑了，“你还真是……省力气。”
不想告诉乔楚实情，但是呢又不想编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来掩盖事实，索性说一个乔楚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罢了，不想说，就不逼他了。看他的态度，好像只是一件无关大雅的事情。
她不是追究到底的性格，索性也就当做事实了。
他刚刚树立起乔楚的那么一点点信心，可不想因为外人的一两句话又将其打回原形。
既然乔楚可以领会，那他就无须多费口舌了。
“别停，还有肉呢！”
既然一周之内估计都回不去了，那么乔楚就安下心来，将行李箱的东西都放回原位，安安心心地写论文和码字。
因为不用实习，和林溪的见面自然而然地就少了许多。
如果没有那次烤肉的剖白，乔楚或许会变得不适应，不适应没有林溪的日子。
可是那天提及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求学，乔楚实在没有力气去奢求和等待什么了。
她不想自卑地站在林溪面前，不想每次看见他都想起自己的破碎的家庭，卑微的以前。
那天其实可以不用说那么多的，但是她好像在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同时，还是有所期待的。
而林溪的表现，符合了她所想要的。
欣喜之余，觉得林溪更加遥不可及。
闲暇之余，她也会短暂地发呆，审视一下两人目前的关系，未来何种走向。
说实话，看不清。
林溪虽然比其他同龄男生略微成熟一些，可是到底是比乔楚小四岁，人生阅历之类的叠加其上，相差不可谓不多。
但是比较舒心的是，两人都没有刻意去忽略彼此的差别，比较像这样一种状态，我现在不了解，我现在不懂，但是我长了眼睛可以观察，长了嘴巴可以询问。
起码林溪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和林溪的相处一直处于矛盾之余，新奇但是忐忑。
是的，新奇，这是离乔楚最近也最友好的一个男生了。
幸而，现在各自有各自的学业，空闲时间都被占满，不用被这件事扰乱心神。
还是会收到林溪的消息，可能是操场上模糊的背影，可能是某一天绚烂的晚霞，可能是路边好吃的沾满酱汁的串串，乔楚很少回复。
但是林溪的消息，一天都没有断过。
林溪不是不知道她的顾虑，身份，年龄，家庭，未来，他也会衡量这些。
可是拿在手心掂量来掂量去，终究会被一句话打败。
那是乔楚啊。
好几个夜晚，林溪都嘟囔着乔楚的名字睡着的。
18岁的少年，觉得未来是可以创造的，美好是在前方的，世界都是自己的。
有一股热血上涌万事不顾的时候，有思前想后犹豫不决的时候，但是永远不怕错。
林溪更是相信，自己不会错。
林溪前十三四年的人生里，无忧无虑，这几年的日子平淡满足，很少尝到想要什么是什么感觉了。
但是乔楚，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幼时想要不挨打，中学时想要逃离霸凌，毕业时想要纠正错误，她永远在前行，永远在路上，永远朝下一个目标奋进。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只是，她只知风雨兼程，不懂劳逸结合，迟早亏空了自己。
林溪则不然，溜溜达达，摸摸这，碰碰那，看着混不吝，其实心里有数，只是没有目标而已。
现在好了，有人陪着乔楚赏野花，有人提供方向标。
在林溪眼里，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不过有人过不了心里的坎，还在故步自封罢了。
没关系啊，林溪有信心，林溪等得起。
吃了三天外卖，乔楚觉得自己简直是汪洋油海，于是早起赶了个早市，买了两天的食材，准备自己下厨，以解饱腹之欲。
乔楚大一下学期就开始在外面租房合租，就算一开始炸厨房，现在也有所进益，甚至颇得赞赏。
虽说只有舍友尝过吧，那也是有人夸过不是。
简单吃个早饭，打开各个窗户通风，将换洗衣服扔进洗衣机，乔楚坐到了书桌前，继续论文大业。
再抬头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午饭时间点早过去了，好吧，那就和晚上合成一段大餐吧。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伸手摸水杯的时候察觉到重量太轻，才发觉已经喝完了，于是起身准备换杯热水。但是就在起身的那一刹那，腹中犹如针扎绞痛，一时不察，又跌坐回凳子中。
好在她之前嫌弃房东配的凳子太硬，自己淘了个二手皮椅。不然这下真是内忧外患，哪个也顾不上。
干坐着也不行，只会越来越痛。她抚着椅子，桌子，墙边，走到厨房，重新烧热水。
然后又走到五斗柜边上，翻出止疼片来，也顾不上喝水，直接一仰脖子，艰难咽下去了。
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惹得她小脸皱成了干花。
水烧开，晾成刚好喝的温水，已经是十五分钟时候的事情了。
她贴着暖宝宝，穿着厚袜子厚毛衣，盖着被子，抱着热水袋，蜷缩在沙发一角，许久之后疼痛才有所缓解。
面色如纸，汗水细密，她微喘着气，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
就算是复试结束，她也没有休息过，正好利用好这两天休养一下吧。
就是有点可惜今天刚买的菜，等到她能下厨房的时候，估计都不大新鲜了。
随便吧，先活着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打定主意给自己放个假之后，神思松散下来，肚子更痛了。
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件事上来了。
不行不行，得另找个事情做。
就在这时，手机一震。
刚刚只顾着让自己处在绝对温暖中，早忘了已经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了。
她裹在被子里，不想动，但是看见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名字，略思考了一下，还是半截身子从被子里露出来，爬过去拿手机。
这一爬，把怀里的热水袋掉地上了。
可是乔楚还是先顾着拿手机，立马指纹解锁打开来看消息。
果然是林溪。
晚上组织看电影，我和李立阳决定先溜。
她一手撑在茶几上，一手拿着手机，没法打字，干脆语音发了过去。
小心班主任又罚你多背一篇英语作文。
发完松开手指，才埋下头去，捞自己的热水袋，然后舒舒服服地窝进小被子里。
那不能够，我上周已经多背了五篇了，到时候和班主任还还价。
聪明死你吧。
唇边笑意还未散去，就看见三个字。
你在哪。
乔楚没来由地紧张，就好像林溪能穿过屏幕看到自己现在的窘迫样子一样。
家里。
然后，就没了下文。
什么嘛，吊人胃口。
乔楚觉得自己再问回去，怪没面子的。
何来面子一说呢？她也说不清楚。
恒源中学向来有组织学生晚自习看电影的放松环节，高三年级更是一周一次。
其实吧电影不电影的，大家都不是很在意，喜欢的是一群人吃吃零食，聊聊天的轻松氛围。单论看电影，电影院里的效果不比这个强百倍？
林溪倒是不大热衷这个，比起看电影，篮球场挥洒汗水更符合他的心意。
倒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是有一次晚上看电影的时候他犯困，直接趴后面睡着了。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就看见俩大灯泡似的眼睛盯着自己。
哀怨迷离。
直接给他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嗷一嗓子响彻整个楼层。
他给杨娇吓得不清，全班给他吓得不轻。
当时林溪的前桌，一个扎麻花辫的女生，泪流满面控诉他：“抗战片！装什么日本鬼吓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还没响完，李立阳感觉到一阵旋风，扭头一看，林溪早没影了。伸手一摸，凳子上还有余温呢。
嘿，刚还打算商量晚上是吃米线还是麻辣烫呢！
乔楚已经在外卖界面刷了三十分钟了，最后熄屏，在黑暗中发呆。
她饿，但是不知道吃什么。看来看去，都觉得油腻，恶心，没有胃口。
可是现在的身体状况，急需进食。
抬头去看挂钟，已经六点了。
距离她上次进食，已经过去10个小时了。
无奈，再次打开手机，却恰巧收到一条消息。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