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点半的时候，林溪才结束那道数学题。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前半段时间都在因为那个“弟弟”生闷气。
乔楚空手走在前面，林溪在后面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手里拎着乔楚的帆布包。
若是从侧面看，会觉得林溪的背包鼓鼓囊囊地不正常。因为林溪实在气不过，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塞进包里了。
要不是当众脱裤子不雅观，乔楚深刻怀疑他都有可能把校服裤子脱了。兴许是晚上大家都看不清楚，分不清校服裤子和运动裤，林溪才没那么介怀。
不过说实话，不穿校服的林溪，的确没有那么严重的高中生气息。
会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饿了。”
林溪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好像也是。”
“吃点什么？”
“这么晚，还有点冷，要不吃点带汤的吧？”
说着便走到了一家麻辣烫门口，店面很小，里面没有人，乔楚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生怕人家已经准备打烊了。
林溪已经率先走进店门，张口就问：“姐姐，两碗麻辣烫，还做吗？”
后间里在忙碌的店主从送饭口看他们，看着大小伙子笑：“还能做，挑菜吧。”
林溪朝门口一招手，乔楚骑虎难下，踏进门来。
选完菜，林溪率先接过她的篮子，问道：“什么口味？”
“酸甜辣。”
然后林溪就去结账了。
从林溪第一次买菜做饭之后，乔楚就不再争执谁结账这件事。她那个时候才注意到，男人的自尊心。虽然有点不大理解，但是还是选择了适当尊重。
一切办妥，林溪端了两杯温水过来，给乔楚捂手。
“你才有感冒的危险吧，就你这单薄的一层。”乔楚指了指林溪身上的卫衣。
“怎么可能？我一有时间就打篮球，身体肯定杠杠的。”
乔楚不大相信，但是不想拂他的面子，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林溪喝了一口水，眼珠子一转，问道：“什么时候走？”
“嗯……明天办手续，票已经定好了，下周一。”
“这么急？那不就是大后天的事了？”
“学校还有毕业的事情要处理。”
“好吧。那周天，一起吃个饭吧，就当给你践行。”
“好，不过这次，我们在外面吃吧。”
“为什么？”这个疑问脱口而出，显得林溪像个即将失业，惶惶不可终日的小青年。
“额……也不能总是劳烦你。再说，我有个喜欢的店，一直没去过，正好你陪我去吧，也不留遗憾了。”
“哪家店？”
“一家烤肉店，等我安排你吧。”
“好。”
林溪话音刚落，一声孩童的啼哭如同惊雷一般从林溪的背后响起，差点没给他吓死。
两人都朝桌边看去，人还不如桌子高的小豆丁，一把鼻涕一把泪，嗓门朝天照灯光，声音洪亮，大有不把林溪送走，死不罢休的架势。
里间忙着煮麻辣烫的店主，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向他们道歉。
林溪摆摆手，表示没事，“您去看麻辣烫吧，小妹妹和我们玩会。”
说也奇怪，林溪一拉小妹妹的小手，小妹妹就不哭了，就好像刚刚一声惊雷平地起就是因为林溪不和她玩一样。
店主一开始不肯这样打扰，要把小孩子抱走，但是看孩子也真开心，顾客也真不嫌弃，就道了谢，急忙回后间看锅去了。人家都帮忙看孩子了，再把锅烧糊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小妹妹也就两三岁大，坐在林溪腿上，乖巧地等着林溪给她擦鼻涕眼泪，就算林溪假装嫌弃，小姑娘也笑嘻嘻的。
乔楚看着面前“父慈子孝”的画面，不禁说道：“你以后有了孩子，应该也是这样吧。”
林溪笑，“差不多吧。”
“那你的小孩，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乔楚话语间的艳羡，让林溪有点难以招架，随口回道：“我可不收22岁的闺女啊，你打消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林溪！”乔楚抄起一双筷子，狠狠敲了林溪的脑袋。
“错了错了我错了！”
林溪嘴上讨饶倒快，转头就朝小妹妹哭诉，给他点眼泪，他能演出一部电影来。
也不知道小姑娘听懂多少，反正对乔楚爱答不理的。
乔楚也没真生气，喝了口水，心思就淡了。
“不过，你这话可不大对。”
林溪开口，撞死漫不经心，实际意有所指，“我孩子可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嗯？”
见乔楚没明白，林溪只好自己解释：“我老婆才是。”
说的是他老婆，乔楚你脸红心跳个什么劲？
“不害臊，才多大就说老婆太太的了。”乔楚战略性喝水，才发现杯子早就见底了，只好尴尬地放下。
林溪尽收眼底，心中窃喜，“我马上毕业，恋爱自由。”
合着你就等着毕业，奔向你的大海呗？
乔楚觉得这天聊不下去，幸好这时候麻辣烫上桌，小姑娘被店主抱走，两人埋头吃饭，不再继续后面的话题。
时间关系，两人一阵狼吞虎咽就立马告辞。这家麻辣烫正好离乔楚家就五分钟路程，所以两人合计先把乔楚送到家，林溪再骑车回家。
林溪将乔楚送到楼下，便将帆布包递给她，吞吞吐吐半天说了些有的没的，乔楚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正常，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咱别那么早谈恋爱。”
“啊？谁说一毕业就要自由恋爱来着？”乔楚揶揄他。
“我那就是过过嘴瘾，哪能那么肆无忌惮？再说了，就你这条件，那不得精挑细选啊？”
“我能有什么条件？倒是林大校草，谈恋爱应该很容易吧。学校那么多喜欢你的小姑娘，你还用担心这个？”
“说什么呢？我也是有标准的好不好？”
“什么标准？”
“高个子，长头发，大眼睛。”
“你这一抓一大把啊？杨娇就很符合啊！”
“文科好，研究生，爱吃我做的饭。”三个简短的条件，就像胶水一样，粘的林溪的嘴越来越张不开，往后声音越来越小。
乔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热气直冲头顶，甩下一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快速转身进了单元楼，在林溪看不到的地方大口呼吸，仿佛这样能给身体降温一样。
站在原地的林溪也没好到哪去，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小区门口，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活像喝醉了酒找不到家的不良少年。
乔楚觉得人向来就不能说大话，比如林溪自诩身体素质一流，第二天就发烧请假了。
本来乔楚是不知道的，但是去听课的时候路过了9班正好看见李立阳下课出来打水。
李立阳那个大喇叭，差点宣扬地整个楼道都知道。
乔楚立马划开手机，发了消息。
你发烧了？
等了几分钟都没有消息，乔楚心里一直悬了半节课。
虽然这么说林溪肯定不承认，但是乔楚觉得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遇到乔楚，如果咖啡馆店员不那么说的话，他也不会赌气不穿外套，以至于发烧。
以前听课，她都会把静音的手机放到口袋里，但是这次破天荒地摆到了书桌上，还特地打开了微信消息的锁屏提醒。
好在二十分钟后，乔楚看到了微信信息的提醒，便拿着手机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点进去，是林溪。
嗯，吃了药，刚醒。
多喝热水多休息。
那头稍微有了点理智的林溪看着多喝热水这四个字给笑了，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打字。
多喝热水，这不是挨打语录吗？
爱喝不喝。
我一定试试。
过了两分钟，林溪发来一段咕咚咕咚喝水的小视频。
最后还来一句，亲测有效。
把乔楚逗乐了。
别耍宝了，还是回去躺着吧。
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就是有点没力气。
没吃早饭？
当时昏昏沉沉的，灌了药就睡了。
腹中空空当然没力气啦，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啥吃的。
乔楚本来想着收手机回去，让他自己捣鼓会早饭。谁知道他直接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还好还好她不是披头散发的女鬼模样，还好还好昨晚没熬夜今早没水肿黑眼圈，她拐到楼梯间，从兜里拿出耳机戴上，才接了视频。
“做什么？”
“你用上啦！”林溪眼尖，一眼就看出乔楚耳朵上是自己送的耳机。
“嗯。放着也是放着”乔楚找补道，“你打视频做什么？”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酸汤饺子，酱汁怎么调的？”上次吃饭的时候，乔楚嫌鲜肉馄饨汤味不好，还特地传授了一下酸汤酱汁，可惜林溪没记住。
就算记住了，也是没记住。
“就这？我不能发文字吗？”
“文字哪有声音有力量？”开玩笑，我能把你能不能给我听听你的声音和盘托出吗？
“啊？”
“你那一勺少许的，我咋知道到底多少，还是视频里更直观。”
“好吧，可是酸汤饺子味道比较重，你刚好了一点，吃这个不合适吧？”
“没办法，只有你的酸汤饺子能让我复活。”
乔楚觉得他有点大病初愈的癔症，懒得搭理这茬，“一勺生抽，一勺醋。”
林溪照做，“这些？这些？还是这些？”
乔楚看着他连问三句，一言不发。
“诶？卡了吗？”林溪注意到她的沉默，不禁拿过手机来调试。
“大哥，你全程怼脸，我怎么知道你加的对不对？”
林溪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抱歉抱歉。”
然后翻转摄像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给手机找了个靠山。
接着乔楚就认真地教给林溪怎么调酸汤饺子的酱汁。
因为摄像头照不到林溪的上身，所以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去注视乔楚。
干净的面庞，专注的神情，很可爱。
烧热油，浇到芝麻、蒜末和辣椒粉上，再加入生抽、醋、蚝油、盐、糖，搅拌均匀，放到一旁备用。葱蒜煸香，番茄去皮切块翻炒出汁，加水煮开，下饺子，8分熟倒入酸汤汁。
乔楚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溪做完整个过程，等反应过来时，林溪已经风卷残云，所剩无几了。
“好吃吗？”
“那必须好吃啊！”
那就好。
“不过我觉得……”
“你做的会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