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升两级

    步晔闭眼打坐不问外事,等她再睁眼,已是一夜过去。

    醒来就看见小徒弟仍然在瀑布下站着,倔强地练剑,步晔心中为这种勤能补拙的精神大感欣慰,认为自己靠吸血走向人生巅峰又更进一步了。

    于是她掐诀传音,叫沈随川过来。

    沈随川浑身湿漉漉的,拎着那把木剑走到岸边,看起来可怜兮兮。他入峰晚,很多理论课基础课都没有跟过,所以现在还不会施一些简单的小法诀。步晔顺手就帮他把头发衣服全部烘干了。

    “我打坐的三个时辰里,你可练完了?”

    沈随川抿抿嘴,面上露出自责:“弟子愚笨,迄今为止只练了十五遍。”

    尽管十五和五十有着天堑一般的差距,不过步晔还是挑了挑眉。她本着有压力才有动力的准则,故意给学生提高任务难度,创造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这样就会让他们被迫超额完成。其实步晔心里,真正给沈随川定的目标次数,是十次。

    没想到他完成得还不错。

    步晔这边心下满意,沈随川那边简直自责欲死。虽然不知道师姐师兄炼气时是如何修炼的,但昨晚是师尊第一次手把手给他开小饭桌,他居然连师尊第一次安排的任务都没能完成,差距还如此之大!不该,实在是太不该了!师尊是否会因此觉得他并非可造之材,从而再也不单独给他留堂了呢?或者说师尊会认为,凡人中途修仙的实验是无法完成了,他这个样本就要被抛到外门自生自灭·····

    沈随川看着步晔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竟然有种将要被抛弃的恐惧,藏在背后的手捏了捏衣角。

    步晔看到他手往身后藏了藏,便皱了皱眉:“手拿出来我看看。”

    沈随川扭扭捏捏,步晔便一把拉过来把他手放在手心中打量。

    只见少年嫩白的手心中,充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一些中间还插着几根小木刺,由于在水中泡了一夜,伤口已经泛白,最外层的皮肤甚至有些不自然地肿胀外翻着。

    “剑断了?”这倒是步晔没有想到的。沆山宗出品的基础教具怎么质量这么差?

    沈随川点点头,另一只手松开,一直握着的剑也落到地上。失去了灵气的支撑,一把木剑瞬间断成两半。

    步晔了然,他这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在水中,少年也许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也没能把剑拼上,所以只能先让断口吻合,然后再向其中灌输灵力,让断剑吸附在一起,维持在完整的状态,但只要灵力稍一松懈,不能保持完美的输送平衡,木剑就会再次断裂,而一次次拼凑的过程,只能靠手动,所以他另一只手才布满了木刺的划伤。

    步晔本科室友,在实验室待了三天三夜,回寝室摘了手套,手也是一样泡得肿胀发白,没有比沈随川这双手好到哪去。不过可能是为人师长,面前的小徒弟又是小小一只,白白的手掌摊在步晔手中,小了整整一圈,看起来倒也让她心生几分怜惜。

    步晔看了沈随川一眼,轻声说了句:“我帮你处理一下,忍住。”

    沈随川听话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步晔用灵力把伤口中的木刺吸出来,其间由于害怕触碰到其他地方的小伤,所以格外小心。殊不知她全神贯注的模样落在沈随川眼里,又是一幅纯4D视觉冲击盛宴。

    处理完伤口后,步晔一直控制的呼吸频率才恢复正常。她松了一口气,习惯地往沈随川那只小小的手心中吹了两口气。

    “行了,回去自己到你大师姐那里领金疮膏。今日下午的剑术课就不必去了,休息一下午,晚上继续来崖边练剑。这三天内把你的五十遍练完。”

    基础教具质量不行,沆山宗的通用外伤药品应该质量是可以保证的,毕竟这种小伤口,放在修真界,随便一个药修都能半下午治愈。

    沈随川点点头,弯腰抱起他的木剑,正准备走,步晔却眼尖地发现他腿也有点瘸,用灵力扫视一眼才发现是在高压水域里站了一晚上桩,肌肉抽筋了。这种小事不用管,躺一下午就行了。

    不过步晔还是留下了他断成半截的木剑,随手堆到了她的懒人沙发旁边,她说等沈随川练断的剑什么时候堆得和她沙发一样高了,什么时候就可以结束在崖底的炼体。

    沈随川现在腿上有伤,又还没学会御剑,这样走回弟子峰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步晔担心他回去晚了休息时间被压缩,赶不上晚间的小灶环节,于是把他捞上昭逾,御剑送他回了弟子峰。

    沈随川心想,以后每天都要像今天一样刻苦修炼,最好是练到爬都爬不起来,这样就可以让师尊御剑带他回去了。

    毕竟师尊御剑时站在他身前,身上清浅的香味,真的让他·····不愿离开。

    把沈随川送回去休息,步晔又路过正殿广场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带着其他十几名内门弟子正勤勤恳恳地练剑,步晔从空中飘过,竟有一种巡视自家菜地的感觉。殊不知,几个眼尖的弟子早就看见她远远飞过来,震惊的同时动作更加不敢松懈,此时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师尊她居然对我们如此关怀备至!!!!师尊的爱,真是在心口难开啊!虽然嘴上不说,但身体却诚实到会专门从后山到山顶看我们一眼呢!

    步晔表示,自己只是来巡视一下自己的不动产···别臆想太多····

    寒来暑往,步晔每天几乎在千丈漈扎根,白日冲脉,晚上等沈随川来了之后,她就坐到崖底的懒人沙发上,一边当监工一边打坐恢复灵力。沙发旁的断剑,也一日日堆积起来。

    说是监工,其实在沈随川修炼平稳起步后,步晔也很少与他交谈,两个人虽同处千丈漈下,但每天能打照面的时间其实不多。尤其是待沈随川把沆雪剑法练到第二十五式的时候,展现出的灵力波动已经能达到普通弟子筑基中期的水平,步晔估摸着他应该是要筑基了,于是索性给他在瀑布幕帘之后打了个凹槽,让他坐在里面消化这段时间炼体吸收的自然灵气,若是基础得到巩固,那么沈随川筑基后,应该还能再提升一个小境界。

    步晔在给沈随川打洞的时候,趁小孩不注意,在那块凹槽顶上有些坏心眼地刻了三个字。

    水帘洞。

    把小孩安置好,步晔也有另一重想法。

    近日她明显感觉到,随着冲脉强度的加大,本就松动的禁制竟有一溃千里的趋势。步晔打算趁着这段时间,高强度速通一下,说不定冲到哪个薄弱点,整条灵脉都能通了,到时候她不仅能顺利结婴,还能再趁热把师尊留下的禁制之力再吸收一番,修为直逼化神也不是不可能。

    这都是无数个期末ddl练出来的经验和底气。

    说干就干,沈随川开始冲击筑基的第一天,步晔也坐到了崖边,开始最后一轮冲脉。

    灵气入体,本就松动的禁制在如此磅礴的灵力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就像一根根木柱冲撞城门,步晔直接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暴力拆迁法。只要禁制有一丝缺口,灵力就能奔涌而入,内外夹击将仅剩不多的一层禁制瓦解。

    但过程也极其痛苦,化虚为实,步晔为了取得最好的粉碎效果,将灵力凝结成了一团团实体,此刻冲击在她的经脉上,似乎感到四肢百骸都因撞击带来的震荡而痛到颤抖。

    不知不觉,步晔嘴角就渗出了一丝血迹。

    在这一天,全炽萧峰,不,全沆山宗的人都看到了一幅异象:

    一大一小两团乌云慢慢地向千丈漈汇聚,其中隐隐夹杂着闪烁电光,大团乌云中的雷电望去有成人脖子粗细,小团乌云中的雷要细上些许,但阵势也同样可怖。

    千丈漈,有两个人要同时渡劫。

    顾含恭看到那团乌云,颇有些不可置信。距离步晔开始闭关冲脉迄今不过三年,她是以什么样的速度,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修炼速度才会如此之快?看这雷劫的样貌,她的修为,应该不仅仅止步于结婴!!

    修真者吸纳天地灵气修炼,其实本就是在逆天而行,积攒一定修为后,部分人可以选择通向长生之路,修为越高者寿命越长,其实本质上,也是在与天争命。所以修真者到了一个大境界,就要经历一次雷劫,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上天给予他们的一种考验。化神期之后的每一个大境界,雷劫的强度便呈指数型增长,能够成功渡劫的修真者,至少也得掉层皮,更是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在了雷劫中。所以也有很多人修炼到了炼虚、大乘期,便刻意压制修为避开渡劫,毕竟宁可当人间第一流,也不愿当天灾下的冤鬼。

    顾含恭立刻飞身向千丈漈赶去,在路途中遇见了谈戎和白伏,还有从丹峰器峰赶来的老四和老五。有弟子看见五位峰主全部向千丈漈赶去,在宗内奔走相告,又是引起一片轰动。

    这是哪位不世出的高手要渡劫了?

    步晔这边,冲脉已经进入了最后关头,忍受着全身传来的撕裂痛感,她几乎感觉到无法呼吸。索性放出灵识,警惕着周围环境。修真者在渡劫的时候最是脆弱,她一朝穿来经验不足,竟是忘记了要找人护法。

    希望这时候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轰隆”一声,一道紫雷劈下来,正正落在了步晔挺直的背上。步晔身子一僵,整个人像在闪烁电光中被定格了一瞬间,随即剧烈地抖动了两下。顾含恭一行人赶到千丈漈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小晔!“白伏喊了一声,就要从袖中掏出回灵丹扔给步晔,但是步晔周围已经包裹了一层灵力场,丹药落到那层障壁上,立刻弹了回来。

    步晔这边,本来耳中就充斥着轰然雷电声,对外界的嘈杂早已感知不到,再加上身上剧烈的痛苦,硬扛雷劫,竟是比冲脉要再痛苦万分。步晔整个人都有一种被电麻了的感觉,雷电仍在一道道劈在她身上。

    相较于这边,电光掩映下,瀑中的水帘洞里,也被雷电悄然劈开一个洞,倒也无人在意了。

    沈随川如果有过渡劫的经验,能睁眼看看落在他身上的雷劫,应该也会感到疑惑。别人的雷劫都是骇人的白光,但落到他身上的雷电却呈现出淡淡的金色。这金色并不似这世界中常见的、调和寺庙佛像彩绘的那种俗金,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灿金。沈随川沐浴着这颜色奇异的雷电,并不感觉到十分痛苦。他以为是自己修为尚浅,所以雷劫还很微弱的缘故。

    很快地,沈随川便渡完了雷劫。成功进入了筑基期。待他灵力运转完成,他坐在原地,静静内视了一番自己的修为,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修为大概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的水平。

    此时,沈随川已经不再是刚刚来到炽萧峰时白皙幼嫩的小孩,四年过去,他又常年在瀑布下风吹日晒,淋水炼体,个头迅速拔高,身上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些优美的线条。他站起身,已经是一个颇有气势的少年人了,似乎可以窥见这副五官完全长开之后的天人之姿。

    他伸了个懒腰,心情很好地走出水帘洞。结果刚拨开水幕,便险些被面前纵横的雷电闪到眼睛——步晔的雷劫,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无数条碗口粗细的天雷,咆哮着朝崖边那一个纯白的小点奔去,在自然之力的衬托下,步晔渺小但倔强的身躯,像一幅悲壮的画。

    沈随川心中一紧,但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刻,自己靠近步晔身侧半分无疑就是送死,化神期的雷劫蕴含着巨大的威压和能量,一切修为低于化神者,靠近雷劫范围,都会立刻被碾成碎片。于是他提气朝外围的顾含恭几人飞去,顾含恭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从水雾中向他奔来,端端正正地朝他见礼,还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为步晔拎到炽萧峰放养的“药材”。

    没想到,步晔真的在好好养孩子,小小年纪,居然都已经筑基。

    见完礼,沈随川便站到了顾含恭身侧,和他一起焦急地关注着崖边的动静。很快,随着最后一道声势破天的巨雷落下后,天空整个安静下来。聚集的乌云也迅速消散,不多时便露出了一缕阳光,投洒到步晔身上。

    步晔奄奄一息,却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她垂着头,脖颈轻微地起伏着,似乎在剧烈喘气。这时头顶沐浴下来一束光,被她身上湿透的白衣尽数反射,竟是闪耀到迷了下方一干人的眼睛。

    顾含恭第一个冲上去,搂着步晔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随即打入一道灵力探测她的经脉。顾含恭本以为,步晔这三年苦修,能将禁制冲开,已是上上,但他这一探却吓了一跳:步晔此刻,竟已是化神修为!

    等顾含恭收回神识,再看向他怀中半阖双目、脸色苍白的小师妹,已是带上了钦佩的神色。不过这份神情却未至眼底,顾含恭眸中,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意味,似乎有探究一闪而过,随即又沉入一汪幽深的潭。

    小师妹真的····不一样了。

    步晔本就没有陷入昏迷,只是在闭目养神调息。结果顾含恭飞身上来搂她,还确实把她吓了一跳。自前世开始,步晔就不喜欢与人进行身体接触。不过她此刻力气微弱,倒也没有推开掌门师兄的好意,索性在他怀中继续调息,顺便内视一下自己的修为。

    据说,每名修士在结婴之后,灵台处都会生成一个小小的、形似自己的婴孩。步晔觉得很神奇,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探了灵识进去看。结果刚刚打开灵台,就愣住了。

    纯白的灵台宝座上,静静飘浮着一朵淡红色的莲花,莲瓣薄而舒展,每一片半透明的花瓣都随着灵台中充斥的灵气波微微荡漾,九层莲瓣中托着一簇淡金色的莲心。

    那莲心的金,有点像是惠却真人留在步晔体内那层禁制的颜色,淡淡的,却从各个角度折射着摄人的光辉。如果让步晔形容,那就只有两个字:高贵。

    步晔想:不是都说结婴结出来的是小孩子吗,为什么她的是一朵莲花?这莲花漂亮归漂亮,可是怎么总给她一种,在默默嘲讽她不是人的感觉?

    步晔仍在沉思,却被外界一阵晃动瞬间打断了思考。她抽回灵识,猛一睁眼,入目就是顾含恭关切的眼神。很显然,顾含恭跟她同时感受到了脚下岩石的震动,他正准备抱起步晔飞到空中探查,步晔却先一步醒了。

    她微挣,从顾含恭怀里脱出。还没来得及说两句感谢的客套话,身下的大地就更剧烈地晃动了两下,随即突然在步晔脚下裂开!!

    步晔还没反应过来,便掉进了断崖的裂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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