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浮常那件事情后，又过了小半个月，听义鬼说送生桥那边缺人手，泊玄忙得脚不沾地，身兼数职。
“上头下命令了？强制送他们投胎？他们嫌没人供奉？”
义鬼最近收养了一只乌漆嘛黑的小狗，成天在药殿里转。
我哂笑，“投胎了也不会有人信奉他们啊。”
义鬼定时会清点药材，近期陆续又运来许多新药材。
“这段时间有几个凡间的王朝发展起来了，王朝刚建立，并且他们都签署了停战书，投胎后，活下去也没有以前那么难。”
小狗亲昵地靠在他的脚边，我用声音逗了它几声。
“而且，鬼域本来每日都应该有人去投胎，可你也知道，过去了好几年，投胎的家伙极少。这段时间，得好好补差。”
“那便宜天上那些禽兽了。”投胎成了人，就不免会信仰各种各样的神。
我喝干茶水，思索下送生桥的位置，“我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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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生桥不止一座，每一座都有不少的鬼。桥下是奈代河的支流，鄂玉莲几朵几朵分散而聚。
奈代河是稀释后的碧水，我远远地瞧，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触发支线任务：帮助送生1000只鬼』
『当前任务进度：0/1000』
我看着这任务，一如既往地沉默、忽视又直视。
泊玄站在一座桥的桥尾，一个一个清点投胎的鬼，再一个一个放他们走。
我远远地瞧，发现了熟鬼，我一把拉住他，“哎，你等等！”
那是竹竿小鬼，他似乎还对我有印象，上下打量我一番，才说：“鬼姐你要和我一起投胎？”
“我暂时还不投。”我清了下嗓子，“你这就投胎了？不在这儿再多待待？万一投胎没投好怎么办？”
竹竿小鬼听完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鬼姐，投胎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没投好胎大不了最后一闭眼一睁眼就又回来了，你想那么多干嘛？”
他看看桥上略少了些鬼，但还是补道，“而且，老鬼叔告诉我们，首判大人最近都说了，凡间这段时日还行，能够活下去！混口饭吃也是行的！大不了碰了不正当的东西，回来时受罚重点！鬼姐你真是不洒脱！”竹竿小鬼学着老鬼叔的些许口吻。
另一只不认识地鬼凑了过来，似乎听到了刚刚的话，“是啊是啊！首判大人都能让我们投胎，那说明他是认真去了解过情况的，况且我们在这儿住了那么久，首判大人对我们很不错了，这种时候我们自然要多投胎，帮他完成应该完成的事情，让他对我们放心。”
竹竿小鬼应和点头。
他们可真洒脱真好，还帮泊玄冲业绩。
我挠挠头，“哎呀，其实我也想送送你们，我和你们一起过去？最近我看首判大人太忙了，我也想帮他分担分担。”
两只鬼都是听过“一见钟情”的鬼，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那你就顺带送送我们吧！”
竹竿小鬼挤眼睛，“你还真别扭！”
我瞪眼斜看他，收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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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玄会把鬼投胎的名字、生辰、地点甚至是物种记录成册。
我扭头看其他桥上的记录的鬼差，虽然也在记，但是，被投胎的鬼们挤得字写得，确实是鬼画桃符。
投胎成什么东西，鬼们来在鬼域时，就被审判过了，人有好恶之分，更不要说鬼。
他们哄搡试图看那鬼册，顺带阻止拖延鬼差下笔，似乎这么做，就不会投那个胎似的。
竹竿小鬼从怀里摸了个馒头，“欸，还挺舍不得。”
“嗯。”另一个鬼简单应和。
我默默瞧了眼桥下的水与莲花，又看了眼不疾不徐写字的泊玄。
“舍不得老鬼叔，舍不得鬼差们，舍不得首判大人。”竹竿小鬼啃完最后一口馒头，对泊玄行了个礼，另一个鬼抹泪。
泊玄揖首，他们就朝所有桥共同通往的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走去。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世间初成，某个神祖集鬼成域，将其与域内域外的混沌相接。
鬼域的进出限制条件对鬼严格至极，只能进不能出。
所谓混沌，只是不是鬼的家伙入域的特殊进出通道。
所以，鬼唯一能走出的通道，就是那投生洞。
“他们就那样一直往里走？”我看那个幽幽的大洞，一边又随意地想要是我进去走会怎么样。
神转世都是不经过这儿的，域上有鸿轮涡，神仙们历练转世，一般都从那儿跳下去。
“走着走着就投胎了。”泊玄看后面还慢吞吞走来的鬼，也不催促。“你来找我？”
我挑挑眉毛，点点头，“对啊，我觉得你太忙了，我总是看不见你。而且……”
我踮脚，隔壁隔壁的桥尾鬼差被其他鬼挤得名册都皱了，喧闹声这儿都听得见。
“我想帮你们分担点工作嘛，卜殿那位除了还有暗伤需要养，其他也算好得差不多了，我肯定得多找点事做，好好报答泊玄大人了。”
泊玄轻轻摩挲着笔身，答应了，“好。”
果然，免费劳动力谁拒绝。
他凭空变了个表面看似装有罗盘的盒子，递给我道：“有鬼来时，它会亮起只有你能看见的字，你照着写，然后让鬼入洞即可。”
居然这么简单。我双手捏着盒子，摇了摇，里面也没装东西。
“一天之内，只需要在这里不定时待两个时辰，”泊玄的发尾轻微地动，“名册需要好好记录，上域司命徒会来查收。”
我一听，略警惕了一下，不动声色道：“那他们还有多久会来？”
泊玄的眉毛生得美，且分明干净，“三个月。”
“我去哪个桥呢？大人可有推荐？”泊玄抬眼不着痕迹地瞧我，我眨眼低头看盒子。
他一指，就是我先前看的被挤得很惨的那个鬼差待的那个桥。
我斜斜嘴角，“不负大人所望……大人想让我帮你送生多少鬼？”
泊玄一听，直直地看我，“一千个。”
我愣了愣，探究地看他，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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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被解救于水火，他感激涕零。哭诉着他本就细长的鬼影，要挤成面条了。他把册子交给我，光速脱离。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我还想和他说几句来着。
排队的鬼们看见我，顿时安静一瞬，然后又吵嚷起来。
“我们不服！为什么我们只能投胎这些！你就不能让我们投个好胎吗？！”
“对啊对啊！我们已经受了罚！就不能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投好胎嘛？”
“对啊！投好胎！”
“为什么鬼的待遇也不公？！我们干了多少时日的苦工？受了多少酷刑？！生前糟了那么多罪，变鬼还要遭罪！投胎都只能你们做主！”
喊声不断，我甚至都能感觉到桥在震动，桥会不会塌？
其他桥上的鬼见怪不怪，因为这里只有这一座桥最大，送的全是有罪之鬼。
我看着离我最近的那个鬼，对，就是起哄说话最多的那个，盒子上的指针滴溜溜转了几圈，显示几行字：无名氏癸卯兔年戊午月癸卯日四月廿七亥时鼠
我流畅地写下，那个鬼想来碰我，可我悄无声息设了屏障，他被狠狠地弹开，弹倒一众起哄的鬼。鬼们吵吵嚷嚷地叫骂，其他桥上的鬼凑在栏杆上看戏。
这些鬼是处刑鬼手底下的鬼，他们脸上的暗红色烙印因为伤疤变得不起眼，看来已经是被好好训过，但是有机会摆脱这里，冥顽不化的本性又显露。
我放下笔，饶有兴味地看那个鬼忿忿不服，一骨碌爬起来，看一眼我手里的鬼册，大声喊：“好啊，你这以色谋职的贱婢！看我不打死你！”
他过来使劲锤打我的屏障，我起身把放册子的桌子拉到一边，环手继续看这个蠢鬼表演。
他最后也许拿出了要我命的架势吧，我去了屏障，闪身一躲，他一声巨响摔在地上，我毫不犹豫把他脑袋使劲踩住，让他好好吃了一嘴泥巴。
然后我另一只脚也踩上去，还使劲跳了两下。那鬼嘴里顺势呕了暗色的血块出来，将那儿的泥土染得更深了。
我这两下，肯定是施了术的呀，跳烂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脑花成八瓣，可惜，只能在内里，外表上看，无甚变化。
“他他他他……流血了！！！”一个离得很近的鬼大喊。“你你你！你打人！我们都受满了罚的！你不能再打人了！”
其他桥上的鬼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我突然无辜地大喊，八字着眉，颤抖的双眼，“他流血了？我……我……我就……那么跳了两下，他就流血了？我……我并没有用刑啊……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我喊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那些鬼莫名一静，“你们……不来帮帮他吗？”我觉得心底有人在轻蔑得意地笑，并且还说快去把那个地上的废物的脑浆踩出来。
“你们快来帮他啊！”我居然吼出来了，想让心底的声音不那么明显，可她就是细软挑衅地说，不就是因为你他才这样么，杀了他最干脆了，而且他们就都听话了。
谁他妈告诉你的……在这里杀了这些鬼，是会被泊玄杀了的！他们已经受过罚了，并且投胎也是畜牲，足够了。你该闭嘴了。
可你不也觉得，他们本性难改，从头到尾受罪也是如此，与其浪费心思在他们该还的罪上，还不如魂飞魄散。
那你怎么还没魂飞魄散？我毫不留情地回应，手却微微颤抖。
“你们快来帮他！！”那些鬼终于在吼呵声里把他拖过去，我立马摸出储物戒里的药喂到他的嘴里。
其他桥上的鬼把脖子伸得老长，有家伙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一刻之后，那鬼醒了，可是犹存的剧痛让他浑噩不清，生不如死，“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这可是神药，剧烈的物理伤口，一服下，便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伤口。幸亏我是在力道上施术，并没有施术让他伤口无法愈合，也没有施术让他吊着致命的伤口却无法死掉。
所以，他现在应该好了吧。我冰冷地盯着他，那鬼的嘴巴血染猩红，“你该去投胎了吧？”
那鬼本来闭着眼还想赖账，可他就是刚好睁了一眼看我，浑身像被狠狠捅了一样，汗如雨下，立马疯了一样挣开周围的鬼，踉跄着向送生洞里跑去。
“好可怕……好可怕！”
鬼里面忽然有家伙惊恐地喊，其他的鬼站立马来离我几尺远，好似我是那瘟神。
我冷酷无情地扫过他们狰狞的脸，却在下一刻骤然灿烂一笑，“一个一个排队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