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鬼每天的药，总能让我觉得，我大概是不能够有舌头的。

    还好，他会做小火锅来安慰我。

    而当我发现他居然会做火锅时，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天使。

    不过，泊玄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吃火锅？为什么还不叫上郁玟？

    我和泊玄大眼看小眼，我尴尬笑了两声，去给他搬了个板凳。

    午饭搬到药殿后的回形小院吃的，小院中央有一个方形池子，池边是一株纤细的桂树，这几日开花了，星星点点，落在清澈的池面上。

    火锅的红油又辣又亮，蘸水里的葱蒜椒油绿红饱满，下锅的虽然只有些素菜和豆腐，荤菜也是一盘牛肉，但我也觉得幸福无比。

    我今天可以吃三碗米饭。

    义鬼是见过我吃饭的德行，所以对我宽容有加，但泊玄没见过。我原本以为他会大吃一惊，赞叹不已我的饭量，结果他反倒是习以为常。

    桂花的暗香浮动，我斜靠着椅子去看那水面上浅金色的花朵，想象着要是我是其中一朵就好了，就只需要懒洋洋地躺着，在水上滑来滑去。

    义鬼任劳任怨地洗碗，我虽然不洗碗，但是交够了饭钱的。我在送了那个治筋骨的药种子后，还送了他许多其他的东西。反正大家不亏，欸。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池子，想着要不要打一个小盹儿。突然瞥到泊玄的衣角，衣角静叠，映在水里，里层是浅金色，和池子里的花蛮配。

    然后，我就想起来，之前义鬼透露给我的消息，他是逆清道祖座下的初神。

    诸神之上，乃天道神祖，神祖存于神宇。

    祂们有强有弱，共掌天道。

    神祖众多，为诸神了解最多的，也只有逆清道祖。祂创造神祇，创造的第一个神，便是初神。

    神祖创造的神，与诸神繁衍的有天壤之别。

    幼时听母神讲过，天道神祖，是域内诸神万万年都难以成为的。对于域内的诸神，他们看待神祖，便如同凡人看待的神佛。

    为维持天道运行，神祖们都是自己创造继承人。

    但天道有则，神祖不可能创造出无敌继承人，由而大部分初神都会有一定缺陷。

    一朝初神们克服缺陷，万万功德修成，便继承神祖们的衣钵。

    四域之中，域上又名神地，神地中央为一柱承天的界碑，一旦神祖有谕而下，界碑上便会显现。

    之前回忆过，司狱首判是界碑指定的，所以泊玄来鬼域是来修功德补缺陷的。

    至于什么缺陷……因为神祖不同，初神们的缺陷也各不相同，这些缺陷也不能随意被人知道。

    为了让自己的初神平安无恙，神祖会利用各种办法，方便其不引人注目。

    所以我在域上时，从来都没听说过泊玄这一号神了。

    我“啊”得打哈欠，泊玄抬眼瞧我，我半张着嘴，这哈欠打一半，觉得怪怪的，偏头小声把哈欠打完。

    “大人，你今天休息啊？”我心说他今天怎么还稳坐在这儿，平日里都是快快来快快走。

    泊玄轻轻看我一眼，隔得那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眼睛忽闪忽闪。“嗯。”

    嗯？嗯。

    我半撑着脑袋，别过眼不看他。

    “大人，你能多和我分享分享一下辜刹教吗？我都不甚了解。”我觉得还是得干正事，“他们的教主叫什么名字？”

    在没盯着人看的时候，入耳的声音总是很别样，“辜刹。”

    就叫辜刹。

    我让自己不要沉迷于抓耳的声音，盯着池子里的衣角，认真又问：“辜刹教的存在位置是哪儿？”

    细弱的金点泛起池水无声的涟漪，池映的衣角动了动：“在域外。”

    “域外……”我轻声重复。

    域外是世间的黑暗之地，那儿的生活环境恶劣无比，它就像是被扭曲的域内，猖狂而可怖。

    虽然，域内的域上和域下，也就是神、人和妖怪的居所，存活环境有好有坏，但总体与域外相比，算小巫见大巫。

    只有“被遗弃者”，才会到域外去。

    之前提及辜刹教里有一众堕神，他们算得上是“被遗弃者”，因为他们会被囚禁杀灭在衡齑渊。

    衡齑渊位于域外，它是专门为恶神准备的监狱，数万的道阵让他们插翅难飞。与此同时，还有噬气，吞噬他们的□□，灵力与神魂。

    如果堕神要逃出去、顺带加入或者成立一个邪恶的教派，少不了外界的帮助。那么这个外界的帮助，倒是让人耐人寻味起来。

    “辜刹……”我又念起这个名字，莫名顿了顿，忽然点开系统。

    『支线任务：隐秘的关联』

    关联是辜刹。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任务奖励：100g拜蛄粉』

    「提醒：已自动放置宿主当前储物戒中。」

    「提醒：拜蛄粉可解难毒。」

    我居然半推半猜，碰对了。

    既然辜刹教的老大是辜刹，那么手下为什么打仗伤人，都多半就是老大要求，啧。

    “辜刹是堕神吗？”我顺势又问。

    蓦然，一切似乎都沉静住，义鬼刷碗的声音传来。

    泊玄没回答。

    我静静理了理思绪，那换一个问题，“那饕巳的本体一般都在哪儿？好找吗？”

    泊玄的脸僵了僵，大概觉得我的执念还真是深，“一般是被关好藏起来，并不好找。”

    我失望地皱眉，忿忿地靠在椅背上沉默。

    桂树翠绿的叶子映衬着仍在枝头的娇甜主儿，馥郁的香伴随清冷的空气飘散。

    —————————————————

    郁玟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在眼里，信任分虽慢但有涨。

    我问义鬼郁玟有无忌口，确认没有后，便决定借用他的小铜锅做火锅。

    我要和郁玟一起吃顿火锅才行。

    我打听了郁玟的很多喜好，顺带加了点域魔的，毕竟原著的具体细节都不记得了。

    比如，郁玟喜欢可爱的东西，域魔偶尔会变成小孩子陪她玩。

    比如，域魔喜欢别人抬着他走。

    有时，郁玟会对着庭院坐着发呆，神情闲散。

    她告诉我说，她以前修炼空暇时，就会长长久久地放空自己，等回神了再修炼。

    那时候她会觉得天地寂静，可以神游四方，闲适又快活。

    我回想自己几千年神生，除了一些断掉的记忆，就是母神督促下的修炼，同汝洛还有玦槐的学习、切磋和游玩……哦，还有同其他神域里各种各样的神仙们打交道。

    一些神的性情啊秘密什么的我心里门儿清门儿清。

    “郁玟姐姐，你和泊玄大人很熟吗？”我埋头盯着手钏，黑炉的青烟无时不刻显眼。

    郁玟不避谈，回答：“在我入魔之前，他曾救我一命。”

    “那他是个好人。”我附和一句，他真是到处救人，顺带积功德。

    郁玟在三百多年前入魔，那时候泊玄似乎……当了七百多年的首判？这还是我偶尔拿烟挑战老鬼叔的极限时，碰巧知道的。

    义鬼不同，他虽然几百年前才到了药殿这儿来，但他和泊玄都认识快一千年了。

    时间有些乱……我暂且停止思索。

    “所以……也是他自愿救你、帮你躲在鬼域吗？”我的指甲敲碰着杯壁。

    郁玟偏头看我，彼此之间那一丝猜疑的气息上涌，但是她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我，双眼清明，我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叮——魔龙郁玟的信任：30/75】

    我微微睁大双眼，把杯子放下：“郁玟姐姐……你愿意相信我的……对吗？”

    郁玟向我坐近，用冰凉的双手捧住我的脸，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我才发现她的瞳孔是暗紫色，宛若黄昏时最深的那抹晚霞：“我相信我的双眼。”

    我缓缓弯眼，唇角上扬：“所以是了？”多次救她的泊玄，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