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五)

    如果卫绮怀的系统能够人性化一点儿,说不定此刻会恭喜她达成了“在穿越的时空里实现再次穿越”这一成就。

    是的。

    她又穿回去了,穿回到六百年之后了。

    卫绮怀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撤下护体灵力。

    谢天谢地,多亏她及时调动了灵力,不然被这洪流裹挟着,她说不定会被水呛死。

    眼前温柔夜风送来一瓣梨花,打着旋儿地落进祭坛中央。

    月光下的祭坛宁静得仿佛亘古不变,坛中水光粼粼,波澜不惊。

    唯有卫绮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地方到底怎么回事?让她这么毫无理由地穿来穿去,怎么一点儿也不遵循穿越基本法的?

    还是说这劳什子祭坛只是个穿越的传送点,遇见它就能被传送?

    她不厌其烦地追问系统,奈何系统在这一刻和所有不成熟的人工智能遭遇用户夺命连环call的反应并无二致——将装死贯彻到底。

    卫绮怀放弃了追杀它,拍拍脑袋,正想着要不要跳进坛里试试能不能再穿一次,却突然想起来这边的棘手情况。

    她现在左右两难。

    一边是现在被不明妖物劫走的谢凌屿,一边是被戚家捉拿下狱,不日便要处刑的任长欢。

    好消息是,她们有女主光环傍身,死不了。

    坏消息是,卫绮怀并不太信任这些女主光环。

    她自己这个恋爱脑女配都有自救系统了,还有什么事能说得准?

    再说,就算女主拥有女主光环死不了,那也说不准会有其他的倒霉命运啊!

    燕春梧当时和她聊起这个的时候,可是亲口盖章了的——虐文。

    君不见,多少虐文女主被挖肾挖眼抽骨取血还死不了呢。

    虐文女主可能会有happy ending,但he之路道阻且长,这期间的活受罪和死也差不了多少。

    卫绮怀在两难选择中纠结着,不知不觉踱起了步子,忽而听见几声窸窸窣窣,转身抬眼,迎上一片如银月光。

    定睛一瞧,不是月光,是刀光。

    怎么又是你,表妹!

    卫绮怀举剑格挡,刚要发一句牢骚,就见来人的身影落在月色下。

    钟如星目光阴沉不定地盯着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试探:“你,是人是鬼?”

    “……表妹,你很希望我是鬼吗。”卫绮怀抽抽嘴角,什么废话也不多说,拔剑出鞘,“不信,我们试试?”

    试了两招,钟如星神色渐霁,放下了刀:“你方才是从那井里落下去的,现在又为何从这里现身?”

    “一言难尽,我回头解释。总之这水里有东西,你们最好不要轻易靠近。”卫绮怀收剑,问,“春梧呢?去找谢道友了?”

    钟如星缓缓点头。

    卫绮怀见她还在打量着自己,不由诧异道:“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奇了怪了,她这急脾气的表妹,不是最是慷慨仗义的吗?平时若是遇上门人被掳这档事,怕是片刻也不会耽搁,早就冲过去杀他一个片甲不留了。

    这样想着,卫绮怀又忍不住怀疑。

    坏了,她不会又落到哪个幻境里了吧?

    她就说刚才钟如星神色很不自然!

    “这么看我做什么,若不是你——”钟如星话说到一半,触及到她满含质疑的诡异目光,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阴沉脸色积云欲雨,终于忍无可忍地嗤笑一声,“卫绮怀,你自己走得痛快,说不见就不见了!现在竟然还敢怀疑我?难道你以为我很想留下来找你吗?!”

    看见她恨不得劈头盖脸甩自己一刀的架势,卫绮怀有理也不敢说,只得讪讪道:“表妹息怒……事出有因,我亦是身不由己……”

    由于很久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哄人——对象还是钟如星,卫绮怀技艺生疏,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几声,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谢道友尚不知所踪!我们还是先去找谢道友吧!”

    钟如星冷着脸挖苦她,讥诮之色溢于言表:“我看你是想找崔晏吧。”

    卫绮怀识相地没有继续激怒对方,只说:“话说,你在这儿找我多久了?”

    “刚过两刻钟。”

    “春梧呢?聂祈呢?”

    “燕道友先去救谢师妹了。聂道友见你落井,本想同我一起找,却不知为何忽然昏倒在地,此刻尚未醒来。”

    “他也出事了?!”

    “我搭脉看过,并无大碍,应当是那蜃妖作祟。”

    “……难为你在这么混乱的情况里还能记得找我。”卫绮怀忍不住为她咋舌。

    这时的钟如星已经恢复了往日里不近人情的漠然姿态:“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全为了找你。营地中陷入沉睡之人太多,总要有人留守。”

    “春梧两刻钟还没回来,定然是遇上了她一个人对付不了的事情。”卫绮怀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

    钟如星点头,指了方向:“那边走。”

    “慢着,表妹——”卫绮怀瞥她,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嘴痒,故意道,“不留守营地了?”

    “……不休剑主和凤潇剑主早已在此设过护法阵,不劳你费心。”钟如星语气冷若冰霜,半分眼神也没赏给她,“少说废话。走。”

    两人循着还未消散的妖气和燕春梧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去,然而一入梨花林,那记号就断了。

    差点忘记了,这里是那妖物的地盘。

    卫绮怀看着眼前熟悉的鬼打墙,对这些会幻术的妖物一而再再而三的小伎俩感到无可奈何,正要问问精通术法的表妹该怎么办,就见对方提出了一盏灯。

    灯火如豆,却让人移不开眼。

    好在卫绮怀定力不错,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上次她让钟如星帮忙忽悠梁府侍卫时拿出来的小道具。

    不过,她当时以为那只是制造幻境的,难不成还有完全相反的作用吗?

    “这法宝何名?”

    “惑心。”

    卫绮怀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结果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不由得小声嘀咕:“怎么听上去像个邪物……”

    “确实曾是邪物。只不过后来落到某位大能手中,经了些点化,最后才传至我这里。”钟如星在那灯上布阵施法,良久之后,才道,“好了。”

    卫绮怀缓缓将目光从那灯火上移开,却发现眼前一亮,原来她们跟着这盏灯的指引,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林子。

    突然之间,钟如星挥刀,激得风声大作,满地梨花卷如暴雪。

    好端端的,她做什么?

    卫绮怀正要发问,就听钟如星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钟道友莫急,是我。”

    梨花雪里现出一道熟悉身影。

    卫绮怀一愣:“阿祈?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谁让阿怀你对幻术一窍不通。”聂祈叹气,掌心摊开,露出一张罗盘,“我也是破了这林子里的幻境,才跟过来的。”

    钟如星语气微冷,神色不改:“聂道友,你是何时醒的?”

    “就在方才。方才那昏迷之事,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我既醒了,便打算去找你们,谁知遇上这林子里的妖气……”

    奇了,怎么她一回来,聂祈也跟着醒过来了?

    然而卫绮怀顾不得那么多:“你能跟过来,可是伤势好些了?”

    “好了。”聂祈笑道,“十方大阵果然是处宝地,灵气充裕,现在这伤势竟已好全了。”

    钟如星瞥他一眼,不再多说:“聂道友既然来了,就同我们一起寻人吧。”

    三人走了半晌,却发现燕春梧之前留下的记号再次断了,不过妖气却在此地盘桓不散,钟如星根据地上打斗的痕迹推测是不久之前还有人在此处打过一架。可惜十方大阵灵气流动太过混乱,神识探知易受干扰,只能靠人力探索燕春梧等人的行踪。

    卫绮怀建议三人分开搜寻。

    然而刚分道扬镳不久,她就发现这里的山势似乎有些熟悉。

    她凭感觉走了一段时间,直到海风吹到耳边,才想起来那个很有个性的地名。

    回头崖。

    就在这时,她听见这呼啸海风中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似乎在崖下。

    她循声走去。

    “凌屿,别松手。”

    燕春梧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痛苦,她喘着粗气,但依然把语气放得又轻又缓,只道:“我还在呢。”

    “燕道友,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放下我吧。”

    “那怎么能?!你就这样掉下去,不死也重伤!”

    “下面是海,我凫水很好的,应当……不会死。”

    “海里有暗礁!凌屿,你不必勉强,我还能撑一会儿!”

    “可再这样下去,你也会被我拉下去的!”谢凌屿忽然打断了她,向来清冷的声线里罕见地染上了几分焦灼,“你为什么——”

    咳,这是……干嘛呢。

    悬崖边上,卫绮怀低头,终于搜索到了挂在山间一株老树上的燕春梧——她手中紧紧拽着一匹白练,白练那端系着摇摇欲坠的谢凌屿。

    卫绮怀被吓了一跳,实在忍不住插话道:“春梧?谢道友!你们这是怎么了?”

    “!”

    燕春梧闻言抬头,又惊又喜:“卫姐姐!你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们没事才是太好了。”卫绮怀轻巧地跳到崖间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台上,对半边身子挂在半空中的谢凌屿伸出手来,“谢道友,你们这是碰上什么了?”

    “快快!卫姐姐,快把谢道友拉上来!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腿都要滑下去了!这树也快要断了!”

    卫绮怀略一施力,把两人都拉了上去。

    三人站定,待燕春梧惊喜至极地抱着她感叹了一番劫后余生福大命大后,卫绮怀才发现,眼前这两人全身上下沾满了泥泞,还有几处皮肤被尖锐山石和荆棘野草划破,简直狼狈得不成样子。

    “你们为何会被困在这绝壁之上?又为何连剑也御不得?”她找出外伤药递过去。

    “多谢卫道友,此事一言难尽。”谢凌屿擦干净脸上和手臂上被野草划伤的血迹,看着同样一身狼狈的燕春梧,不由得带着几分歉意,涩然开口,“方才我被那魔族掳去,虽然侥幸得救,但受了暗算,灵力尽失,还连累了春梧。”

    “不连累不连累!我本就是为了救你才来的呀,只是我灵力微薄,给不了你。还是多亏了卫姐姐来得及时——”燕春梧怕她自责,连忙摆摆手,接着面对卫绮怀,又有些不好意思,“卫姐姐,方才你落井,钟道友留下,我、我却没有找你,实在是对不住……”

    “没事,我又没出什么事,你们平安就行。”卫绮怀揉揉她的脑袋,发现这两人脸上难为情的神色简直是如出一辙,忍俊不禁,然而想起她们方才经历的危急情况,又有些后怕,“原来如此,方才当真惊险。谢道友是因何而失了灵力,身体无碍吧?可有受内伤?”

    “灵脉完好,识海也未曾受损,应当不妨事。”谢凌屿对她微微颔首,谢过她的关心,“只是不知道那魔修究竟是用了什么邪物,竟能让人灵力在一瞬之间流失殆尽……”

    卫绮怀问:“等等,先前劫你的不是妖物吗,你们是经历了什么?还遇上了魔修?”

    “是那妖物与魔族勾结,故意引我们上钩,最后不敌我们,便金蝉脱壳用了此邪物——啊!对了!”说到此处,燕春梧忽然尖叫一声,忽然惊恐起来,“对了!卫姐姐,崔晏也下去了!”

    卫绮怀:“什么?他下哪里去了?”

    说到这位被她忘在脑后的男主,燕春梧有些心虚,只指了指悬崖,讪讪道:“他本是来救谢道友的,但是后来见我来了,他就将此事托付给我。然后,他也受了那邪物的袭击,就……掉下去了。”

    “而我、我当时心有余力不足,也没顾得上他……”

    “……”

    沉默,是今晚的回头崖。

    大约是看着燕春梧的神色太过窘迫,谢凌屿怕她难堪,便忍不住为她说话:“卫道友,燕道友是为救我才弃了崔长公子,你若是要怨,就怨我罢。”

    卫绮怀摇头:“你们当时自身都难保,我为何要怨你们,我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燕春梧这家伙居然阴差阳错抢了男主戏份。

    怪不得她刚刚觉得那一幕很有既视感!

    这种悬崖边上手拉手,进一步英雄救美、退一步生死诀别的场景不是古早虐文的经典情节之一吗?

    燕春梧把男主高光抢了啊。

    ——等等,崔晏现在生死未卜!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甩掉了此刻不合时宜地在脑子里响起的吐槽,卫绮怀深吸一口气:“你们觉得,他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吗?

    燕春梧悄悄传音给她:“卫姐姐放心,他有法宝护身,又是男主,应该死不了的……吧。”

    卫绮怀也悄悄传音:“谢凌屿是女主角,也死不了,你刚刚又为什么拼命救她?”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反驳对方,而是真的好奇。

    虽然知道燕春梧有救赎女主任务在身,不得不做,但卫绮怀设身处地来想,若是她陷入刚刚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自己又能力微薄,她还真不确定会不会这样尽全力救一个有女主光环庇护的人——可是方才她见燕春梧手臂脱力,浑身发抖,额头冷汗直流,显然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燕春梧只以为她是一时嘴贫,没想到这时候她还有心思拆台,哭笑不得地催促道:“哎呀,卫姐姐,救人要紧,你快去吧!”

    卫绮怀正要动身,可看着战力大打折扣的两人,又怕她们再遇上什么不测,便设了个护法阵,还放出个求援烟花吸引钟如星的注意,这才告辞,纵身一跃,沿着断崖上的陡峭山石,一块块腾挪辗转着,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点。

    回头崖并不算很高,但是这崖的垂直断面却异常曲折而宽阔,峭壁上乱石嶙峋,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过后,它们早已被打磨得粗糙而尖锐,横七竖八地插在峭壁之间,根根耸立,像陈列在这山川沟壑之中的一座百兵架。若是真有人毫无防备地落下去,只怕是还没摔死,就先被这乱刀活剐了。

    然而卫绮怀却没能在这悬崖峭壁上找到崔晏,以及他的衣物或血迹。

    悬崖底下是海,海水下布满暗礁。

    她踌躇了一下,实在是有些怕水——三番五次栽在这上面,她想不产生心理阴影都难。

    可就在这时,卫绮怀却看见海面上浮动着一个物什,有几分眼熟。

    一把扇子。

    崔晏的扇子。

    那是一把纸扇,也是一个绘满咒文真言的护身法器。卫绮怀连它展开时的样子都没怎么见过,可是此时此刻,却见它破破烂烂地漂浮在海浪中,扇骨碎裂,符文尽毁,并不比街头巷尾说书先生摇的纸扇高贵几分。

    她想了想,抓过来那把扇子,吞了颗避水丹,缓缓潜入水中。

    *

    卫绮怀试图根据扇上留存的灵力痕迹来找崔晏,奈何这东西上留下的灵力甚微,她游了一会儿,刚潜到深处,那缕灵力就消散殆尽了。

    忽然间,远处的海水中亮起了两盏灯,泛着黄莹莹的冷光,虽然这灯光并不明亮,却在这幽暗的水底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卫绮怀略一思索,向那东西游了过去。

    装死已久的系统及时出声:

    【在长久的暗夜之中,突如其来的光明更加意味着危险。】

    “说大白话。”

    【……前方危险,宿主小心。】

    卫绮怀点点头:“哎,系统,你怎么想起来提醒我了,良心发现?”

    系统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宿主既知危险,又为何继续前进。】

    “危险就对了,我也没指望这底下能安全到哪里去。”卫绮怀游到那两盏黄灯笼不远处,“你看,不就是……”

    不就是那种借着会发光的一双黄眼珠子来吸引猎物的大型深海鱼嘛。

    她话音刚落,就见黄灯笼下的黑暗里裂开一条巨大的深渊。

    在一阵强劲的吸力中,卫绮怀陡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深渊,而是这条大型深海鱼猛然张开的、吞噬猎物的嘴。

    她匆忙回身,奋力前游,在无数海藻扇贝小鱼虾米中溯流而上,一不小心感觉到身前撞到什么东西,触感冰冷而粗糙,崎岖不平,质地坚硬,仿佛铁壁铜墙。

    卫绮怀不假思索,就着这铁壁铜墙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可当她攀至最高点,再也见不到那两盏黄灯笼、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的时候——

    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翻到了大鱼的脊背上。

    大鱼脊背隆起如高山,布满丑陋而锋利的藤壶,卫绮怀环顾四周,俯瞰幽暗的深海,突然间生出几分一览众山小的感叹。

    这条大鱼来得古怪,若是跟着它,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她刚做下决定,忽觉一条冰凉而柔软的东西缠上她的脚踝,伴随着一声欣喜若狂的:

    “抓住了!”

    卫绮怀转头。

    空无一物。

    卫绮怀低头。

    依然是空无一物。

    卫绮怀再低头。

    她脚边,一只比椰子个头大不了多少的红色章鱼正兴奋地甩动着腕足:“我抓住了!”

    “我也抓住了一个人!”

    这什么东西?章鱼精?

    卫绮怀拨开它的腕足,把它捡起来,对它猝不及防的大叫声充耳不闻,试探了一下这小东西的修为。

    造化钟神秀,不愧是十方大阵里的生灵,小小年纪,道行不深,竟也修出了口吐人言的本事。

    和魔族勾结的妖物,便是它们吗?

    “放开、放开我!坏东西!人族,坏东西!”

    小章鱼挣扎着,愤怒地甩过来一只触手,卫绮怀偏头躲过,轻笑一声:“好说,你是雌的雄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小家伙不明所以:“你、你做什么?”

    “没什么,听说你们雄性八爪鱼的那什么玩意儿和触手长得差不多,未曾亲眼见识,实在有些好奇——”

    一瞬间,它所有的触手都收了回去,把自己缩成了一只海葵。黑豆似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恐惧。

    它大叫一声:“流氓!”

    卫绮怀肆无忌惮地搓了搓它的脑袋:“哎,你到底是个公的母的?”

    八爪鱼瑟瑟发抖:“你、你别碰我!我、我年纪还小!”

    卫绮怀诚恳道:“唉,以后若是遇上别人,你可别这么说。须知年纪小的肉质更好,适合做刺身。”

    小家伙蜷在她掌心里,抖似筛糠,快要哭了:“你、你们人族果真可怕,丧尽天良……”

    卫绮怀正色:“不想被吃的话就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方才说你也抓住了一个人,对吧?

    那你是不是在我之前还见过别人?那人现如今身在何处?是男是女?什么样子?可有受伤?”

    小家伙瞥她一会儿,转了转眼珠思索片刻,竟然开始嘴硬:“我凭什么告诉你!”

    “……”卫绮怀指尖弹出一簇火苗,失去了耐心,“你要清蒸还是红烧?”

    八爪鱼瞪着她,浑身抖了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落在她手里,哭有什么用。

    卫绮怀听得心烦,在乾坤袖里随手掏了一把喂猫的小鱼干塞过去。

    对方的腕足倏地张开,将那一把零食悉数卷进嘴里,似乎噎了一下,接着便咕唧一口吞了下去。

    一口就吞了?

    卫绮怀咋舌。

    小东西回味了一会儿,伴随着浑身诡异的蠕动,缠成麻花的一堆腕足重新舒展开来,不计前嫌地攀上她的手臂,语气居然还有些羞怯:“你,还有吗?”

    卫绮怀面无表情地投喂了第二把:“带我去找他。”

    “不、不行……”这次小家伙的语气有些软了,“老大说,你们都是坏人,不能去的。”

    “坏人会剪掉你的触手,还把你们清蒸红烧。”卫绮怀幽幽恐吓道,“好人则会给你投喂小鱼干。”

    “真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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