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瓒打破铁笼救出了萧元？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卫绮怀立刻否定了。
崔瓒没有能力打破萧影设下的铁笼，而且，她也没必要一言不发地带走萧元。
那就是萧元先被掳走，崔瓒前去追了。
可是萧元会被谁带走？崔瓒又是发现了什么，她会追去哪里呢？
——会和那个在萧家地窖设下圈套将她们引来此地的幕后之人有关吗？
卫绮怀站在原地兀自发愣，目光下意识扫过散落的人骨，总觉得那上面似乎还有什么痕迹。
这会和那个设局之人有关吗？
那个设局之人究竟想利用她们做些什么？是为了像先前一样，将她们引去哪里吗？可为何这次没有留下清晰的线索？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是怎样破解了萧影亲手设下的秘法？
如果他可以破解这个秘法，先前又为何不将萧元放出来？
“……”暂时想不通，卫绮怀叹了口气，“吕道友，我们还是先去蔚海楼吧。”
吕锐却站在原地，注视着那笼门的截断处，沉吟半晌，若有所思，“卫道友，我记得方才你给我说起萧元前辈时，曾提及这笼子是前任蔚海楼楼主用秘术所铸的，是吧？”
“是啊。”卫绮怀道，“若是要从外破解，少说也要借把当世剑尊的剑——等等，难不成那设局之人当真是个剑尊？那可就麻烦了，仙门之中有人算计我们……”
吕锐哭笑不得地制止了她的想象，“卫道友，你多虑了，也许此事并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卫绮怀抬头，“那吕道友是如何想的？”
“既然前任蔚海楼楼主是用蔚海楼秘术所铸……那霍小楼主不是正好可以破解吗？”吕锐说出结论，怕她不肯相信，又补充道，“更何况你说过的，下到这石室前，你们就与霍小楼主在一起，虽说阴差阳错他未能进到石室之中，但是，倘若他去而复返呢？”
卫绮怀豁然开朗。
她们的确是在那石室外下了封印，霍寻并未多说什么。
她们也的确让蔚海楼的人带霍寻回去。
但是，她们控制不了霍寻。
霍寻可以逃走，可以因为随便什么疑问而回到石室。
他完全可以用和他父亲一脉相承的秘术打破那个笼子。
吕锐说罢，低头看了看笼内，“你看，此处血迹并不连续，且血量甚少，并不足以令一个人受重伤，但若是用来破解某些以血脉才能设下的禁制，那就绰绰有余了。”
“这说得通。只是……”卫绮怀脸色逐渐变得微妙，“霍小楼主跟萧元走了？那，那他危在旦夕啊。”
“何出此言？”吕锐这下却是不解了，“听你说的这位萧元前辈，似是个明事理的人。即便是有宿怨在此，也未必会迁怒霍小楼主——更何况，他被囚几十载，功法皆废，还会有对霍小楼主动手的能力吗。”
卫绮怀：“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仇恨这东西，未必受理智控制。而且，听方才吕道友你的推论，我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卫绮怀正色道：“你觉不觉得，这一开始就是为霍寻准备的陷阱？”
“如果没有我们的插手，霍寻会在萧家废墟里找到萧元的绝笔信，顺着萧平故居找到这里，然后顺理成章地打开笼子。”
萧家，父亲的老家，霍寻自然会去查看。
地窖的机关设计，自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绝笔信里的命案虽然与父亲无关，但若是有心，翻阅弟子记录对比，自然会发现两相矛盾之处。
从小在蔚海城长大的霍寻，自然可以找到那个萧平故居。
最后一步，就是打开笼子——
“试想一下，他在那个笼子前，看见和自己父亲相貌有七分相像的人，他会如何？”
他不需要得知萧家的真相，因为爱和仇恨一样，不受理智控制。
自然而然，他会先于真相，把那位萧元放出来。
“……是。”吕锐想了想，又忍不住道，“可是，那铁笼上是蔚海楼的秘术，不会令他起疑吗？”
“就算是秘术，蔚海楼几代楼主几代护法加起来也一只手数不过来了，霍小楼主未必会想到那是他爹的手笔。若是他思父心切，他完全可以在心里说服自己，甚至他会相信这是他叔叔也说不定。”卫绮怀道，“更何况，霍小楼主是个好人。吕道友，你知道的，好人见到这种情况，总是会说‘前辈，先出来再说’这种话的，尤其是对方看上去潦倒又无害的时候。”
“如此一来，这的确像是针对霍小楼主一人设下的陷阱，但萧元被囚多年，不能制服霍小楼主，更不能在外设下这样一个陷阱，所以他必然还有一个接应。”吕锐推测道，“那一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何会与萧元联手？如此针对霍小楼主，是为了复仇吗？”
“首先是为了打开这笼子吧，毕竟那几十载的囚徒生活也并非作伪，他们就算再有什么图谋，也得出来再说……所以，设下针对霍寻的陷阱，这倒可以理解。”说到这里，卫绮怀叹息一声，继续道，“然后他们为了什么？这个我也猜不到，兴许是复仇，或者是神木——”
说到这里她又陷入了困惑。
为何萧元会为她和崔瓒引路？
真是古怪。
难道他们并无恶意？
“……但愿那人只是想借霍寻之手救出萧元而已。”卫绮怀摇了摇头，不再思考太多，“无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他们，吕道友，我们分头行动吧？一边去蔚海楼确认霍寻在不在那里，一边试试联系崔瓒——”
石室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吕锐：“是那魔族！”
他怎么又闹！刚刚不是已经把他捆得够严实了吗？！！
怎么这厮总能闹出点儿动静？该不会是又有什么内应吧？！
卫绮怀心头火起，一步奔出去，却见贺群柔若无骨地倚在石室外的墙上，脸上惊魂未定。
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而他对面的墙角坍塌了一半。
卫绮怀挑眉，“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里有鬼。”
贺群支支吾吾道：“两位姑娘，此地危险，还是不要久留了……”
卫绮怀抱臂看他，乐了，“我还以为贺公子心里该清楚呢，对你来说，这里最危险的就是我本人。”
“卫道友莫要动怒……也莫要威胁他。”吕锐安抚道，“先听听他怎么说罢。”
“那里有妖气。”贺群手脚被缚，只好用目光为她们指路，神色谨慎，如临大敌，“两位，该、该不会是他们逃出来了？”
这人真是，色厉内荏，刚才用那古阵法困住他们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小心？这时候倒想起来害怕了。
卫绮怀又想骂，却见吕锐向那坍塌一半的墙角走过去，探查了一下才慎重道：“是妖气……不出所料的话，还是狐妖一族留下的信号。”
“这个之前没有。”卫绮怀眉头皱了一皱，转向贺群，“贺公子，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贺群：“在下不过是轻倚在那里，便见它塌了下来——两位，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绑得我这样紧，难道我还能有什么可乘之机吗。”
好不容易把这个魔族控制住，现在又有新的漏网之鱼？
真是拆东墙补西墙。
卫绮怀颇觉头痛，还是决定保持先前计划不变，“我还是先去蔚海楼找离忧吧，也好让她分派人手，一边去禁地，一边顺着这妖气找她哥——”
谁知她这话音未落，又被人打断了。
“卫绮怀？你才来？”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崔瓒的声音传来。
“是崔道友？”听清楚是她，吕锐松了一口气，算是终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好在你平安无事。”
“多谢吕道友记挂。”崔瓒拱一拱手，公事公办又语速飞快道，“我没找到萧元的踪迹，又去蔚海楼问了一遭，霍寻没回去。不过我想起他也许能破解那铁笼的秘法，怀疑他多半是和萧元一同走了——最差的情况，是他被萧元掳走了。现在霍道友正在调动人手全城搜查。”
她的想法和她们的不谋而合，卫绮怀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一指那墙角：“你发现这妖气了吗？”
崔瓒瞥它一眼，讽刺道：“你不觉着这和我们在萧家那里遇见的机关一样么？有人要救萧元不假，只是我可不信有人费尽心机地将他救出去还要多此一举地留下这东西——退一步说，都不慎留下了妖气，他还会记得拿土掩上吗？
如此画蛇添足，分明就是留给我们看的。你不会是想顺着这妖气探查吧？”
虽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吕锐诚恳道：“我们方才确有此番打算，不过，我们本以为那是一个信号——如此来看，还是崔道友说得有理。”
卫绮怀：“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想太多。”
崔瓒继续泼冷水，“啧，重蹈覆辙，你擅长这个。”
卫绮怀忍不住回敬道：“无论如何，你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个吧？你连个‘辙’都看不见，还是不要教育我了。”
吕锐道：“两位，莫要争些口舌之利，我们还是商量下一步如何是好吧。”
“既然蔚海楼已经派出人手，那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卫绮怀道，“我们不若先去蔚海楼，和离忧会合，顺便问一问她家过去与赤狐一族的瓜葛，也好对症下药。”
崔瓒偏偏要唱反调：“我去清闲镇。”
还惦记着清闲镇呢。
卫绮怀奇道：“为何？这一来一去的路程……”
妖族和魔族都是为了神木而来，而神木只会被萧影藏在蔚海楼附近，他们谁都没必要回去那座小镇。
更何况，这一来一去的路程够长，只怕她这一遭走下来，回来的时候，蔚海城的闹剧都结束了。
但是崔瓒偏就是个会较真的人，她素来不在乎徒劳无功这种事，“此事最初就发生在清闲镇，说不定还有——”
“？”
等等。
卫绮怀不自觉地叫停了她，“你说，这是一切的开始？”
莫名被打断，崔瓒恼怒地拧眉，“我说错了？”
“不……”卫绮怀想起来她到清闲镇的初衷，恍惚了一瞬，乍然回神，才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崔瓒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进去了——
卫绮怀只想起来一个问题。
她最初好像是因为那妖异的指示，才去到清闲镇的。
她在姬衡那里得知，这妖异是开启十方大阵的钥匙。
不管有没有姬衡的推波助澜，她在带走那个妖异后，他也确实给了她指示。
无论是半月焱，还是如意剑，都在他那里得到了“认证”——作为十方大阵自定义“宝物”的认证。
然后，他给出的下一个指引就是清闲镇。
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是代表着，一个从十方大阵中流出的“宝物”，曾在那里现身吗？
那时的她因为霍寻和霍离忧的失踪而并未追究这个问题，可现在被崔瓒这么一提，暂时搁下的疑问又回到了她脑中。
宝物的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那会是神木吗？另一半神木？
正是因为那是只有一半的宝物，它并不完整，所以它的踪迹也断断续续……
不过，那样的话，即便不说霍离忧，就说追逐它的妖族，他们该兵分两路才对——
等等！
他们不是本就兵分两路吗。
贺群……
思绪越来越乱，众多疑点交杂，卫绮怀却在这其中发现了一个清晰至极的线索。
不过现在不是细说这个线索的时候，因为有更好的办法找到霍寻。
“吕道友，”她抬起头，望向吕锐，“我们分开走吧，崔瓒随便去。我去找霍小楼主。只能麻烦你去蔚海楼找离忧了——请告诉她，我猜另一半神木要现世了，请她务必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