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

    与江不辞分别后,卫绮怀回到了秦家别苑,谁知一打开门就见两人对坐,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目光。

    慕展眉也就罢了,崔瓒怎么也在?

    卫绮怀的第一反应是推剑出鞘三寸,然而见屋中陈设如常,而对方似乎并无动手之意才放下心来。

    “让让。”她推推慕展眉,挨着她坐下,才转向崔瓒,“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你们赢了。”

    这是崔瓒说的第一句话,没头没尾。

    卫绮怀不明所以:“什么我们赢了?”

    “我是说,”崔瓒不再看她,将目光缓缓移向慕展眉,“昨晚的事。”

    卫绮怀:“昨晚?”

    慕展眉偷偷传音,言简意赅:“酒。”

    “哦……”卫绮怀瞧了瞧她神色,福至心灵,不敢置信道,“等等,阿慕,你跟她拼酒量,居然还拼输了啊?”

    慕展眉脸色有些微妙:“谁说我就输了?平了!卫大小姐,你怎么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阿慕,你若是赢了,绝不可能说得如此小气。”卫绮怀小声道,“不过她酒量好就酒量好呗,你便是衡北第一酒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吧?”

    “你少来激我,谁输不起了?”慕展眉哼道,“看来昨夜的事,你真是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昨夜她与我约定赌酒的规矩,你可还记得?赢的人要为输的人办一件事。”

    “听上去就是很寻常的赌酒规矩嘛,既然你说平了,那你们不就是互不相欠?”

    “酒桌上的规矩,可没有互不相欠这一条。自然是我欠她一个,她又欠我一个咯。”说到这里,慕展眉又恢复了她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不答反问,循循善诱,“阿怀,你再仔细想想,昨夜你做了什么?”

    见她在传音里居然还能卖关子,卫绮怀不由瞪她两眼催促,才得到对方慢条斯理的解释:“好阿怀,你不知道昨夜那时候你多讲义气,我就算是醉死了也记得你说了什么——你竟然说,我既是代你喝酒,你便要代我应她的赌。啊呀,我好感动,真该用个留影珠留下来,今日叫你好好看看。”

    “所以昨夜只是我代你应了她的赌,今日她则是为应你的赌来而来的?这两笔账倒是分得清楚明白。”卫绮怀觑慕展眉,“不过能把你灌醉,你们那时都已经喝了不少了罢?晕成那样,还能为难我什么,她提的是什么要求?”

    没提和她打架的话,那就是比试别的了……

    “依她那个好斗成性的脾气,能是什么?”果然慕展眉也这样说。

    她翘起一边儿眉毛:“你以为你怎么醉的?你平日里会主动沾酒?”

    卫绮怀沉吟片刻,掐断传音,转向崔瓒,提出了一个令人无语、却又有着极大可能的想法:“你昨晚,不会在和她喝完之后,又跟我比酒量了吧?”

    “那时我也醉了,确实轻率……”崔瓒微恼,“但你们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说小话?”

    慕展眉十分爽快地对卫绮怀一点头:“瞧,承认了。”

    卫绮怀:“……”

    这人究竟是什么脑回路,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了还要跟别人比酒量?这好斗之心未免也太强了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大约是受不了卫绮怀的微妙眼神了,崔瓒终于拍案:“愿赌服输!我已来了,你要怎样?”

    “我还能怎样。”卫绮怀干巴巴地问,“你真愿赌服输?”

    崔瓒冷哼一声:“君子一言九鼎。骗你作甚?”

    卫绮怀甚至怀疑昨夜崔瓒就是凭着这倔劲儿硬撑着把慕展眉喝倒的。

    要不然她以前怎么没喝出个宸阳第一酒徒的威名,偏就遇上慕展眉才喝成这样。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外如是吧?

    卫绮怀又问:“帮我做件事?什么都行?”

    崔瓒不耐烦了:“你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没……就是觉得这事很荒谬。”卫绮怀还在慢慢回味,“你明明也能让我欠你一个要求的,但你偏就选择了和我比酒,你是有多看不惯我?说真的,现在有没有很后悔?”

    崔瓒实在忍无可忍:“卫、绮、怀!”

    桌上杯盏应声而起。

    随风而舞的,还有慕展眉旁观之时嗑出来的瓜子。

    慕展眉睁了睁眼:“嚯,飞了。”

    “先别动手。”卫绮怀见好就收,将瓜子连壳带仁儿地塞回慕展眉手中,才道,“我还真有件事儿需要你答应。”

    崔瓒顿了顿,狐疑万分地盯着她,确认卫绮怀神色不像在耍她之后才没好气道:“什么事?”

    “暂时不告诉你。”卫绮怀说,“我先去找个人。”

    崔瓒额头青筋跳了跳,长剑铮然出鞘:“要不然我们还是打罢!”

    慕展眉:“啊,又飞了。”

    *

    是夜。

    卫绮怀铺开神识,疾行在夜色之中。

    她没有耍崔瓒,她确实要找一个人,也确实需要崔瓒帮忙——霍离忧这次逃婚,有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会方便点儿。

    白日里她在给霍离忧的银子上附了一缕自己的神识之力,就待此刻顺藤摸瓜。

    “藤”的尽头,是一家藏身于烟花柳巷的客栈。

    丹水城娱乐产业极其发达,寻欢作乐之处也并非清一色的倡馆,偶尔也有一些戏楼乐坊,养着卖艺不卖身的伶人。

    有了名气大的伶人,自然就有了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客。

    有了客人,自然就有客栈。

    卫绮怀一边捏着鼻子四处寻找;一边暗暗疑心霍离忧是不是发现了端倪,把所有银子都转移到了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以便甩掉自己。

    好在霍离忧并没有那么聪明。

    卫绮怀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对镜卸掉脸上的胡子,转头见一不速之客登堂入室,失声就叫:“登徒子!采花贼!快来人啊!”

    ……你为什么叫得这么熟练!还顺手就把那假胡须粘回去了?!

    这角色代入得真是有够真情实感的!

    于是卫绮怀也代入了:“别叫了,霍姑娘,我已在这附近布下绝音阵,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霍离忧默然半晌,抬手,还是先把那假胡子摘下来了。

    你也觉得那东西很扎脸吧?

    卫绮怀忍笑片刻,单刀直入道:“有什么想问的么?虽然白天我们才见过,但是上一次正式见面应当是在六七年前,不知你还认不认得我。”

    霍离忧扭头望着她,想了一想,开口很是客气:“你是……卫家的那位姐姐?”

    “记性不错。”卫绮怀是真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毕竟自己都是靠着系统的提示才想起来的。

    “久仰大名。”霍离忧声音很细,耷拉着眉毛,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就是不知哥哥是何时结交卫大小姐的。”

    卫绮怀:“你哥哥?霍寻?我和他倒没什么关系。”

    霍离忧:“你不是他找来的?”

    “自然不是。”

    霍离忧傻了:“那你为什么要找我?难不成是我娘——”

    “都不是。”卫绮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道,“我本来是接到了去祝贺你们两家结亲的任务的,但如今看见你逃到这里,觉得你也算是用心良苦,反而想帮帮你了。”

    霍离忧大约是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徒劳地瞪起眼睛来,半晌不说话。

    卫绮怀乐了:“怎么,信不过我?我风评应该不差吧。”

    “……无功不受禄。”霍离忧低头嘟囔一声,有些忸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卫绮怀作势要走:“那我可就走了?你不怕我把你的消息告诉别人?”

    “等等!卫、卫姐姐,卫姐姐留步!”霍离忧悬崖勒马,紧赶慢赶地叫住了她,停顿了一眨眼的功夫,才道,“你能帮我什么?是帮我拦住我哥,还是别的什么?”

    这也是卫绮怀正在考虑的。

    其实那天系统发布这个任务时口气甚为宽松,并没有给她规定什么特定路线:

    【任务发布:逃婚大作战】

    【任务梗概:蔚海楼楼主的小女儿似乎心有所属,可她已经有婚约在身,要不要去帮帮她?】

    【本次任务为支线剧情任务,请宿主随机应变,量力而行。】

    只说要随机应变,没说要帮到什么程度。

    助她离家出走是帮,助她瞒天过海是帮,助她寻觅佳偶喜结良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是帮。

    应该做到哪种程度?

    卫绮怀叹了口气:“还是先从你那位情郎说起吧。”

    霍离忧脸色有几分奇异:“情郎?”

    “怎么了,你们不是私奔吗。”卫绮怀思忖着,“还是说他现在不在这里?哦对,你这明显就是一个人住,我忘了。”

    霍离忧:“我当然是一个人!才不是和人私奔!”

    不是私奔?那这“心有所属”四个字,意思是还没追到?

    眼见小姑娘斯斯文文的矜持形象一下子崩塌了,卫绮怀又忍不住要笑,却还是按捺下去,安抚道:“私奔也没什么,我又不是那些老头子,更何况这里还是西陆——不过你既不是与人私奔,为何要跑来这里?”

    霍离忧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我、我其实是有事在身……”

    “什么事?”

    卫绮怀这样问她,她却又闭口不答了。

    最后她只说:“卫姐姐,你、你可要说话算数。”

    卫绮怀:“……你也没要我答应什么啊,算什么数。”

    她这话噎得霍离忧一口气喘不上来,飞快说自己有事定会找她,说罢便要送客,卫绮怀只好被她一步一送,送至客栈门前。

    霍离忧看着眼前笑得游刃有余的人,忽然想起她竟然是从正门进来的,不由警觉:“等等,卫姐姐,你是如何进来的?”

    “终于想起问这个了?正好,我也劝你一句,扮男人的话,就别住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卫绮怀双臂环抱,对她笑了笑,“不然随便来个什么‘未婚妻’都能摸得上你的门,太危险了。”

    霍离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怪叫两声,怒气冲冲地转身冲进大堂,与那胡乱指路的客栈小二理论去了。

    卫绮怀笑够了,便也转身离去,谁知这烟花柳巷刚走到一半,她就听见一声不甚清晰的“卫绮怀”。

    若不是她太熟悉这种背后喊人如她娘喊她全名的招呼方式,险些就要任其飘散在风中了。

    卫绮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夜半子时,月黑风高,她的好表妹,竟然在这里寻欢作乐?

    卫绮怀真想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可是她抬起头,看见的只是在灯火通明、笙歌不断的花楼上,有两人居高临下,与她蓦然对望。

    好巧,当真是好巧。

    卫绮怀迫不及待地纵身飘了上去,倚在栏杆上先发制人:“我瞧两位平日里也都算是正人君子,怎么深更半夜的,竟相约一同逛花楼呢。表妹,秦四小姐?”

    夜色很深,钟如星的脸色比夜色更阴沉,大抵是因为没想到她们两人竟有在此地相遇的一天,更没想到下意识喊出的名字竟然真就招来了这个人——本以为是认错了,怎么真是她呢?

    秦绍衣莞尔一笑,没待钟如星反驳,就率先向卫绮怀解释道:“卫姐姐有所不知,我家长姐今日宴请钟少主,适才宴毕,还未来得及歇息。”

    好像确有其事。

    卫绮怀想起来了,钟如星此来,本是要和慕展眉一同与秦家少主商议两方事宜的。

    但是卫绮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奚落她表妹的大好机会:

    “在这种烟花之地歇息?当真是好兴致。”

    钟如星微微抬起眼睫,不满地看着她,张口欲言。

    这个反应……有一点儿反常。

    卫绮怀轻轻嗅了嗅,眼里终于出现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惊讶:“等等,你们喝酒了啊?”

    秦绍衣:“些许薄酒,不碍事的。”

    卫绮怀盯着她脸上滴水不漏的完美笑容,觉得她也有几分不太清醒,可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见不远处雅间内有人含笑道:

    “摇光,开阳,那美人就要出来了,快去瞧瞧你家少主醒酒了没。”

    “也好把我那四妹叫回来,她最是喜欢这位小公子的茶戏了——”又有人叹息道,“唉,是我失策,没承想今夜这酒这般烈,竟教她两人齐齐醉了。”

    摇光应了声,正要出去唤声自家上司,却见珠帘翠幕一卷,自家少主身后跟着一个人影,推门直入。

    那人不请自来,笑语先至:“什么茶戏,不知秦姐姐可愿让我也讨一杯茶?”

    摇光一愣:“卫大小姐?”

    屋内仙乐飘飘,丝竹未断,满堂觥筹交错之声却为之一顿,端坐于主座之上的女子见来人是她,朗声大笑,起身相迎:“稀客,倒真是稀客!卫妹妹,你怎也来了,莫不是展眉方才给你通风报了信?”

    卫绮怀环视一周,发现这花楼虽然从外看去平平无奇,其内却雅致非凡、别有洞天,即便比不得金屋华堂,却也别有一番意趣。

    关键是,这座上还有秦二公子,好像还真不是个见不得人的场所。

    她瞥了一眼掩袖低头的慕展眉,笑吟吟回道:“若早知道她们都在这儿饮酒作乐,我说什么也该来凑个热闹的。只是此刻来得不巧,怕打搅了诸位姐妹雅兴。”

    “卫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来了岂不是更好?”秦家少主秦晟德笑着吩咐左右,“来人,给卫大小姐看座,倒酒——”

    “长姐。”秦知缘适时叫住了她,慢声细语道,“卫家妹妹不喝酒的。”

    “倒是我大意了。”秦晟德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是知缘心细——那便上茶。”

    卫绮怀拱手谢过,在慕展眉和钟如星之间的空当儿坐下了。

    慕展眉噙在嘴边的酒杯停了,饮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只得讪讪地转向她:“你怎么来了?”

    卫绮怀挑眉质问:“我道为何我与崔瓒过招的时候你匆匆跑了,原来是和我表妹来这里寻乐子了?”

    慕展眉就知道她要算账,连忙分辩道:“公事,这是公事!更何况我也帮咱们这位少主挡了不少酒呢。”

    侍立在钟如星身侧的开阳闻言悄声道:“卫大小姐别信她的,她一坐下就被那些小公子们灌得七荤八素,咱们少主都醉了,她再想起挡酒还有什么用呀。”

    慕展眉悻悻道:“谁知道她酒量这样差。差也罢了,醉了之后还是冷着那张脸,一言不发,谁知道她是醉还是醒……哎哎哎你别瞪我,我这不是第一次知道嘛,方才借了秦四姑娘的香囊,又去吹了吹风,想必现在她应当醒了不少。”

    “得了吧,秦四也清醒不到哪里去。你该庆幸她醉得快醒得也快,不然就要背她回去了。”卫绮怀瞪她一眼,又要抱怨,却见两位眉清目秀的美男子款款走到她食案前,一位手执汤瓶,茶炉、茶筅、茶匙、茶盏等一应俱全,作势就要为她表演那什么茶戏;另一位左手执纨扇,右手点香,为她送来阵阵香风。

    卫绮怀:“……”

    一边煮水,一边打扇,倒真是照顾她的体感。

    慕展眉身边更甚——小炉煨酒,醉熏人眼,更别提那几个一看热情似火风情万种的优伶了。

    “卫姑娘在看谁?”察觉到她的目光,身后打扇的年轻男子微微倾身,吃吃笑道,“连翘在这儿,姑娘却要看别人么,好生让连翘伤心啊。”

    男施主!使不得!

    她后背僵了僵,又见身前点茶的貌美男子抬起脸来,迂回宛转地望了她一眼,立刻低眉垂首,细声细气道:“姑娘可是觉得杜若这茶不甚如意?”

    “你的茶自然是不错……”

    卫绮怀干笑一声,恰逢身后慕展眉探过头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瞄她两眼,再瞄那茶汤两眼,深情款款地凑在她耳畔掉了两句书袋:“‘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阿怀,你好眼福、也好口福啊。”

    “……”卫绮怀咳了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只是我不爱喝这个。”

    美男子闻言蛾眉一蹙,身子一斜,险些就要歪到在她怀里:“杜若不知,万望姑娘恕罪。”

    卫绮怀:“‘恕罪’这字眼儿也太重了,不至于。”

    哪想对方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抚着心口,泫然欲泣:“只要姑娘能尽兴,要杜若做什么都可以。”

    卫绮怀:“……抛开事实不谈,其实你茶艺挺好的。”

    表演痕迹也挺强的。

    她身后的连翘笑道:“姑娘,我们杜若可不只这一处好呀。”

    够了!不是说卖艺不卖身吗!

    如此这般,终于使得卫绮怀如坐针毡,忍无可忍对秦绍衣传音:“你不是说这宴已经结束了吗?!”

    “本是快要结束的。”秦绍衣语气无辜,笑容也无辜,“但卫姐姐你不是来了么。”

    卫绮怀痛苦地低下头去,实在忍不住有些后悔了——她只不过是想要当面嘲笑一下表妹啊!

    真是自作孽!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钟如星。

    见鬼,表妹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种醉死梦死的环境中还能不动如山的!

    卫绮怀肃然起敬。

    钟如星:“你看我作甚?”

    “!”

    钟如星一开口,卫绮怀就知道她酒醒了,当即眉开眼笑地迎上去看笑话:“呀,表妹,你醒了?你方才喝断片儿了你记得吗?”

    “我没醉。”钟如星矢口否认,闭目片刻,却又睨着她皱眉,“你为何在此?”

    “来蹭饭的。”卫绮怀对她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晴窗细乳戏分茶’,如何?妙不妙?”

    “附庸风雅。”钟如星扫了她一眼,又扫了更远的慕展眉一眼,立刻像是被辣到眼睛似的,眸子一转,不肯多看。

    卫绮怀有意戏弄她:“表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做什么,你方才跟她也差不多。人嘛,食色性也,不丢人。”

    慕展眉很配合地长嗟一声。

    钟如星:“绝无此事!”

    说罢便转过身去,再不理她了。

    噫,这么不经逗,脾气又这么好,她这酒还是没醒啊。

    卫绮怀就这样又百无聊赖地捱了两刻钟,终于等到宴会结束,众宾客离席散场,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夜半子时。

    面对醉眼迷离的几个人,卫绮怀实在不知道先叫醒哪一个,好在秦家少主特地安排了几辆马车送她们回去,这才让她不至于纠结。

    在马车前与秦家少主客气了两三句后,她钻进马车,正要拍醒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慕展眉,却见开阳凑过来,小声禀报道:

    “卫大小姐,少主跑了。”

    “?”卫绮怀斟酌一下,“你这个跑了,是字面意思的跑了?”

    开阳点头:“是。”

    卫绮怀气乐了。

    人都跑了你还点什么头?

    大约是与卫绮怀深有同感,摇光在旁很隐晦地对着同僚翻了个白眼。

    好啊没想到摇光你个正经人也翻白眼……不是!等等!

    卫绮怀崩溃道:“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跑了?她跑了你们还不去追?”

    开阳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少主难得能有这般随心所欲的时刻,便随她去吧。”

    表妹倒是摊上个善解人意的好下属。

    卫绮怀揉了揉眉心,心力交瘁:“那就让她跑?可你们连她跑去哪里都不知道。”

    摇光轻声开口:“少主的身法很好,您知道的。”

    卫绮怀语气森然:“我还知道,她刀法也很好呢,万一她一个不顺心想拿什么路人当她的磨刀石怎么办?”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说,少主身法很好——”摇光正色,解释道,“属下追不上。”

    卫绮怀:“……”这倒是合理多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咱们这位少主醉了以后反倒是个性情中人,”正在此刻,喝得大醉的慕展眉挣扎着坐起来,倾身揽过她的肩膀,用自己的歪理邪说安慰着卫绮怀,“阿怀你也莫要担心,她酒量这般差,若真是次次发疯,那她这少主之位早就坐不踏实了。”

    “她倒不是那种胡言乱语式的发疯,这我可以放心。”卫绮怀将她一招放倒,面无表情道,“但是她上次喝多了,曾押着我抄了半夜的佛经。”

    慕展眉眨了眨惺忪醉眼:“……啊?”

    卫绮怀冷笑:“她要真是醉了,我哄着她玩也就罢了。可是我后来回想起来才发觉不对,那日我抄到第三页的时候,她酒就已经醒了——她这人醉了以后从不多说话,一旦开始照常嘲讽人,那便是醒了。”

    慕展眉嘴角抽搐,转头向摇光开阳投去质询的目光。

    开阳再次点头:“是这样的。”

    慕展眉:“那还是去找找吧!大半夜逼着人家抄书,欺人太甚!”

    卫绮怀思量片刻,又改口了:“算了,她醉得快,醒得也快,咱们说话这会儿——”说不定她就醒了知道回来了……

    她话说到一半,马车厢被轻叩两声,有人在外用那极有辨识度的声音质问道:

    “谁欺人太甚?”

    呦,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绮怀喜上眉梢,正庆幸她没惹出什么麻烦,便见轿帘一拉,钟如星一步迈进马车,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扔到她们面前。

    她面色冷酷,动作也冷酷:“我见这人徘徊附近,动作鬼祟,形迹可疑,便把她抓回来了。”

    不错,醉了还挺有正义感。

    但因为“形迹可疑”什么的就抓人家,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卫绮怀装模作样地应了几声,把她按在座位上,偷偷帮那位被五花大绑的倒霉蛋解开禁制准备放生,却见小倒霉蛋抬起脸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卫绮怀惊恐道:“你怎么在这?!”

    霍离忧呜咽一声,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这么晚了,这附近鱼龙混杂的不安全,我担心你……就跟过来了,谁、谁知道……”

    卫绮怀:“……”

    这时候你担心我作甚?!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阿怀,你们还认识?”在旁的慕展眉听出了不对劲儿,低下头细细端详一番,眯着眼睛回忆,“啊,你是白天那个——”

    开阳却先一步叫出了她的名字,大惊失色:“这不是蔚海楼的小小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卫绮怀:“啊。”瞒不住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