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江瞪她一眼,往下说:“好像是因为小娘子私闯进了进去,趴在窗棂上偷学,正巧被那恶书生看到,将她似做贼人乱打了。”

    颂年冷哼一声,“她才多大?能进书院偷什么?”

    秋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姑娘的这个问题,只能干站在一旁。

    颂年也知道她不可能知道,换了个话题问:“你不是说她哥哥在书院吗?那她哥哥不制止人打他的妹妹?”

    “大概是不想引火上身吧。”春月加完炭,走进她们,“万一他上前制止了,可能自己也会被驱赶出去,不敢搭上自己的前程吧。”

    颂年是真不懂了,一条亲生妹妹的性命,还没有书院读书的机会重要?

    “青莲书院很难进的,但只要进去了,中状的几率就会大很多,所以很多寒门子弟挤破了脑袋也要进。”

    “不过小娘子明知书院神圣,怎是咱们来葵水的女子能进的?”

    “为何女子就不能进书院学堂?”颂年扭头问道春月。

    春月手一顿,“姑娘,自古就没有能进女子的书院吧?哪怕是大户家的女儿家,也就是请学究到家中传授啊。”

    颂年一怔,是啊,她忘了,这是古代,不是她的家,现代。

    颂年脑子乱,心也烦,早早地遣退了春月和秋江,想独自清醒清醒。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碎琼乱玉,不过一刻,又变成了鹅毛大雪。月亮隐藏到云层后,本就稀疏的星星更加暗淡,天空一片墨色。

    颂年随着絮雪飘到她刚来的那一段时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午夜,喉咙的干涩地她睡不着,醒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可能是刚睁开眼,视线模糊,玻璃杯一下摔碎到了地上,颂年心烦,打算明日再打扫,转手拿了另个杯子喝完后便回了房。但等她再次睁眼时,自己就身处在了这个莫名的时空。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但无论是什么法子,都没办法将她送回现代。折腾了一月便放弃了。

    既来之,则安之。

    但如果上苍让她来到这个时空,是为了改变些什么呢?她为什么不勇敢一次,尝试一下?也许自己的一试,能给许多人带来幸福呢?

    顺着这条线,越想越多,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杂,许久一个念头在她脑海愈发清晰,颂年的双眸也愈发坚定。

    她要改变,她要改变这不公平的世俗,她要给这里每一个女性一个平等的机会,她要帮助她们成为更好的自己,要让她们只做她们自己。

    翌日,冬日的暖阳透过稀疏的树影,映照在积厚的冰雪上,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颂年将面前的一幢小房,和手中拿着的纸进行上下对比,确认这就是春月说的“北墨斋”。

    这是颂年母亲留给她的房产之一,梁家的人丁不旺,早年还好,但随着颂年胞哥梁君宇出事后,颂年亲母方氏情绪波动过激,临产时直接一尸两命,香消玉损了。自此,原主成了仿佛成了这个家的外人。

    颂年对这样私自挪用原主母亲留给她的财产感动愧疚,但她没得第二个选择了。

    书斋隐没在一片竹林之中,穿过竹林,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三间小小的房舍,一明两暗,皆有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山间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清新典雅而不落俗。

    颂年很喜欢这里,环境优美,最关键的是位置够隐蔽。虽然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觉得女性读书再正常不过了,但古人被荼毒了上千年的思想岂是她只言片语就能改变的?所以,为了学生,和自己的人身安全,觉得选择深幽的地方最合适了。

    选好了地方,接下来就是请先生,稍微修葺一下斋院,和最重要的招生源了。

    先生这个不成问题,颂年在现代就是金牌讲师的级别,教古人应该绰绰有余。

    就是这修斋院的钱,以及学生有点难。

    颂年不好再多用原主的钱财,梁府是不可能指望的上的,那颂年改向谁借比较好呢?也不知道颂年今日脑子是不是抽风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商鹤屿!

    颂年晃了晃脑袋,将他的面容从脑子里驱离。那个“渣男”不一定靠谱。哎,到时候再说吧。

    颂年决定先考虑生源的问题,古代家中的女子,也不全是没有书读的,就比如当今宰相就会专门请学究到府中给他的爱女授课。但这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绝大多数女性就是像昨日救下的那个小丫头一样,就是稍微靠近了点书院,就被活活打死了。

    颂年想得脑子又开始胀痛了,瞧见前方有一处小亭子,决定去那儿小憩一会再下山。

    亭子里有少女端坐在石倚上,面容镇定冷淡,看样子应该是才及笄。身旁站有一位面相富态却行为粗俗的妇人,一直在言语指责少女。

    “你说说你,好好的人不嫁,偏要去读什么书?”妇人说得气急败坏,踱步来踱步去最后直接推至到了少女的太阳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呐?啊?”

    少女没什么情绪波动,等妇人稍显平缓后,才张嘴说道:“母亲,人,我是会嫁的,但是得我读完书之后,我才会嫁。”

    “什么?”妇人跳脚了,“你这是在威胁你娘我吗?”少女神色坚定,目视前方,好像是在看她的前途。

    妇人见状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长长的竹枝,作势就要打到少女的身上,颂年赶紧出声劝阻,“等一下,老姑子。”

    此话一出,两母女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人,被一个外人见到了家丑,两人都尴尬地面露出了窘态。

    “老姑子,”颂年走到她们面前,“我就得小姑子的志向很好啊,读万卷书犹如行万里路,你为何一定要逼迫她嫁人呢?”说着,趁老姑子没反应过来,将她手中的竹枝抽了出来,不着痕迹地扔得远远的。

    老姑子清醒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颂年,见她穿着不俗,身边却没有一个仆从,断定她不是什么大贵人家的人,趾高气扬道——“你谁啊,我教育自家孩子,哪儿轮到一个小丫头来插嘴,滚一边去?”

    “我是谁不重要,”颂年说道,“重要的是,我很欣赏小姑子的想法,我觉得她读书肯定会很有前途。”颂年扭头看向少女,眼眸里都是赞赏,这句话是现代的颂年教育生涯中说得最多的,为的就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因外界原因而不能读书的孩子。

    少女也愣住了,她可能也没想到过自己疯狂的念头竟真的有人能理解。

    “呸!”妇人拉回自己的女儿至身后,伸出手指斥责颂年,“你个哪来的野丫头,给我家姑娘灌输这种混账的思想。你没听人说过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嫁人生子,读书?那是男人该干的事儿。”说完,直接拉上少女离开了亭子,嘴里依旧在不依不饶地谩骂颂年。

    颂年只当左耳进右耳出,这些话,她在现代听得够多了,再就免疫了。就是少女眼里的乞求和不舍让她痛心。

    妇人对她的爱毋庸置疑,但却不肯支持她,妄想将向往自由的鸟儿折断翅膀,关进笼子里,囚禁她一生。

    不行,颂年一定要改变这对女性读书权利不公平的世规,她一定要成功开创一所女性学堂!

    等颂年回到将军府时,已是申初。她累得口干舌燥,身子骨仿佛都要散了。

    “春月,给我倒杯茶水。”颂年等了好一会儿,都无人应答,又唤了几声秋江依旧没人理,心里顿感奇怪。

    “姑娘,姑娘……”

    一声声急切的叫唤声,颂年本能地扭头望向声源处,“姑娘,”春月疾跑进颂年的闺房,哭哑着声音说道:“姑娘,请您救救秋江,救救秋江吧。”

    颂年不知缘由,但春月一向最守规矩,能让她如此大惊失措的,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春月先别急。”颂年将她扶起,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安抚道:“秋江怎么了,你慢慢告诉我。”

    春月缓了缓心神,哽咽地说道:“姑娘,秋江被三姑娘责罚,要在雪地里跪上三个时辰,这天寒地冻的,她,她会没命的。姑娘,您快去救救她吧。”

    “什么?”颂年瞪大了双眼,这般恶劣的天气在外头跪三个时辰,这个杀人有什么区别?

    “走,春月,你领我去。”

    蔷薇苑。

    红梅倚窗,暗香贯进,夹杂些许冷冽的雪气,与室内暖意的木檀香相互缠绕。

    颂禾伸出葱白纤细的手指将剔红双凤穿牡丹红菱形盘微微推至母亲戚氏面前,“母亲,这是七碗居最新出品的蜜浮酥柰花糕,甜而不腻,您爱甜食,快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戚氏捻起一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嗯,确实不错。”

    颂禾执起茶盏,轻轻用上盏拨去浮珠,细呷了一口,“母亲喜欢就好。”

    戚氏望了望窗外的飞雪,不禁有些担心,“禾儿,你私自让二姑娘的婢女跪在外头,不怕她找你麻烦。”

    颂禾嗤笑一声,“一个贱婢而已,敢以下犯上顶撞我,难道不该罚。说出什么‘人人平等’的可笑话来,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婢,一个低贱之人,也配跟我扯平等二字。”

    看戚氏还一脸担忧的模样,颂禾换个思路安慰她,“再说,这是梁府,有父亲的疼爱,我还怕那个不受宠的二姐姐。”

    戚氏还是不放心,“禾儿,二姑娘的手段……”

    “好了,母亲。”颂禾覆上戚氏的右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二姐姐的手段从前确实毒辣,但自从她遇到那件事后,就变了一个人,隐忍了不少。”

    颂禾想到之前的一件事,“我上回打碎了她最爱的那个琉璃盏,你非但没归罪,反而对我露出了和蔼的笑意。我觉得,她是在侯府被人训得乖巧了不少。”

    颂年最近的性格是好了不少,但戚氏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不妙的事要发生。

    “禾儿,你那天见死不救的事……”

    颂禾品茶的动作一顿,面容变得扭曲起来,语气阴沉,“母亲,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那件事的。另外,她不是没事嘛,这件事你就甭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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