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等到徐妠回到破庙时已是日落西山,那行人依旧在庙前等着,甚至已经安营。但这场面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闹。村子中的人时不时来给他们送上补给,那嘘寒问暖的样子活像哈巴狗。

    徐妠忍着恶心,走回庙里。村子里的长舌妇陈婆眼尖看到了她,忙笑着招呼,“囡囡回来啦,快回屋,屋里暖和刚我和你李叔刚添得柴火。”

    “我可不记得我家有门姓李的亲戚,”说完转头便邀那徐府领头的婆子进门,“烦请婆婆进去一趟,回去之事还需慢慢商议。”

    听徐妠那话是有回去之意,赶忙起身跟着她走进门去,将手中温热的汤婆子递到徐妠手中,徐妠看了一眼,将汤婆子接了过去。

    徐妠一进门就觉得这庙中与之前大不一样,推开门炉火中升起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原本睡得草席也铺上了松软干净的床垫,庙里的蜡烛被尽数点燃,照的灯火通明。

    “这是你们布置的?”徐妠随口问道。

    “不是,是村民自发的。”那妇人答道,并无多言。

    “你说你是我——阿父和大母派你来接我回去,为何会这么突然?”

    见徐妠亲自替自己斟茶,陈丹春赶忙接过。

    “最近太夫人在病重久不见好,看了许多大夫都未曾好转,京中一位能人听说这事来到府中,说是,东位缺失,邪祟易入,因太夫人年长体弱才易受邪祟侵扰,若想破此情,需由命贵之人坐镇东方才可成事。那能人说,命贵之人如今明珠蒙尘,须速速接回府中,于贵人于徐府都好。”

    陈丹春虽然言辞恳切,但徐妠只觉得荒谬不已。

    想是太夫人在府中地位极重,她一开口顾宁禾也不能拒绝。只是可惜徐妠从不信什么命格之说,这位能人也只怕是徐承安从哪里找人假扮的,如此看来竟还有些用心良苦,只是不知这心究竟安在了哪里。

    徐妠笑着点了点头。

    “婆婆在府中揽的是什么职,我该如何称呼婆婆?”

    看着徐妠笑言盈盈平和询问她的模样,陈丹春心中觉着虽这位庶小姐长在草野,但规矩和容貌都养得极好,想来太夫人和侯爷见着她定会十分欢喜。

    “奴是侯府中的家养奴仆,也曾经是侯爷的乳母,如今跟在太夫人身边服侍,奴姓陈,府中人都唤奴陈嬷嬷。”陈丹春答道,“若娘子准备好,明日我们便可起身回京。”

    陈丹春有些犹豫,“夫人还传了话来,说娘子可将想带走之物尽数带回府中,除了——那外室的牌位。她说……”

    闻言,徐妠脸上的笑意僵了,“嬷嬷继续说吧。”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倒不差那几句了。

    “后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话了,娘子还是先去准备准备吧,我们明日便要起身回京。”陈丹春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最后也不忍对她说出那一番话,起身离开了。

    陈丹春离开后,徐妠在桌前枯坐了许久。

    过了良久,她起身走至幕帘后请出母亲的牌位,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了起来。

    她擦得太过于认真,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

    “把眼泪擦擦。”

    闻言徐妠赶忙将脸庞的泪珠拭去,“你是鬼吗,走路都没个声响。”

    “不就是个牌位吗?”那人在这竟自在地跟自己家似的,自顾自坐在了一旁,顺带还给自己斟了杯茶,“你可知他们连我母妃地尸首都不曾放过,挫骨扬灰。”

    “殿下也是会安慰人的。”徐妠好好的将牌位放回原处。

    从林中离开后,这人竟又换了一身衣裳,确实不愧坊间对这位皇室七皇子的传言,为人浪荡,生活奢靡,是众皇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成不成器不知道,奢靡却是真的,衣裳上又是金丝又是玉石,一看就不普通。

    只看姜言詹尝了一口茶便皱着眉将其丢在了一旁,“我这里没有什么名贵的茶,殿下不能将就,那就别喝了,别委屈了自己。”

    说罢,徐妠将他的那一杯茶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来找你可是带着正事来的,进京前,这京中局势还是得弄清的。”于是姜言詹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徐妠听着外头打着更,跟着打了几个哈切,“还有多少,如今我发现殿下竟还有几分做说书先生的潜质。”

    “其实我这里为你准备了册子……”

    徐妠看着他一阵无语,小声的念叨着“早说,浪费时间。”

    “你一旁嘀嘀咕咕什么呢。”

    “无事了,殿下便离开吧,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徐妠赔笑着推姜言詹离开。

    徐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烦请殿下等等,”说着转身又来到幕帘后头将牌位请出,“这牌位我带不走,我想请殿下帮我将其收好。”

    姜言詹没有多言双手将牌位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牌位上刻着的是——“文漪之灵”,仔细看看,上面的字竟还深浅不一。

    “这牌位是你刻的。”

    “嗯,”徐妠伸手摸了摸上头的字,“你不奇怪吗,我为什么这么刻。”

    “猜得到,你想让你的阿母只是她自己。”姜言詹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徐承安负她,到死都未给她一个名分,所以你不想你的母亲死后还与他有任何牵连,你不写上自己,是觉得你的母亲若是没有生养你,她会活得更好——”

    “殿下,你可真是——”徐妠不想他接着说下去,打断了他。

    窗户未关牢,一阵风忽地吹了进来,将台上的蜡烛吹灭了,徐妠接着月光盯着他,像是想把他盯穿,看看这双眼睛是什么这个脑子是什么做的,竟将她的心思看的如此透彻。

    “别盯了,我带着你的阿母先走了。”说着翻窗离开了。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如此不对劲。

    其实不写上徐承安还有一个缘由——在今天以前她压根不知道她那父亲的名字,阿娘也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他。

    清早,陈丹春便替徐妠准备好洗漱用的用具,敲门唤徐妠起床。

    这是徐妠生平第一次如此被人精心对待,跟着前来的小侍女为徐妠呈上了从京中带来的衣裳,“奴来替小娘子换上。”

    庙中没有镜子,徐妠低头端详着新衣裳蜜合色的下摆上缀着云纹,她说不出来这是什么工艺,只觉好看。

    “娘子,外头寒凉,披上狐裘吧,这是太夫人特意从她的嫁妆中拿出来赠与娘子的,小姐的这套衣裳,是嫚小娘子精心准备的,据说挑了许久,娘子穿着被衬得更好看了。”陈丹春说着替徐妠披上了狐裘。

    徐妠坐上马车,手里捧着汤婆子,心中依旧有着不真实的感觉。她伸手拢了拢肩上的狐裘,用手轻抚着狐裘。

    陈丹春与徐妠同坐一处,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她。

    “一路舟车劳顿,甚是幸苦,离下一个驿站还远的很,娘子先休息一会儿吧。”

    徐妠点点头,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丹春将徐妠叫醒,“娘子,车队要在此处先休整一日,先下来吃些东西吧。”

    徐妠接过陈丹春递来的干粮和水壶,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路颠簸,她实在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回马车上了,上车前像突然记起什么,转过身嘱托陈丹春,自己想坐一会儿,莫让其他人上前叨扰。

    不知是她的耳朵格外敏感还是那人背后嚼舌根的声音过大,竟让她听到了。

    “这还没回府中呢,就摆出了主人架子……”

    不等那人说完,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我徐府怎养出你这么个尊卑不分,以下犯上的刁奴。太夫人和侯爷说前来接娘子回府,现在娘子就坐在车上,你说那车上的是不是主子。”只听陈丹春出言训到。

    “你奴籍尚在府中,生杀大权皆在主人手中,还不前去向娘子请罪。”

    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人哆哆嗦嗦地求着饶,“娘子——娘子念奴触犯,饶奴一条性命吧。”

    见车中的人半天没有动静,跪在一旁的人都快吓昏过去了。

    过了半晌,徐妠掀开帘子,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朝着陈丹春说道,“嬷嬷这事我也没见过,兴许也严重到那个地步,嬷嬷你看着这怎么办才好。”

    “姑娘仁厚,”说着走到那人身前,“那便罚俸半月,你可服。”

    那人连连磕头,“谢娘子恩典。”

    徐妠回到车内,也没觉得心中有什么不悦,拿出姜言詹给的关系谱仔细研读起来。

    看得她只觉头痛,心里暗想着这过年走亲戚他们自己认得全人吗,这七拐八绕的都是亲戚。

    也不怪顾宁禾骄纵,顾府祖上是开国功勋,父亲不仅是当今宰相还袭了祖上传下来的爵,当朝皇后与她是表姊妹关系,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姐妹。

    这勋贵势力错综复杂,世代为官享受荣华富贵,我若是皇帝我也该头痛,看着他们只怕日日是食之无味,夙夜难眠。

    徐妠看得正入迷,忽然听见了车马驶来的声响。

    “娘子,那里来了队人马,说是要急着赶往京城,送母亲的灵位归京,只是补给不足了,不足一队人马赶路,想问是否能捎他家公子一程,送他们公子先行回程。”

    徐妠本想一口回绝,不想再添麻烦,觉察到“母亲灵位”,连忙想到莫不是那人,于是忙起身走了出去,“嬷嬷,将我的幂篱拿来,容我先下去瞧瞧情形。”

    方一下马车便瞧见那副熟悉的面孔,徐妠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只先朝他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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