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

    夏日的炎热一天天地褪下去,木樨蒸的热气也几乎散尽,如今已是九月末了。

    正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从早到晚忙着收秋,其实没多少清闲的人。怜月楼这几日索性直接关了大门,好好歇息一段日子。他们知道,过了这两个月人们闲下来了便要狠狠看一阵子戏,到时候他们就有的忙了。

    北无歌照旧一趟趟地往怜月楼跑,只是如今正门不开,他也不能登正门再从后台走了,只从众人平时走的侧门出入。大家都闲着没什么事做,怜月楼偶尔耍几把叶子戏,要么便溜达去寺庙听俗讲。北无歌有时也单独约戏怜出去,看玉叶寒莹,看花晨月夕,感情也是突飞猛进。戏月早看出戏怜与北无歌私底下目窕心与,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这天上午,北无歌估摸着怜月楼吃完早饭的点来了,自觉地找位子坐下。穆青哥与君离艳都出去了,不知去干什么。北无歌随手翻了翻桌上展开的厚厚经书,道:“阿怜,我看咱们楼内总有不少圣贤书,这还有批注呢,是谁看得这么认真?”

    话问出口,但他其实也能猜到答案。果不其然,戏怜回答:“是青哥儿的。”

    “青哥儿看这些做什么?”北无歌一向不喜圣贤书,又把书合上,放到一边,随口道,“他又不考科举。”

    戏怜顿了顿,没说话。一旁的戏月终于剔完了牙,冷哼一声道:“谁说我们青哥儿不考科举的?”

    “啊?”北无歌这次可是确确实实吃了一惊。

    本朝虽无戏子不能参加科考的规矩,但这听着也够离谱的。一个常年在戏台上吚吚呀呀的戏子,要去参加科考?

    这是真的“粉墨登场”了。

    想到这儿,北无歌没忍住便笑了一声。戏月瞪他几眼,道:“笑什么?我们青哥儿会的可多了。哎,你可别小瞧青哥儿,他日后可是要考科举当大官的,到时候没准比你还厉害!”

    北无歌忍俊不禁,也不介意戏月这话无意间刺了他不得宠的地位,好奇道:“可如今正是秋闱,青哥儿怎么没去?他是生员吗?”

    “自然是!”戏月骄傲挺胸道,“青哥儿幼时家境不错,家里供着念书,他童试可过了。只不过……”

    北无歌抬头看她,戏月叹了口气,道:“家道中落,没能让他进什么学校继续读下去了。如今他只能私底下自个儿学,都盼着他参加三年后的科考呢。”

    “这样啊,唉。”北无歌配合着叹息几声,又问,“那青哥这水平……良不良莠不莠的,他能及第吗?”

    戏月鄙夷地看他,道:“你以为我们青哥儿是你这么个游手好闲的王公贵族?青哥儿可厉害了,他先前的先生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要不是家道中落,早就成了大官儿了!”

    不懂科举的人,总会把这些当成极轻易的事。北无歌又叹了口气,也没好意思说那先生应当只是客套话。他捧场地鼓了鼓掌,又想到个新的主意:“说起来,阿姊,监介那家伙不是诗书礼义样样精通么,从小更是极好的先生教的,要么让他隔三差五地来教教青哥儿?”

    戏月手里的动作顿住,戏怜也慢慢抬起头,仿佛意识到了这事的重要性。戏月抿唇思索再三,终于一掌拍到桌子上,眼睛亮了亮:“那感情好啊!”

    她喜气洋洋的,仿佛穆青哥已经金榜题名了一般:“嘿,监介那般才学精湛的贵公子都来教他,那他能不中吗!”

    戏月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眼带赞许地看了北无歌一眼,又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可是连三年之后青哥儿要用的方巾都准备好了,日后看谁还敢叫他小戏三!”

    戏三?北无歌听了险些笑出来,也不知谁想出了这么个绰号。戏月是老大,戏怜是老二,那穆青哥可不就是戏三么?这是将穆青哥看作只跟在她们身后唯唯诺诺的小戏子了,怪不得戏月气成这样。

    他在怜月楼呆了半上午,府中老仆苦着脸过来说下午文德帝要他过去,这才老大不乐意地跟老仆走了,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回来的穆青哥和君离艳。

    北无歌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穆青哥还摸不着头脑,两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他踏入怜月楼,迎面又碰上戏月。

    “阿姊。”他和身旁的君离艳一同问好。

    戏月双眼冒光,拉着穆青哥快步向屋内走:“来来来,青哥儿,有事同你商量。”

    穆青哥有些讶然,三人走进屋中,戏月便把北无歌的建议都给他说了,掰着手指道:“我盘算着,监介酒多厉害啊,要是他来教你准不会错。还有,你不是喜欢练武么?监介酒文武双全,还可以带你练半个时辰的武呢。”

    穆青哥听她说了这么长时间,眼睛也是亮亮的,尤其最后听到让监介酒教他练武,更是用力点头。君离艳插嘴道:“可是我们还不知晓人家监介公子的意见呢。”

    戏月一拍桌子,道:“所以他下午来的时候咱们得好好同他说说。哪怕把监介公子供起来,也得说服他!”

    .

    监介酒是下晚时分去怜月楼的。他和北无歌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去,再待半个时辰怜月楼便要吃晚饭,他们便理所应当地告辞,一切都刚刚好。因此,当他今日踏入怜月楼,闻到一股饭菜香味的时候,便迟疑了一下。

    阿哲一直在外守着,就等他来呢,看见他迟疑,赶紧笑容满面地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公子别多心,只是……月姐姐的确有话想跟公子说呢。”

    跟他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监介酒一头雾水,又踏入屋中。

    众人都在,一个个打扮得出奇整齐,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他们身后是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不断冒着热气。监介酒吓得都不敢往前,低声道:“大家……这是何意?”

    戏月脸上笑意殷切,三两步上前还行了个礼:“好久不见啊,监介公子。”

    监介酒哪见过她这样,吓得连连摇手:“阿姊……呸呸呸,戏月姑娘……嘶……”

    他还在那儿为称呼纠结,戏月扑哧一笑,摆手道:“监介公子不必如此。”

    监介酒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尴尬着问:“那……诸位今日……”

    毕竟是自己要跟人家学,穆青哥也迈步出来,认认真真拱手,将想拜师之意道出。

    监介酒刚开始听着,神色还颇为讶然,后面听出全怜月楼都是认真的,神色也庄重了起来。说实在的,这请求其实颇为……说不通。哪有戏子想科考,找王公贵族无偿拜师的?

    待穆青哥说完,众人心头忐忑,都屏息等着监介酒的回答。只见他沉吟许久,还是抬起头来,笑着说:“好啊。”

    “真的!”君离艳先惊喜道。

    “自然!”监介酒笑着,看大家都看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本事,但会尽力的。青哥儿一定可以的!”

    他为怜月楼众人诚心实意盼着穆青哥好而感动,这话说得朴实,但也很真诚。穆青哥又拱手行礼,郑重道:“我一定会好好向您请教的。”

    事便这么说定了,戏月心头大石落定,忙拉着监介酒让他在怜月楼用顿晚饭。监介酒推辞不过,只好拜托阿哲去将军府同他府上说一声,随众人落了座。众人一致要求他坐西席,他也不好意思地坐了,停杯举箸,高高兴兴在怜月楼吃了一顿饭。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