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许

    北无歌第二日又和监介酒一同去了怜月楼,笑吟吟的,仿佛那包绸子没被扔到扬王府门口一般。

    怜月楼今日有戏,他二人便老老实实先在座下看了一个时辰的戏,没走什么后门。这回的戏仍是讲爱情的,换回了戏月来唱,她与穆青哥扮的正生在红幕下深情对望,缓缓勾起唇角,吐出的戏词都带了情气:

    “元夜过,社日临,中和近。天气氤氲,花柳精神。驾香轮,驰玉勒,醉游人。清明过了,飞絮纷纷。隔孤村,闻杜宇,怨东君。叹芳辰,已三分,二分流水一分尘……”

    北无歌回回被这精致的唱词折服,简直赞也不得叹也不得,一个人咿唔着把戏词品了又品。身旁监介酒也是同样,默默将这一串记住,鼓掌鼓得指节通红。戏幕终于落下,众人三三两两离开,还未从戏的余韵中挣出来,边走边凑在一起谈论着方才的戏。北无歌却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拉着监介酒,笑容满面去了后台。

    戏月刚将戏服换下,重重呼出口气,坐在铜镜前。戏怜捧着这些衣物,分门别类一样样放回几个大箱子内。墨尾上前一件一件地为戏月摘去戏帽上杂重的饰物放在一旁。北无歌与监介酒刚好掀帘进来,看着墨尾耐心地摘去戏月头上一圈圈缠着的物件,咂舌道:“……竟有这般多?”

    戏月只从铜镜里瞧了他们一眼,随即便冷哼一声,带着刺吩咐戏怜和墨尾:“瞧,人家王公贵族这边等得不耐烦了,你二人还不快着些,别冷落了人家扬王殿下。”

    墨尾恭顺,知道戏月也没说她,只稍稍快了点,把戏月头上的饰物取了个干净,自去一旁收拾了。戏怜却是手一顿,一脸无奈地看了北无歌一眼,捧着一个盆子放在戏月跟前。

    北无歌偷摸回了戏怜一个笑,假装没听到戏月的话,自己与监介酒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二人对着正卸妆的穆青哥。穆青哥身旁只有一个君离艳来来回回地转,洗去他脸上的粉,又拿来别的膏子抹上。来来回回好几遍,最后终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膏子洗干净了,一张脸却是红里透黄,看上去还挺滑稽。北无歌转头去看戏月,戏月那边也刚好收拾完,同样是这么一张红里透黄的脸,正不爽地瞪着他,道:“看什么看?”

    北无歌低头道:“阿姊莫生气。我头一回见优伶卸妆,有些新奇。”

    戏月冷笑,并不搭理他,只看着他身旁的监介酒,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这位小哥又是哪位王公贵族?恕我戏月有眼不识泰山,常见您跟在扬王屁股后面转,说个名字也方便称呼。”

    戏月约摸着是搞个连坐,把看北无歌的碍眼也带着给了监介酒。只是监介酒的境遇本就不好,既决定跟着北无歌了,这刻薄之言也只好忍下去,拱手道:“在下……”

    “阿姊竟不知吗?”没成想一旁北无歌却开口了。他神情讶异,笑着对戏月说:“啊,监介公子往常不爱出门,阿姊不识得他倒也正常。这位便是监介将军独子,监介酒。”

    这话还没落,一屋子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监介酒。

    戏怜讶然:“竟然是……”

    北无歌看着众人的反应,笑着不说话。

    监介将军毕竟是南国神话一般的人物,对监介将军的仰慕早已刻在了这种平民百姓骨子里。见到将军独子这般——貌似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白脸,整日没个正事还与个不正经的王爷来戏楼晃悠,这样讶然便也不奇怪了。

    监介酒的话全让北无歌说了,被众人看着有些尴尬,只能道:“是、是我。”

    不过,众人虽讶异,却也没现出北无歌以为的鄙夷和失望的神色。穆青哥君离艳神色如常,戏怜和墨尾稍稍有点惋惜,唯独戏月,神色复杂,最后居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的将军之子,怎么跟了这么个王爷!你跟青哥儿在怜月楼唱戏都比跟在北无歌屁股后面强!”

    北无歌一噎,监介酒也听出戏月这还是在骂北无歌,不由得一愣。

    戏月倒是不欲多言,妆也卸完了,便留下墨尾在这屋子内收拾收拾东西,自己带着众人进了后院。

    北无歌和监介酒自然也跟着进去了。唱罢戏的怜月楼清闲得很,小幺儿本就在后院数着筐内梨友们扔进来的银钱,笑得连眼都看不到了。见戏月她们进来,他才忙起身,招呼了众人一声,起身把那小筐子搬走。

    夏日的傍晚也是闷热的,戏月索性只让穆青哥搬了几把椅子出来,一伙人直接坐在了院里。北无歌死皮赖脸瞅个空子应是将竹椅放到戏怜身边,挨着戏怜坐下。戏月冷哼一声,到底没多说什么。

    于是便随口聊着天,大多数时候仍是怜月楼众人聊,北无歌与监介酒只安安静静听着。说着说着君离艳便想起自己与外面的姐妹说好了今日拿件东西,自个儿起身便要去拿。穆青哥赶忙跟着起来,说要同她一块。

    一下走了两个,监介酒也总算没忘掉自家还有母亲定下的规矩――不可晚归。他便也起身,拱手同他们道别。

    北无歌是半点走的意思都没有,戏月瞪他一眼,扬扬下巴示意戏怜去送送。于是院子里一时只剩了他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北无歌才笑着打破沉默,玩笑一般地道:“阿姊莫非看不出青哥儿与艳娘有情?”

    戏月似是没想到他上来就说这个,沉默一瞬才道:“怎可能?”

    北无歌扬眉,叹了口气:“那您为何……还要撺掇青哥儿与阿怜,惹得艳娘还老闹别扭。”

    戏月冷哼道:“青哥儿踏实,稳重,为人也好,靠得住。我这当姐姐的,不得替我家乖妹子看着点?不然让她跟上什么人跑了?跟你吗?”

    话毕,她自个儿讽刺地笑了两声,随即便又想起来戏怜还真跟这王公贵族跑了,便笑不出来了,只得又狠瞪北无歌一眼作罢,扭过头叹道:“不过毕竟强扭的瓜不甜,青哥儿既与艳娘有意……”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传来,便掩了口不再说这事。

    戏怜手里提着一盏小油灯,不急不缓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天几乎已完全黑了,天地静谧,怜月楼大院中,只剩他们三人。

    戏怜将那灯挂好,回过头冲北无歌笑。

    北无歌吸了口气,是真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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