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了

    内室留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晃晃悠悠的一点昏黄亮光,隐约可见帐中之人面朝里侧躺着。

    温芙一直没睡着,当听得身后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时,她眼眸微动,却并未有所反应。

    裴珩行至床前站定,并未听到她睡着时清浅的呼吸声,知她未睡,本心中忐忑,怕她起身赶他走,可他静站许久温芙都未曾出声赶他,一时心喜,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般,连忙脱靴去衣,躺了上去。

    温芙昨日从下人口中得知裴珩要去凉州平叛的事,她思索一番,心道这或许是一个脱身的好时机!

    裴珩平日看她看得紧,派了亲卫整日守在院门口,不准她踏出院门一步,院里头除了素心,余下皆是他的人,每日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近些日子以来,他虽未再像以往那般强迫她,可这样如同囚禁般的日子,任谁过着心里也不会快活。

    温芙压抑得快要受不了了,她必须想办法离开他,可他只要在她身边一日,她就不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脱身,而眼下或许就是老天赐给她的机会,他要出去打战,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年,在这段时日里,她总能想到脱身的办法。

    而这也是为什么今夜她明明知道他进来了,却没阻止他,还默许他与自己同卧一榻的原因。

    她知道,裴珩人虽要去打战了,可他疑心极重,势必会派更多亲卫守住瑞禧院,并让松青和常嬷嬷留在府里看住她。

    临行前,她若是顺从一些,表现得没那么抗拒一些,他或许心里会更放心一些,对她的圈禁也会没那么严一些,同时也防他再临时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

    裴珩自是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这些,他甚至还在为温芙没那么抗拒他了而欣喜不已,见她侧躺着,穿着单薄的夏衣,玲珑曲线一览无遗,一时心头发痒,只从身后拥住她,又将大掌覆上她柔软的腰肢,摩裟几下,探入她的寝衣之中。

    温芙身子一僵,却意外的没有推开他。

    他本是试探看她反应,眼下见她并未拒绝,难免心喜,当即便翻身压在她身上,俯下身去与她缠吻。

    温芙这阵子要同他分房睡,不让他上她的床,裴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久未碰她,一时情难自禁,吻得又凶又急,没一会儿,温芙就已被他剥了个干净。

    温芙被他含着唇齿,来回碾磨,没过一会儿,便已是娇喘微微。

    她秀眉微蹙,心里极力忍着才没有推开他,为了让他对她放下防备,她甚至难得主动的回应了一下他的吻。

    感受到她的主动后,裴珩第一反应是心下欢喜,然下一刻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间退开了几分。

    只见他微喘着气,深邃的黑眸幽幽的盯着下方的她瞧,似是要看透她的内心。

    “为何主动?这可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良久,他突然低沉着声,来了这么一句。

    她近些日子一直对他格外抗拒,怎的今日突然转了性,不但没赶他走,还主动回吻他?裴珩难免疑心她是不是想趁着他不在家时偷偷离开国公府,去找那个沈墨怀。

    如此,他便要考虑在他不在京城期间,再加派人手围住瑞禧院了。

    温芙见他似是起了疑心,心下狂跳,暗自责怪自己太着急了,这般示好,他又这么聪明,如何能不起疑?

    她快速思忖一番,心里有了主意,下一息,她一把便将他从身上推开,秀眉蹙起,状似气恼道:“我本想着你明日就要出征了……”她故意停顿几瞬,欲言又止,叹气道:“世子既不想进房来睡,那便再回你那小榻睡去罢!”说罢,她背过身去,一眼都不再看他,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

    裴珩怔然一瞬,继而去揽她的肩,却又被她生气的拍掉。

    她这般,裴珩反倒消了疑心,心下只以为是他要出征了,打战凶险,她才心软一次。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得以进房来睡,岂有再让他出去之理?便强硬的去将她身子掰转过来,重新覆上去,贴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如何不想?一个多月都不让我上你的榻,夫君夜夜都在想你,明日我便要出征打战了,你当真忍心在这时候赶我出去?”

    他说得暧昧,温芙脸红不语,虽没理他,却也未再推开他。

    裴珩盯着她瞧,见她脸颊微红,眼神微闪,轻轻勾了勾唇。下一刻,他像是得了鼓励一般,俯身去吻向她雪白修长的脖颈。

    许是这阵子真的禁欲得狠了,裴珩今夜在床上凶得出奇,一边折腾她,还一边在她耳边低沉着声说道:“我不在京城这些时日,你把过去那些都忘了,以后再不准和那人有所来往,好好在家等着我回来,你若能做到,我便答应你,日后再不计较这件事了,我们重新开始,到时给我生个孩子,嗯?”

    温芙闭着眼,疲累不堪,她听到了,却无法答应他,只好装作累极了,未曾听到般沉默不语。

    裴珩却没听到她的回答誓不罢休,直将她巅来倒去,折腾得死去活来,在她耳边一遍遍问她,直到将近四更时,温芙终于挨不住了,“嗯”了一声,他才收了场,放过她。

    翌日晨起,温芙起得有些晚,醒来时,裴珩已穿好衣袍坐在榻沿盯着她,也不知盯看了多久。

    温芙一睁眼便对上他幽邃的黑眸,不由吓一跳,只拖着疲惫的身子支起身,蹙眉道:“这样盯着我瞧做什么?”

    裴珩看着她,心道自从她和自己撕破脸后,她便再不复往日乖顺模样,现在只要他一不如她的意,她便朝他皱眉头,要不就是说些刺他的话,全是他不爱听的,脾气也是一日比一日坏了,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可是奇怪的是他却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她身上多了些鲜活气息,愈发喜爱得紧。

    他唇角微扬,并未因她的话而心生不悦,反而将手覆上她的腰肢,为她轻轻揉着后腰,只道:“还疼吗?”

    温芙脸色微红,拂开他的手,黑亮清澈的眸子瞪他一眼,埋怨道:“你说呢?”

    这个始作俑者,昨夜那般对她,她现下腰和膝盖都疼得不行,他还有脸假惺惺的在这问她疼不疼。

    明知故问。

    裴珩见她气鼓鼓的,煞是可爱,不由勾了勾唇。

    她之前好长一段时间不理会他,两人闹得极不愉快,一见面就冷脸相对,亦或是直接吵起来,到后来,她更是整日满脸郁色,沉默不语,他已许久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虽是恼他的话语,可他已是满足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反思了许多,心下只想着等他打战归来,他便尝试着放下过去那些,好好对她,再与她重新开始,再不欺负她了。

    他想着,她是他的妻,即便她现在心里有别人,可天长日久,她总有会爱上他的那一天。

    她的身子是他的,心也早晚会是他的。

    温芙起身洗漱完,裴珩叫人摆了饭,二人安静用完早饭,裴珩交待了几句,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便去安排出行之事,温芙不由松了口气。

    他终于要走了。

    温芙看一眼窗外清晨的阳光,藏在眉眼许久的郁色稍稍消散,心下也渐渐明朗起来。

    京都城外,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整齐排列成一支浩大的队伍,只等着裴珩一声令下,便去往凉州。

    裴珩身穿黑色铠甲,飞跃上马,他回头看了一眼国公府方向,而后气势磅礴的对着十万大军发号施令:“全军听令,出发!”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前行,激荡起漫天灰尘,很快又消失在朦胧的灰尘中。

    一个月后,中秋至。

    温芙坐在罗汉榻上,轻轻缀饮一口清茶,缓缓开口道:“常嬷嬷,府里既要办中秋家宴,我作为世子夫人,不去参加难免对老夫人和国公爷还有长公主他们不尊敬,届时府中人皆会认为我不懂事,你叫我不要去参加,这是何意?”

    常嬷嬷眼珠微动,只恭敬道:“夫人莫担心,世子出行前特意交待过老奴,那些个家宴什么的您都可以不用参加,他已事先同老夫人他们说过了,若是下人们多嘴,老奴定会替您教训他们,若是长公主还来责怪您,那只管等世子回来再去向她赔罪就是了,这些都是世子临行前交代的,老奴也是依照吩咐办事。”

    温芙一听,心道裴珩对她戒备竟如此重,他不在,便连家宴都不准她参加了。他这是不想她和任何人接触说话,生怕她跑了?

    温芙心下冷笑,她本想去找长公主,想通过这个一向讨厌她,想把她赶出府外的婆母来脱身,可裴珩自很久以前就不让她去荣安堂请安了,只一直把她关在瑞禧院里,他出征后,门口守着的亲卫甚至还多了几个,眼下连中秋家宴都交待常嬷嬷不让她参加,她便是想见长公主谈这件事都没有机会。

    温芙盯着常嬷嬷看了几眼,一时气闷,心知此时多说无益,便暂时未再多说些什么。

    常嬷嬷见她未再坚持,不由松了口气。

    出行前世子爷特地交待过她,不让世子夫人出院门一步,府里的家宴也都免了,怕他不在府中,长公主她们会为难夫人,届时他远在凉州,无法帮她解围。同时,也怕夫人和府里其他人接触多了,暗中寻人帮忙,偷偷出府去。

    等到了中秋家宴那日,温芙焚香沐浴完,领着素心径直出门去,可还未到院门口就被常嬷嬷和春桃夏竹拦住了。

    常嬷嬷急道:“夫人别为难老奴了,若出了什么事,等世子回来,老奴担待不起啊!”

    温芙抿唇道:“只是在府中参加家宴而已,能出什么事?况且我作为一个晚辈,不去总是不好,老夫人长公主表面不说,心里定会不悦,这让我以后在府中如何自处?”

    常嬷嬷道:“这……”

    不待她回话,温芙已继续抬步往院门口走去,常嬷嬷在后面追,温芙只边走边道:“你跟着我不就行了,我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常嬷嬷面色为难,见她态度强硬,又想着若长公主为难她,老夫人定会出面帮忙维护着,自己又贴身跟着她,只是一场家宴而已,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只好同意了,当即紧紧跟在她后头。

    家宴上,府中众人正开席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长公主循声望去,只见是许久不见的温芙来了。

    这狐媚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家儿子对她护得跟宝贝似的,免了她每日的请安礼也就罢了,出征前还特地去荣安堂同她提温氏往后不参加家宴的事,把她气得够呛,他这分明是怕他不在家时,她会为难那温氏,这是把他母亲想象成洪水猛兽了?

    长公主嘴角冷笑,眼神盯着同她请安行礼的温芙,嘲讽道:“我儿金屋藏娇了那么久,不是不让你来吗?今日怎的肯赏脸来参加家宴了?”

    长公主故意臊她,她也不生气,只赔罪道:“儿媳的不是,前阵子身子不好,故而极少外出,特来赔罪。”

    老夫人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了下,只慈声道:“好了好了,珩哥儿媳妇儿快坐下吧!一家子难得坐一块儿吃饭,和气为主。”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长公主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温芙安静坐下用饭,老夫人在,期间长公主倒也未再为难她,待吃完饭后,常嬷嬷便紧张的跑过来,在她耳边催促道:“夫人,家宴既已参加完,那咱们便早些回去歇息罢!”

    温芙却道:“不急,我与婆母关系紧张,长期这样总是不好,待我去向她赔个不是!”说罢,她提步跟上刚踏出门的长公主,微笑行礼道:“母亲。”

    长公主回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微笑着同自己行礼,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只奇怪道:“做什么?”

    长公主又想着温氏这贱蹄子,平日躲她躲得紧,今日怎么主动送上门来了?

    温芙忍着厌烦,表面不动声色道:“儿媳有话和母亲说。”

    常嬷嬷见状,着急道:“夫人,您这……”

    长公主看了眼温芙,又看了眼常嬷嬷,似是意识到什么,她冷声道:“跟我来!”

    温芙随长公主去了荣安堂,直到夜深才出门来,常嬷嬷守在门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她终于出来,只小声道:“夫人,您没事吧?长公主可有为难您?”

    温芙呼了一口气,突然一笑道:“母亲不曾为难我,咱们回去罢!”

    常嬷嬷甚少见温芙露出笑容,夫人平日都是满脸愁容,今日怎的去了长公主这反而笑了,她与长公主不是一向不和吗?

    常嬷嬷面色微愣,心下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过了几日,她才终于知道奇怪在哪里了。

    只因温芙走了。

    她是突然间离开的,事发突然,毫无征兆。

    她拿出一封休书,当着全院下人面,开口道:“这是休书,我与世子已经和离,你们不可再拦我!”

    众人惊诧极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世子明明去打仗了,缘何会把夫人休了?再说,世子之前对夫人这般在意,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将夫人休弃的样子。

    常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忙让春桃去找松青,却在春桃回来之后得知他已被长公主关起来的消息,而门口守着的亲卫也突然不见了。

    她心下大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拦住收拾好行礼,准备离开的温芙道:“夫人,若不然等世子回来再说罢!世子如今在打战,定不可能给您写休书,若是长公主为难您了,您同老奴说,老奴定会想办法去求老夫人出手相助的。”

    温芙面色冷然,平静道:“没人为难我,是我自己想走,常嬷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需要。我如今已不是世子夫人,与国公府再无任何关系,还请你莫再拦我了。”

    “这……”常嬷嬷愁得眉头紧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素心离开了瑞禧院。

    温芙出了府门,康诚已驾好马车在门前等待,温芙坐进车内,马车轱辘滚动,渐渐驶离国公府。

    温芙掀开车帘,回望国公府,照旧的朱门碧瓦,雕梁画栋,锦绣成堆,只是那些庭院深深,从此远去了。

    温芙抬头望向碧空如洗的湛蓝色天空,感受着阳光洒在手上的暖意,只觉心下明朗,说不出的自由畅意。

    从此她再不是裴珩之妻,再不用受制于他。

    她只是她自己。

    *

    温芙没有直接回忠勤伯府,而是去了玉茗茶坊,先在茶坊的后院住下了。

    她从国公府出来,只带了几身衣物,和本身嫁过去时自己带的东西,其余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一样未拿。之前老夫人和成国公送给她的财物,她通通放在库房,临走前特地让素心将钥匙还给了他们。

    素心很快收整好,开心道:“姑娘,咱们终于自由了,以后你和表公子……”

    “素心!”温芙坐在窗下,制止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素心愣了一下,道:“怎么了姑娘?您如今是自由之身,表公子也还未娶妻,这不是刚好吗?”

    温芙闻言,想起那日被他看到自己和裴珩欢-好的画面,只觉再无颜面对他,只道:“我已是嫁过一次的人了,纵使他不介意,我也无法再心安理得的嫁给他……”

    门外,于泰觑了眼沈墨怀转喜为忧的脸色,小声道:“公子,咱们还要进去吗?”

    素心耳尖,听到门外似有人说话的声音,条件反射道:“谁?谁在门外?”说罢,便快步去打开房门,待门一打开,才发觉是沈墨怀和于泰两人站在门口。

    温芙闻言,起身望去,在看清来人是沈墨怀后,目光一愣,怔怔然看着他许久。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素心和于泰见状,忙识趣的低头退下去,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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