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许因诺从江骁那里拿到的恢复文件很多,很杂乱,也很不完整,被破坏得很厉害。许因诺自己最清楚,那样一个渣渣硬盘里还能找出东西来,已经是奇迹。

    收到文件的一瞬间,许因诺振奋的,大手笔重奖:“我给你买礼物吧,要什么?”

    两人在视频,江骁抬眼看她,眼睛黑亮。

    许因诺兀自兴奋着,许诺着一串的奢侈品大牌:“买包?最新的那款手机也行,要不请你旅游吧,意大利?法国?瑞典……”

    是富婆包养男模的大手笔。

    江骁嗤笑一下,没理她。

    江骁不够缺钱,够阴损,很快把这些大奖给折腾没了:每天只给许因诺传一部分文件,原因是:“文件太多,一次传不完。”

    许因诺第一天催他要文件时,先发了几条信息,江骁不理会;打他电话,接了,应了一声说是正在忙,让她晚上八点找他。

    许因诺的脑子是钢筋水泥的框架——凝固的,约好了、说定了,就不变。她定了八点的备忘提示,一秒不差的给江骁打电话。

    江骁一秒不差的挂断电话。

    许因诺诧异的瞪着手机,不知道江骁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约好的?

    几乎同时,手机屏亮起,显示“江骁”。

    深怕江骁挂掉,来电的铃声都还没响起,许因诺已经接通了。待看到屏幕上出现一张帅气的脸时,她才反应过来江骁发来的是视频邀请……

    这次之后,许因诺懂事了。找江骁?短信、电话、留言……都不行,要用视频才行。

    之后,每晚,两人一边挂着视频,一边传文件。

    江骁也不急,慢悠悠的传,一边加班忙自己的事情。文件也确实多,传着传着就卡死不动了,他取消发送,再重传。

    许因诺在这边处理文件。两人之间没话,很安静。偶尔错眼能看到对方,也都是专心认真的神情。

    尴尬成自然。

    习以为常,许因诺渐渐感觉到了这样的好处:电脑上遇到问题,她喊他一声,挠挠头,江骁会远程帮她处理,很及时。

    第四天晚上,江骁身后的背景换了。一幕灰墙,一个英俊的男人,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许因诺对好看的事情从来不拒绝,而江骁的审美也总是对她的胃口。

    她好奇的是:“你不在酒店?”

    江骁端了杯水走近,俯身坐下。镜头里,英气的俊脸放大,仿佛贴上来,略尖的眼尾勾挑着掠过镜头。

    许因诺心中一悸,这个视角……

    所有感知瞬间回到那晚的车里:他纠缠上来的时候,她慌得闭眼,最后一幕就是男人的眉眼鬓角掠过视野,之后全世界都被他控制了……

    那边,江骁说着:“在A市租了办公室。”

    他坐下来,发现镜头里只有她半张脸,眼镜瞪得大大的,像是信号卡住了。

    江骁转向她,正对着摄像头,问她:“发什么呆呢?”

    他是端端正正的样子,又离得很近……

    许因诺猛然伸手,“啪”的扣倒手机。

    忽然一大声、接着黑屏,江骁意外了一下,摇摇头:这网还真是卡死了。

    许因诺的网络不是一般的差。她这两年躲着网络,家里就没装网。现在上网是用手机,偏又住在半坡的林区,手机信号弱得像蜘蛛网,风一吹就断了。信号好不好,得看她当天有没有作孽。

    许因诺今天应该是作孽了。江骁等了等,屏幕还是黑的,他挂断了,也不回拨——她掉的线、得她自己拨回来。

    “主动”这是件事情上,江骁不惯着许因诺。

    他熬着她。

    像熬鹰,非常耐心。

    江骁喜欢热情的女人,许因诺不是。最初,他以为她是个胆大直接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恋爱,男人会轻松顺畅,但他看走了眼,许因诺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很冷寂。除非是有不得不找他的事,否则,许因诺绝不会联系他。相反,她动作最快的事情就是挂电话。

    江骁讲电话已经是出了名的“说完就挂、不聊天”,但他每次都是被许因诺挂,经常是江骁“再见”的话音未落,许因诺已经挂断。

    能让冷心冷情的人显得热情些的,只有比她更冷的冰。

    江骁决定让许因诺“显得”热情些。

    那扇主动被关上的门从来不开,生锈腐蚀,已经变成墙的一部分。江骁找不到门,敲上去也没回响,强行撞破太费劲。何况,单方面的强取毫无情趣,江骁享受心甘情愿的女人,要的是两情相悦。

    人,自己甘愿了,会主动出来的。她会自己找钥匙、找不到钥匙会自己去撞门,她会主想法设法自己站在他面前。

    那个时候,这人是丢不了的——他去哪儿,她都会跟上来。

    破壳,还是要里面的小东西自己敲碎了壳,钻出来。才最妙。

    许因诺的手机屏幕向下、被她死死的扣在桌面上,她看到自己手背上的青筋和骨棱绷起。心跳骤紧骤乱的,激得她慌,心惊肉跳的。

    她控制不了自己,反被这样的悸动牢牢的攫住。

    最要命的就是这样:身体和本能有了欲望,脱了形骸,不管不顾的扑上去;理智却迟钝了好几拍,只来得及抓住欲望的尾,拼力的捆扎束缚着那些乱扑突蹿的欲。

    许因诺有种糟糕的预感,理智会输掉。

    欲望作祟的火,在擦燃的瞬间,就是一场诱惑和火苗之间的诱捕游戏。她自己,也只是个看客,心惊胆颤的等着、看着,看自己的心头火渐渐盛大、渐渐失控、最终烧天烧地。

    而江骁,来势汹汹。

    他身后、甚至他本身,就是那些痛快的、刺激的、狷狂纯粹的吸引,靡丽浓艳的灰暗边缘,燃着幽蓝疯狂的火。

    许因诺闭着眼睛深呼吸,待身体里的喧嚣翻腾累了、渐渐熄冷,她疲惫的吐出口气,像是和自己打了一仗。

    偌大的两层老房子、安静的院子,只有她一个人、一盏灯,静得仿如隔世。

    不知过了多久,许因诺才定了神。她给江骁发了视频邀请——她还必须先向他低头:他手里捏着关乎她生死的东西,还根本不当回事儿。

    江骁不接。

    许因诺就继续拨,一通一通的拨过去——江骁说过:“我忙,很容易忘事,手机还总静音,如果不接电话你就多打几次。”

    有这句话打底,许因诺就理所当然的死缠烂打。

    她现在很好奇:骚扰电话和她的电话,哪一个对江骁的杀伤力更大?

    视频终于接通,江骁那边有事,正在和人说话。镜头里是他的一双手,一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轻稳的操作鼠标键盘。

    许因诺没说话,安静的等他。

    电脑上,江骁的头像忽然晃了,是他把文件传了过来。手机镜头里,江骁的手也离开了鼠标。

    许因诺轻轻的挽起唇角,接文件,开始整理。

    听说话声,江骁的房间里有很多人,闲适轻松的在聊着天。他们的声音不大,偶尔能听清楚两句。许因诺恍然间有种错觉,江骁是在隔壁的客厅里会客,她开着房门,在书房里做文件。

    一句话清晰的飘了过来:“……骁哥的女朋友霸气,连环夺命CALL……”

    许因诺一惊,她忽的想起,江骁是用笔记本电脑和她连线……

    所以,她的脸就在那边的大屏幕上“展览”着?

    所以,那边的人都看到她了……

    他们管那个叫……“连环夺命CALL”?

    !

    江骁送走了同事,走回电脑前。他手一戳,把笔记本的屏幕压倒,许因诺的影像随之躺平在桌上,江骁手撑着桌面,低头看着她。

    见许因诺一脸愁苦,江骁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许因诺懊恼,觉得刚才太丢人。想埋怨江骁,又没法说。

    江骁兴致很好,噙着笑,目光又亮又烫的,爆着细细碎碎的火星子。他的背景是天花板,衣衫松垂。如果他的头发再长些,也是垂落的。

    视觉的错觉,江骁居高临下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许因诺看着,愈发的心躁。

    江骁蓦地笑了。想起了那晚在焦化厂的荒原上,她摆了“全鱼宴”招猫,结果被他吓得丢了半条命。

    许因诺若是被吓得紧了,就是这副绷不住的临界表情。

    “许因诺,”江骁叫她一声,想说些事儿,明天他……

    夜沉了,男人的声音也沉、又慢,浓雾似的在空间里弥漫开来。

    许因诺定定的看向他。

    江骁是舒适散漫的居家摸样。英朗锐气的人变得温柔时,那份静谧安稳都是缓慢又强大的潮,无声无息的侵袭过来,能灭顶。

    许因诺看得失神,目光渐渐失焦。

    江骁开口正要说,却停下了,缓缓的抿起了唇角。

    这一刻的静太好,不忍心散。

    这晚,江骁突然转性,把所有的数据一起发了过来。

    第二天,许因诺再找江骁,他先是不接电话,之后电话就是盲音,联系不上。直到晚上,江骁一条消息都没有回。

    许因诺一整天攥着手机,心神不宁的——这人从来不这样的。

    她几次想报警,脑子里是各种极端情景,一点都不含糊的往江骁身上招呼:刀光火影、车祸抢劫、地震空难……

    再一转念,着实觉得自己多余:他跟着那么多的同事呢,能出什么事?

    半夜醒来,许因诺摸到手机又给江骁拨。却看到了一条信息,江骁几分钟前发来的:平安,勿念,下了乡镇,没电没信号。

    许因诺心里一松,这才踏实的睡去。

    之后的日子,江骁都是这样,总是去环境特别恶劣的地方,完全联系不上。他整个人也都是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状态中,别说许因诺了,他连自己都顾不上,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时光忽然空静,许因诺又被丢回了从前日子。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无声无息、无牵无挂,不用费心的惦记着谁、也不用管谁在想着她。

    这样的孤静自由才是她的舒适圈——被江骁干扰的日子太心慌了,总是要出格似的,绷着的、很紧张。

    她忙着整理那些恢复后的文件。

    繁杂无序的一大堆,而且大多数都打不开,其中关于青铜雕塑的文件就更少了。在看到那个文件夹时,正是许因诺已经绝望的时候,她异常冷静的点开文件夹:应该还是一堆残文件,她没那么好运。

    果然,大多都是坏的,但几个关键的文件奇迹似的非常完好。

    “嘭”的一声,许因诺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感觉自己被人从悬崖边上捞了回来,心剧烈的狂跳。

    不是要证据么?

    有的!

    她用力的眯着眼,瞪出凶光。心里更是发了狠,立刻整理材料,写自证材料。

    两年、这场抄袭纷争居然持续了两年多。

    他污蔑她、陷害她、欺骗她、不入流的手段用尽。

    许因诺自认问心无愧,更相信傲骨清高。但这个世界不相信——问心无愧的人太多。悠悠众口的世界,高高挑起指挥棒是话语权,是名利声望。

    两年的唾骂声中,许因诺腐烂成泥,周北同留学归来名利双收。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放过她:泼她的青铜、逼她退赛、逼她离开艺术圈。

    到此为止吧,该结束了。

    许因诺自证作品原创的材料写的很顺畅,立刻发给了竹新奖。

    这两年,她一丧到底,淤着,也在沉淀。她想不通很多人、也想通了很多事,所以笔下一气呵成。她还有许多话想说,不吐不快。

    电脑里的照片,是青铜神煞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她握着气动雕刻机,打磨雕塑的细节。为了动作精细准确,她没戴防护手套,指甲缝和皮纹里都是黑。

    许因诺打开一个新文档,落下标题——《你不知道它有多脏,却那么美》

    凌晨六点,许因诺把写好的帖子发在了论坛上,匿名。

    登了网,页面弹出个消息,许因诺直接关掉。愣怔了一下,她忙又翻回去找。是□□空间,居然有访客,还有条留言:全是马赛克,你是有多违禁!

    凌晨三点半——江骁写的。

    这人……

    许因诺好笑,这人是忙了几天终于能喘口气,深更半夜来逛她的空间?

    她的空间里只有图,数不清的图,全部叉裂,整齐划一的灰色的阵型。

    荒坟场似的空间,一条留言诈尸似的戳着。

    问她有多违禁?

    可以回答。

    许因诺甩了一组作品图给江骁——非常强悍的素描,健康阳刚的男人身体,身体各种姿势各个角度的素描:横躺、抬腿、扭臀……线条最简最放肆,暖橘色块叠压晕染,强调人体的体积和热度,肌肉鲜活喷张。

    江骁看到后会怎么样,会不会羞红了脸?

    审核她空间的程序员可是被她吓到了的,把她所有上传的作品图全部打了码。

    许因诺唇角嘲冷:纯洁的程序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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