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二天,华子瞻找借口路过稽查处,远远望了一眼,发现叶晴柔并不在座位上,于是装作闲逛进去问康芝:“今天叶小姐没来?”

    康芝冲他摇摇头,看他脸色有点憔悴,说:“华先生,你也病了?怎么气色这么差?”

    华子瞻听说,问她:“哦,我没有,昨天喝多了。谁病了?”

    康芝说:“叶小姐,今天请了病休。”

    华子瞻听到,无心再闲聊下去,匆匆辞了康芝,向叶晴柔家走去。到了叶家楼下,华子瞻又有点犹豫了。昨天刚刚拒绝了她,今天又去关心她,他想起叶晴柔质问的那句话,这难道不是在用感情折磨别人吗?不过这折磨非他所愿,折磨别人也折磨了自己,竟是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

    可是他实在心焦,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门,他推了推,门倒没有锁,楼下鸦雀无声,他走进去,吴妈也不在。他只能往楼上去看看。正要上楼,听到上面门响,吴妈从楼梯上下来了。

    吴妈端着一盆水,看到华子瞻吓了一跳,盆里的水晃悠悠差点撒出来。华子瞻过意不去,忙说:“小心!吓着你了?”吴妈快步走下来,小声说:“华先生,您怎么来了?”华子瞻说:“哦,听说叶小姐病了,我来看看。”吴妈叹了口气说:“唉,昨天晚上开着窗在地上坐了一夜,怎么能不着凉。今天一早就发热了,烧的迷迷糊糊,嘴里还喊着戴先生。”华子瞻愣了一下,心里却有种难言的滋味。明明是他把她推给戴耀均的,可是却不想她爱别人,天下哪有他这样可笑的人!

    吴妈见他神色不对,问他:“华先生,听说戴先生离开上海了?是因为这件事吗?”华子瞻听见吴妈问他,忙回过神,敷衍她说:“嗯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戴先生是因为军务上的事情调离的,应该不久会回来。”吴妈好像放下了心,点点头说:“这个戴先生,做事情也是不爽气,既然已经订了婚,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不过这小夫妻之间吵嘴也是常有的事,何至于一个一跑跑到老远去,另一个在这里生闷气把自己怄病了。”

    华子瞻听她误会叶晴柔是为戴耀均生病,也不便解释,只能默默地听她念叨。年纪大的人,嘴上就有点啰嗦,吴妈又絮絮叨叨跟华子瞻说戴先生走之前是怎样来这里跟她家小姐怄气,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华子瞻心里担心叶晴柔,不得不打断她问道:“叶小姐现在还发热吗?”

    吴妈被打断,也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忙殷勤地答道:“是啊,热的厉害,这不我先来给她倒点凉水敷一下。我看人都烧糊涂了。再这么着,我要打电话给潘太太叫司机来送她去医院了。”

    华子瞻着急地说:“这怎么行,我上去看看。”说罢不等吴妈反应,便快步跨上楼去。

    叶晴柔在卧室的床上静静地躺着,头上还敷着叠成长方条的毛巾。华子瞻走进卧室,拿下她头上的毛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吴妈这时已经悄声无息地站到了他身后。华子瞻看看吴妈忠心耿耿寸步不离的样子,感觉略放心了一些,轻声对她说:“吴妈,你辛苦了。她还有点发热,你多留意一下。我还要回警备司令部,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有事就打给我,我离这里近,开车很快就到。”吴妈忙着找纸笔,拿给华子瞻写电话号码。

    华子瞻临走时一再嘱咐,如果小姐情况不好了马上给他打电话。吴妈一面忙不迭的点头,一面说:“华先生,您看,您对我们小姐真是太好了,我替我们小姐、替潘太太谢谢您。”

    华子瞻走出叶晴柔家,突然天气大变,乌云压顶,整个一片天都黑了下来,明明正当午,天却黑得像晚上一样,走了没几步,便“哗啦啦”下起雨来。黄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又急又猛地噼里啪啦打到人身上,一瞬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太大了,华子瞻只好又退回去。吴妈打开门,看他又回来了,忙给他撑伞。华子瞻想想,即便走了也不放心,索性就留在这里吧。吴妈倒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华先生,下这么大雨,倒是天要留人了,您在这里等一会吧,雨小了再走。”华子瞻冲吴妈点点头,跟着她上楼去了。

    华子瞻不方便总在卧室待着,便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远远看着卧室。

    外面狂风大作,雨水被吹在窗上,贴着玻璃汩汩地流下来,层层叠叠,源源不断,模糊了视线。华子瞻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朝外看。外面已然变成一个昏暗、混沌的世界,风雨中的人们都在慌乱地四处奔跑,而屋里确是一片宁静安闲,让困在斗室里的人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妈又“嘚嘚”地上来了,手拿托盘端上来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子咸菜。“华先生,您吃点东西吧,因为小姐病着,也没做其他的饭菜,就熬了点粥。您垫一垫。”

    这时,叶晴柔醒了,在卧室里面叫吴妈。吴妈忙跑进去探看,上前摸了摸叶晴柔的额头,嘴里嘟囔着:“不热了,不热了就好,谢天谢地。”叶晴柔躺在床上问她:“吴妈,你刚才跟谁说话呢?”吴妈忙应道:“华先生,来了好一会了。”这时华子瞻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叶晴柔看到他,忙从被中抽出手,理了理头发,但也并不与他讲话,只是盯着吴妈问:“我睡了多久?天怎么这样黑?”吴妈说:“睡了一天了,今天下雨,天黑得早。”边说边直起腰来要去把灯捻开。叶晴柔忙拦她,说:“别开灯!”华子瞻有点不知所措,远远地问:“饿了吧?吃点东西吧?”叶晴柔低下眼不应声。吴妈看她不说话,忙答道:“对,吃点粥吧,你陪华先生一起,华先生也没吃饭。我再去盛一碗来。”吴妈把床头的黄梨木小柜子拉出来,又从外面寻了把椅子来放在小柜前面,转身走了。

    空气中尴尬的气氛好像缓和了一些,华子瞻把端着的东西放在黄梨木柜子上,对着床头坐了下来。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吴妈又进来,把一碗粥放在柜子上,说:“小姐,起来吃点粥。”叶晴柔点点头说:“吴妈,你辛苦了,你也下去吃点东西吧。”吴妈不放心地冲华子瞻微微欠一欠身,说:“那麻烦华先生照应一下小姐。”

    吴妈走了,卧室里又是一片寂静。叶晴柔在昏暗中看着华子瞻,昨天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细细回想起来让人烦躁不安,干脆不想,好在没开灯,他看不清她的脸。

    “扶我起来。”叶晴柔不客气地说。

    华子瞻忙站起身,走到床边伸出手,将她扶起来。叶晴柔靠在床头,看着柜子上的两碗粥说:“我要喝粥。”华子瞻端起一碗递给她。她不接。华子瞻只得坐在床边,喂给她吃。她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戴耀均,只觉得心里一沉。

    华子瞻见她不吃了,问她:“怎么?不好吃?”叶晴柔回过神,有点故意置气地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怕我纠缠你吗?”华子瞻有点惭愧地说:“晴柔,别这样。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昨天......”叶晴柔打断他说:“昨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华子瞻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晴柔,对不起。我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接受任何一份感情。你能理解我吗?”叶晴柔看他无奈地样子,心软下来,失望地点点头说:“我明白。”华子瞻抬手看看表,像是要走的样子,问叶晴柔:“你好些了吧?”叶晴柔说:“好多了。”华子瞻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说:“热度好像退下去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些事......”叶晴柔急起来,拉住他的手,打断他说:“你别走。你走我就不好了。”华子瞻看她病弱的样子,尤其让人心生怜爱,不由得心一软,说:“好吧,我不走。那你要听话,把这碗粥吃了。”

    叶晴柔一边吃粥,一边问华子瞻:“我是不是太好哄了?”华子瞻笑笑说:“会开玩笑了,就说明没事了。”叶晴柔说:“我还是头晕。”于是顺势靠在华子瞻肩上。华子瞻放下碗,心里起伏难安,过了一会儿说:“晴柔,我们不应该这样,这样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如果那样我是无法原谅我自己的。”叶晴柔不理他,索性伸手搂住他的肩,望着窗外说:“就一天,过了今天,我就只是你并肩作战的战友。”华子瞻沉默了。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卧室里没有开灯,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坐着,好像听见外面琳琅的雨声,淅淅沥沥的,那不止是雨,也是长久以来的期盼悄悄流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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