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轩辕观音他们又在东海之滨住了一些时日,等着唐家派人来料理了余下事宜,随即一行三人才慢慢悠悠上了路。

    时至暮冬,积雪已融,只是在风中还能隐约感受凛冽的寒意。

    两日后傍晚,白水镇。

    唐宁以为轩辕观音会直接去千金阁查访,却不料二人被轩辕观音两手一拉,就拉进了白水镇乃至整个东境最有名的酒楼——春朝秋夕楼。

    春朝秋夕楼以酿酒技艺名扬江湖,无论客人从何处来,总是能在这找到满意的好酒。甚至有客人仅凭描述,酒楼的掌柜姑姑就能当场给他调出想要的酒来。还有人传言,春朝秋夕楼的酒,有抚慰人心,解意镇痛的奇效。

    一传十十传百,至此,春朝秋夕楼才是真正的无人不晓。

    天还未黑,春朝秋夕楼内已然灯火通明。一入内便是娇美舞姬跳舞的圆台,长袖曼舞,姿态绝妍。四根柱脚鎏金画蝶,一匹价值八百金的绛罗纱帐缠绕在开合处。刚至饭点,已是宾朋满座,弄盏传杯,笙歌鼎沸。

    轩辕观音带着唐宁和洛无祈于角落小桌坐下,立马就有侍女上前伺候,呈上小点,拿着翡翠玉带,在轩辕观音耳边轻轻介绍着她们的特色菜系。

    唐宁好奇张望,拉着洛无祈说话:“我本以为西蜀那边的酒楼已经是极风流,没想到东境这边的酒楼倒是更加与众不同。你从前可来过吗?”

    洛无祈只摇摇头,自斟自酌,顺手给轩辕观音添了杯茶。

    唐宁又说:“我们都没来过,这阿音倒是像来过多次一般,可她不是才出驾月宫吗?你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吗?”

    洛无祈略有诧异地抬了下眉,不动声色看了眼沉浸在点菜中的某人,但笑不语。

    唐宁有些不满洛无祈敷衍的样子,扭着头便接着打量周围。

    “好啦好啦,我点完了,我点了霜花糖藕,葱汁金丝鱼,脆炒三丝和卤牛肉,还点了一壶这里顶顶有名的佳酿,浮生一梦。你们没意见吧。”不等唐宁他们张口,轩辕观音便笑眯眯将翡翠玉带还给了侍女:“他们没意见,准备上菜吧。”

    侍女含笑应声而去。

    唐宁好奇:“不是说这里的美酒都很有名吗?为何只点一壶?”

    “为了节约你的钱袋子。”

    “......你倒是还记得是我付账,倒是一点没问我的意见。”

    “我点的,必然就是最好吃的,你说是不是啊洛无祈?”轩辕观音敲敲茶水杯,示意洛无祈再添一盏。

    洛无祈好脾气地应声:“是,阿音点的,自然是最好吃的。”

    唐宁忍不住白了一眼:“我瞧你俩扮夫妻可真是入戏,若我不是知道,真当成你俩是真夫妻了。”

    洛无祈手添茶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偷看了轩辕观音一眼,却发现她完全没在意唐宁的话,只张望着左右打量四周。

    不多时,菜便端了上来。

    轩辕观音这才回神,开心地动起了筷子。

    唐宁嗜酒,有酒喝自然开怀,高高兴兴地给洛无祈倒了一杯,和他对酌。

    酒酣微热间,浮生一梦起。

    唐宁问:“这酒明明是桃花甜酒,为何要称作是浮生一梦呢?”

    轩辕观音稍喝了两杯,双颊微红,把玩着已空的酒杯解释道:“这杯酒不在于味道,而在于今夜你的梦。今夜或许你会梦到某个遗憾,浮生一梦间,或可帮你偷得几分圆满。”

    洛无祈静静看着轩辕观音,抬手阻止她继续倒酒:“你喝多了,再喝明早就头疼了。”

    轩辕观音确实看着有些醉了,笑得狡黠,挪步凑近坐在了洛无祈身边,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影:“我有遗憾,盼得圆满。洛郎君如此清醒,难道没有遗憾吗?”

    说完似是酒力深沉,直直地跌靠在洛无祈肩头,朦胧剪影间,只觉得身后身躯滚烫,倏然一震,僵硬得不敢动弹。

    洛无祈偏头看着已然睡熟的轩辕观音,轻轻叹了口气,揽住了她的肩膀打横抱起。喊了侍女引路去了上房,再叫几个侍女带着已醉晕扶桌的唐宁去了另一房间。

    侍女带路上了二楼厢房,是个极素雅的房间,屋内燃着瓜果香气,并不腻人反而清新平气,开窗便可见一湾湖泊,月色光影,分外动人。

    洛无祈小心地把轩辕观音平放在床上,安坐于床侧。轩辕观音似是睡得并不安稳,一只手一直无意识扯着被压在身下的头发。

    洛无祈见状,轻手轻脚地欺身向前,轻轻抬起她的背,微微蹙眉捻起已被纠缠得不像话的长发。

    好在春朝秋夕楼厢房里的物件很齐全,他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柄木梳。于是又坐了回来,为轩辕观音盖上棉被,还仔细掖了下被子,随即慢慢地为她梳起了已缠到打结的黑发。

    他忽得想起从前年幼,顽皮去新人房里看描红烫金妆扮好的新娘子,也有为新娘梳头的阿婆,捏着新娘子的长发,一梳一祝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似又是回神,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求白头与儿孙,无论梳多少回,只盼得观音宫主岁岁平安,得偿所愿。”

    在梳完最后一下的时候,洛无祈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道了句喜话。随即将木梳放进怀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至他走远,再也听不见他的声息,轩辕观音这才睁开眼睛。

    一双清亮的眸子冷静得吓人,完全没有酒醉的模样。

    她皱着眉头,略有些惊悚地回想着刚才洛无祈为她梳发的动静,指尖轻揉着已被梳顺的如瀑长发,低着头发了好一会的呆,直至门外传来三声鹧鸪哨声,轩辕观音这才回神起身收拾了下略有些发皱的衣裙,出了门。

    跟着哨声指引,七拐八绕,很快她找到了暗室。

    推开暗室门,南谯姑姑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瞧见轩辕观音来,很是开心:“阿音!”

    “南谯姑姑!”轩辕观音也蹦跳着跑过去,像极了小的时候不谙世事的顽皮少女。

    “回灯说你许久前就动身,怎么如今才到我这里来,差一点我就要用传音蝶找你了。”南谯嗔怪道。

    “哎呀南谯姑姑,阿音错了嘛,阿音没见过海,于是贪玩先去了东海之滨。”轩辕观音撒娇地摇了摇南谯的手臂。

    “你啊,”南谯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东海之滨并不算安全,你第一次游历江湖,竟也敢直接去东海,直说吧,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渔村里有个人家,在做偷运黑环毒蛇的营生运往南方,我怀疑这件事情不简单,或许跟袁杀潮有关。这种见不得台面的毒虫毒蛇,他最是喜欢,于是查到了白水镇,所以就先来见您啦。”

    “千金阁,首饰坊。”南谯淡声回复。

    “您也查到了?看来这个千金阁确实不简单,明天我去探一探。”

    “我也在这里十年了,春朝秋夕楼表面是酒楼,实际上是驾月宫的江湖情报网,这些事情你可以直接问我的,不必自己深入险境。袁杀潮这十年一直没露面,但是江湖上多了很多小门派,我一直在查这些近十年出现的门派之间有什么勾连。”说完南谯叹了口气。“这十年一共派出了两百七十一名探子,全部殉职,最后一名探子出事前拼死送回了一张血字。”

    南谯回身,在柜下暗格里微一摸索,拿出了已有些发黑的纸条,上书四个字:“天上海市。”

    “虽则如此,驾月宫人从未有人叛宫,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都记了下来,驾月宫不会忘记他们的付出。”南谯郑重地将这纸条给了轩辕观音:“我本想自己去查,奈何回灯说,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仇怨你要自己亲手去报,这江湖种种,也该是你自己去经历。我只盼你,不要重蹈覆辙。”

    轩辕观音手有些颤抖地接住了这张破碎的血纸条,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默然地点了点头。

    想起了那将近三百名牺牲的驾月宫子民,气氛有些凝重。

    正巧此时,侍女禀报说是洛无祈独自出了门,问道要不要跟着监视他。

    轩辕观音想起不久前洛无祈那些奇怪的举动,心里有些无名的烦躁,摇了摇头,说不必理会,随他去。

    南谯倒是有些好奇她和两个同行少年的经历,于是轩辕观音便留在暗室里和南谯仔细说了说这段入江湖的历练故事,聊到了极夜深。

    等第二日轩辕观音醒过来时,已经是巳正时分,早就过了早膳时间。

    轩辕观音揉了揉眉,草草洗漱了一番,边打哈欠边开了房门。

    忽然,哈欠停住了,门口站着洛无祈。

    今日的洛无祈穿着一身雪白的祥云滚边刺绣长袍,长身玉立,定定站在轩辕观音门前,瞧着像是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

    轩辕观音愣愣:“这么早,你有事?”

    洛无祈唇角漾开微笑道:“不早了,都快用午膳了。楼中侍女说你尚未用过早饭,于是我便带了点糕点给你垫垫肚子。”说完晃了晃手中精致的糕点盒子,又打量着轩辕观音未挽发髻的样子,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根紫藤银钗,开口说道:

    “以及,阿音,我来为你绾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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