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洛无祈给轩辕观音绾好发髻，已然将近晌午。
唐宁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等着他们下楼。
等到终于看到二人的身影，本想抱怨两句，却看到今日的轩辕观音簪了钗。唐宁眼睛一亮，忘记了想要抱怨的事情，夸赞道：“少见你绾发，今日当真是好看。”
轩辕观音很是受用：“有眼光。”
洛无祈在一旁看着他们插科打诨，也并不打断，只微微向前，引步带他们去千金阁。
昨夜他也已来过一趟，还跟着掌柜的家眷学了许久的绾发技巧。
春朝秋夕楼距千金阁并不远，大约转过两条主巷便到了。
一踏进千金阁，轩辕观音就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悄悄捏了下洛无祈的手心，还未来得及提醒，千金阁的刘丰掌柜便作着揖快步迎了上来。
“原来又是昨日的洛公子，今日是带着夫人一并来挑首饰吗？”刘掌柜瞧着轩辕观音拉着洛无祈的手，笑眯眯地询问洛无祈：“我瞧着紫藤银钗与洛夫人极为相称，洛公子当真好眼光。”
被震住的轩辕观音心道：“昨夜他出门是为了给我买银钗？”
还未等洛无祈回答，唐宁：“什么？你昨日竟然来过了？你为什么不喊我？”想了想察觉不对：“你哪里来的钱买首饰。”
洛无祈看了眼轩辕观音，眼里染上一丝笑意，轻咳一声：“自然是问唐少主你借的。”
“......趁我酒醉借的？”
轩辕观音打圆场：“一家人一家人。”转头看向刘掌柜：“我夫君昨日来给我选的首饰我极为喜爱，所以今日便一起再来看看。”
说着悄悄对着唐宁使了个眼色：“乖徒弟来帮师父师娘一起选选啊。”唐宁虽是有些不解，可还是配合说了句：“......哦，来了。”
三人假装在几盘首饰中挑挑捡捡，洛无祈状似无意说道：“我昨日夜间时分来，发觉千金阁客似云来，比起首饰坊更像是酒楼。掌柜的，可是这千金阁最近有什么喜庆的事情发生？”
“哦呵呵，洛公子说笑了。千金阁后是一处戏班子，叫秋月溶。这个戏班子可是白水镇顶顶有名的戏班子，最近班主在给自己的小女儿招婿，是以夜夜都有免费的戏文表演，若洛公子你们感兴趣，今夜也可以来看看，几乎全镇的少年郎君都会来呢。”
“全镇的少年人都来？竟这么热闹？是这秋月溶的千金生得非常貌美的缘故吗？”
“洛夫人有所不知，秋月溶的秋老板早年经营海上生意，因为他的娘子爱看戏，于是便来这白水镇开了个戏班子，身家极为富庶，给出的陪嫁礼单别说是寒门郎君，甚至高门大户都会心动，虽然没人见过他家小女儿的模样，但是他的夫人我曾远远看过一眼，着实是极为貌美的，想来女儿也定会是位清丽佳人。所以才有这么多郎君前去，或许是想搏一搏前程吧。”
“是所有尚未娶亲的郎君都可以去试一试吗？”
“自然，秋老板说过，不拘出身，只要未有婚约，都可以来求娶。”
“几时开始呢？”
“今日约莫酉正时分，便会开席，若几位想来，我提前给几位留下好位置。”
“如此便多谢刘掌柜了。”轩辕观音稍一回礼谢道。
回到春朝秋夕楼，唐宁有些饿了，左挑右选点了几道菜。洛无祈依旧自然地为轩辕观音添茶，看她紧皱着眉头，似是在走神。
“怎么了？你从千金阁回来便一言不发。”
“我在千金阁里闻到了一丝很奇怪的香味，似蜜非香，留味悠长，却让我无端有些头疼。这种香味很少见，我有些分辨不出是什么。”
“我昨夜也闻到了，昨夜千金阁后门大开，带出来的香味更明显一些，今夜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个秋月溶不一般，今夜务必要多加小心。”
洛无祈低头勾唇一笑：“有阿音护着我，我不害怕。”
轩辕观音腹诽：“你还是怕一怕吧。”
想了想，轩辕观音拿出一瓶玉清丹，递给洛无祈：“唐宁身上有息渊溺石，还会武功，他应当没什么问题。唯有你，这瓶玉清丹你拿好，晚上若有不适，及时吃一粒，或能保全你。”
听到武功，洛无祈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只顺从地说了句好。
是夜生生灯火，一夜鱼龙舞。
到秋月溶门前时，刘掌柜已经恭候许久了。
轩辕观音一行三人微微作礼，便被领到了内里雅座，等待开戏。
轩辕观音皱眉：“这蜜香味更浓了。”似是琢磨许久，靠近洛无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与浮生一梦的气味有些许相似？”
洛无祈扯开折扇，挡住他们低声絮语的样子：“我幼时曾听家中长辈说，南域多雨林，林中深处有一种果实，小而圆润，猩红晶莹，闻之有异香，食之能致幻，让人有入坠仙境之感，飘飘欲仙，不知疼痛，你说......”
轩辕观音蹙眉：“火□□？这是能让人上瘾的果子，白水镇在东境，哪里去找如此大量的火□□。这个秋月溶必有古怪。你如今内力不济，今夜要当心。”
“娘子这是担心为夫吗？”洛无祈揶揄。
“是啊，我担心夫君身娇体弱，万一被这火□□迷了心智，叫人掳走了，那可真是......”
“真是如何？”
“真是给我解决了大麻烦。”轩辕观音白了他一眼。
唐宁坐在一边，看着他俩躲在折扇之后说悄悄话，不满：“你们说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轩辕观音正襟危坐：“大人的话小孩子不要听。”
···
一声锣鼓骤响，好戏开场。
轩辕观音原以为是一些郎情妾意的戏文，没想到拉开帷幕，是提线傀儡戏。
这傀儡有男有女，细看神色戚戚，在提线人手中来回摇摆做着不同的动作。惟妙惟肖，细细看去，若有不妥，大概就是这傀儡皮有些粗糙。
台上唱腔出，台下酒菜满。
闻到蜜香，轩辕观音不动声色地看了洛无祈一眼，两人默契地没有动筷子。只慢了一瞬，就看见唐宁一边看戏，一边吃得正开心。
“唉。”二人双双叹了一口气。
唐宁吃得正欢，看他们没动筷子，不解问：“你们怎么不吃啊？这戏班的酒菜虽比不得春朝秋夕楼，但也算是别致可口。尝尝啊。”
“我们不太饿，既然你都吃了，那便多吃点。”轩辕观音随即将菜都往唐宁那边挪了挪。
洛无祈看着轩辕观音哄小孩一般逗弄唐宁，浅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酥糖，拽了下轩辕观音的手腕，示意她坐近些。
“怎么，你看出其他不对劲了？”
“张嘴。”
“啊？”
趁着轩辕观音张嘴愣神时，洛无祈将一块酥糖喂给了她。
感觉到唇齿漾开一片她喜爱的酥脆甜香，带着少年指尖上清冽的松木味道，绕在她的鼻腔周围，轩辕观音忽然觉得这里的烦闷腻人的香气也被驱散了不少。
忽然此时，一颗绣球从天而降扔到了他们的桌上，将专心吃菜的唐宁吓了一跳。
洛无祈也松开了轩辕观音的手腕。
只见小厮迎着一位中年男客上前，这中年人身着锦缎眉目疏朗，可见年轻时也算是一位美男子。只是眉间皱纹颇深，略微毁了这份俊秀的气质。
男子上前作揖，自我介绍道：“诸位客官安好，我是秋月溶的老板秋春山。诸位能来我这小小戏班，想来是知道规矩的。小女今夜选中了此桌的男客相谈诗文，共赏风月，不知二位是否都未有婚约呢？”
说是这么说，眼睛却直直盯着洛无祈，仿佛只在等待他的回答。
轩辕观音见状微微侧身，挡住了洛无祈，笑言：“秋老板安好，这位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然成婚许久了。这次来，是为了我们的小徒儿唐宁，若得秋姑娘青眼相看，也是我们那徒儿的福气。”说着将唐宁一手拉到了秋春山面前。
秋春山一愣，尴尬笑道：“唐公子也确实是一表人才。”说着不露痕迹往后看了一眼，像是得到了屏风后的人首肯，接着说：“那就烦请唐公子来一趟后院小阁楼，小女另备了酒菜。”
轩辕观音像是不解：“可是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就这样私下见面，怕是于礼不合吧。”
“娘子放心，身边自有婢女侍奉。娘子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秋家虽是商贾，却也是知礼守节之家。只是作为父亲，总是想让小女选个自己心仪的郎君，若今日小女相看之后，愿意嫁给唐公子，我自会亲自上门与贵府长辈谈亲，若是有缘无份，也会备份厚礼，多加感谢。”
“这么说来，也是我们这傻小子的福气，娘子不必多虑了。”洛无祈适时开口。
轩辕观音点点头，还是一副操心的长辈语气：“既如此能得秋姑娘厚爱，我们便却之不恭。只是我家徒儿少与姑娘接触，我还是多叮嘱他两句，烦请求老板稍等。”
“这是自然。”
轩辕观音将唐宁拉到身前，洛无祈侧身挡住了一众视线，只见极轻微一声响，唐宁脸上的酒热瞬间白了几分。咬牙切齿还要装作微笑的样子：“你最好解释下，什么东西跑到我胳膊上了？”
“三首银霜蛇，便宜你了，这可是我的灵蛇。”
“你究竟要干嘛！”那可是蛇啊，唐宁欲哭无泪，还要在秋老板等人的面前保持冷静。
“拿来给你防身。这里的东西都不对劲，你虽有息渊溺石防身，但还是要以防万一。一会若有不对劲，立刻就走，不要露出马脚。”说完，缓了缓气：“我和洛无祈会在角落盯着，你不必太紧张。”
“......见姑娘不会让我紧张，但胳膊上缠了条冰凉滑腻的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