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风回雪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屋外的箭雨骤歇,与之而来的是细碎谨慎的脚步声。

    听声音,起码有十几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周围的空气凝固着,压抑得她有些局促不安。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心底的那根弦始终紧绷不松,手心都冒出了汗。娇小的身子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蓦地,手背被人包裹住,源源不断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她眼睫颤抖了下,忍不住缩进他的怀抱里。

    “害怕?”

    听着头顶淡淡的语气,甚至能从其中品出一味调侃,风回雪掐了掐他腰间的肉,严肃道:“认真点,外面的情况不低于十人,你我没有武器,这间屋子又只有此处一扇大门。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苏霁的目光在殿内搜寻一圈,掠过上方的灵位时,视线短暂地停留一瞬,深沉的眼睛透露一点莫测高深的幽光。

    “你可会些功夫?”

    一圈打量下来,风回雪还当他想出了什么解决办法,不料苏霁突然提出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她虽不理解却也如实相告。

    “不会。”

    简洁干脆的两个字成功使得苏霁挑了挑眉,他一手牵着她躲到石柱背后,一手凝聚内力打落屋内所有的帷幔。

    风团所过之处,素白的轻纱纷纷垂落,将屋内空间割裂得东一角西一块。

    他将人推到靠近墙壁的地方,自己站在外侧的位置。

    背靠石柱,他站姿闲散,单手拦过去护在她身前,漫不经心地侧目盯着殿门,警惕的同时竟还有闲情雅致打趣她:“你的兄长是赫赫有名的少将军,身手不凡,年轻有为。当年都道他极宠爱幼妹,得了那些好的东西都往她那屋送。”

    “传言如此,孤还当他多多少少会教你一些防身的招式。”

    “其实兄长教过的。”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灵位,神情有些怀念和落寞,“幼时仗着家里的宠爱,加上对武学没有兴趣,所以兄长每次揪着我练习,我都会各种糊弄过去。”

    “可能因为没有天赋,后来兄长见我的确领悟得马虎,也就不再强求了。”

    听完,苏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屋内的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屋外与此同时也止了所有的声音。

    静寂的环境里,苏霁再次运转内力,熄灭一切灯烛。

    眼前猛然陷入黑暗,女子扶着墙壁,另一手到处摸索着他的手臂,口中轻声呼唤道:“殿下......”

    “嘘。”他手掌堵住她的嘴唇,极轻地出声制止。

    原因无他,当他灭掉光源的后一秒,他的耳朵捕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听上去像是刀剑出鞘和布料的摩擦声混在一起。

    距离很近,就在门外。

    里外的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彼此相距仅仅一墙之隔。

    苏霁的目光冷凝,微扬的唇角挂着一抹诡秘的笑意。

    他俯首过去,在她身边轻轻交代了一句“藏好”,说完还偷偷啄了一口她的耳垂。

    安置好人,确认那个角落不会被敌人攻过去,他松开对她的桎梏,慵懒地靠着石柱。

    此刻,他反而成了猎人,静静等着外面的猎物自投罗网。

    不多时,伴随着一声巨响,年久未修的大门就这样被砍成了几半。

    “搜!发现人立刻动手!”为首的男子面上蒙着黑布,阴冷的嗓音即便隔着一层遮挡也让人不禁胆寒。

    这是要下死手啊!

    风回雪背脊紧贴墙壁,透亮的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她握了握拳头,心下开始估量这些人的来历。

    会不会是苏煜的人?可是他明明不久前才和她见过,没道理刚颁下任务转眼就派杀手来除掉她。

    这样行事,他图什么收益?

    风回雪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想将他定成这些杀手的主人。

    真是这样的话,她会忍不住怀疑苏煜的理智是否还在。

    寒芒晃过眼睛,她收回思绪,聆听着渐渐逼近的脚步。

    十三、十二、十一......

    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挑开他们藏身之处的帷幔,风回雪往里退了退,余光只见身旁的人迅速劈手夺过剑柄,手腕翻转就将锋刃反手刺入了黑衣人的胸口。

    噗呲一下,黑衣染上血花,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睁得极圆,其中的惊讶还未来得及收回去,身子就笔直地后仰倒地,临死前也搞不懂为何他出手如此之快。

    声响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刺客们蜂拥冲了过来。

    “人在那!”

    “呵,真是有趣。”苏霁提起抢来的长剑,剑锋直指对方,轻蔑地勾了勾唇,“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对她起心思,那孤就送你们下地狱吧!”

    话音刚落,玄青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

    等所有人缓过神来时,他已现身十几人的包围圈中。

    刀光剑影之际,只见他身影鬼魅,行动飘忽不定,游刃有余地以一己之力对抗十几人的进攻。

    风回雪在暗处看得揪心,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有些低估苏霁的实力。

    即使十几人合作,面对卫太子武学奇才的压制,对面也应对得十分吃力。

    反观他呢?

    悠闲地挥动着手中的利剑,脚下的位置甚至连半步都没有挪动过。

    不但如此,风回雪还发现他的眼底幽幽地泛着危险的精光。

    对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的嘴角浮现一丝愉悦,笑容甚是张扬。

    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是久违的、嗜血的、不再克制的兴奋。

    望着他泛红的眼尾,风回雪愣愣出神,被他牵走了全部的注意。

    这似乎是她头次见到苏霁动武。

    之前无论民间和朝堂传得多么玄乎,但终归只是口说无凭,她又对武功毫无兴致,所以当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次他和贺殊交手后负伤而归,她也只是仅仅惊讶了一小会儿,随即专注于他的伤势去了,并不询问他们俩的武学造诣。

    当下来看,传言还夸少了。

    正当她感慨之时,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使她重新关注起眼前的场景。

    苏霁丢了剑,慢条斯理地拿地上尸首的衣裳擦拭手上沾染到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铁锈气息,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的余香,两股冲撞的味道实在令人一阵恶心。

    偏偏血泊之中的人长身而立,玄青的衣袍经过一番混战仍然干净如初。他擦完指尖的血污,面不改色地眯了眯眼眸,微仰着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殿下。”见他情绪诡异,风回雪担忧地唤了唤他,挑帘走了出来。

    男子侧目看向声音的来源,眼中的猩红尚未完全掩下,略显冷漠的眼神盯得她步子一滞。

    见到她的身影,苏霁眉心微动,缱绻的柔光覆盖双目,不紧不慢地抬足跨过那些尸首。远离血泊之后,他慵懒地朝她摊开手掌,淡淡地说:“过来让孤抱抱。”

    风回雪默了默,听话地钻到他怀里,主动环抱住他的背脊和腰身。她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脑袋安抚性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良久,她亲亲苏霁的下巴,“殿下还好吗?”

    “何故此问?”苏霁好笑地低下了头,意味不明地睨着她,“就凭他们这些不入流的本事,还伤不到孤。”

    我又不是问这个!

    风回雪心知他方才明显的不对劲,直言询问的话他一定不会告诉她,故而摇了摇头,懒得多此一举。

    虽然此刻不说,但不代表她就放弃了弄清缘故。

    看来只能从别处下手调查了。

    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毕竟苏霁的状况委实过于不同寻常,要想缓解这种情况,只能从根源入手。

    大门破碎,没了阻碍,肆意的狂风涌进室内,冲淡了殿里的血腥。

    苏霁圈着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荷香。他克制不住地埋首,薄唇沿着优美的颈线一步步吻到她泛红的耳后根。

    瞧着那小巧的耳垂,他眸色更深,伸出舌微微碰了碰。

    怀中一阵乱颤,他旋即把人抱得严实,然后一下子含住她的耳垂,啃咬个不停。

    “嗯!”风回雪重重地闷哼一声,偏头试图躲过他追随而来的唇瓣,“别亲了......又不是在东宫......”

    苏霁到底还是有分寸,果然松开了口。

    他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脖子,伏在她耳边低声喟叹:“孤听太子妃的,回去再索要补偿。”

    “你!没脸没皮!”风回雪气鼓鼓地冷哼,羞恼之下移开视线,正对上屋中的灵位。

    脸上的热气骤然退去,她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和她一起过去。

    “那些都是我的族亲,最上面没有名字的——是属于我的家人。”

    她的语气低沉,抬眸望去,嘴角慢慢扯出一抹发自肺腑的笑,“爹,娘,哥哥,方才还说带他来看你们呢!今日还真凑巧!”

    苏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里充满了敬重和愧疚。

    “云大人、夫人、少将军。”他徐徐俯身一拜,神色认真,“皇室亏欠良多,孤此时或许并不能代皇室弥补,但孤在此立誓,定全力铲尽风家歹人,早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偏过头看了眼身侧娴静温婉的女子,缓缓跪地叩了一叩,以晚辈之礼祭拜,认真承诺道:“另外还有一事,诸位也可放心轻轻留在东宫。”

    “我心悦轻轻,此生必定只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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