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念

    绵延的石阶隐没于丛林深处,穿透树梢的阳光在青石板路上洒下一片金黄的光点。

    两道人影悠悠拾阶而上,携手并进,一同踏上山顶的观景台。

    迎着风而立,风回雪衣袂飘飘,凌然若仙,安静地俯视山中景象。

    半山腰的殿宇附近人来人往,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挂着虔诚的神情,更有甚者从山脚一路叩拜上来。

    一步一叩首。

    纵观整片山林,这样的人往往不止一个,可见此种方式在安华寺已经是常态。

    众生皆苦,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所求,区别在于自己求得是什么罢了。

    她目光平平地扫向另外一边,那处人迹罕至,茂密的树林将孤独的屋子完美地隐藏起来,隔绝一切热闹,也杜绝了他人的打扰。

    那边正是奉灵殿。

    奉灵殿外有星点黑影忙碌地进出,苏霁的暗卫手脚麻利地清理着里面的尸首,架着木桶从湖泊里盛来清水,一遍遍地冲刷内外地面。

    待打扫得差不多了,他们给奉灵殿换上了两扇结实的大门,并用机关锁锁好,钥匙交由领头的冷玄贴身保管。

    别看冷玄平日木木呆呆的,此刻脑子倒是灵活的很,留下一队暗卫伪装成寺里的香客,常居厢房暗中守护这座殿宇。

    这样一来,闲杂人等都靠近不了奉灵殿,更别提擅自进去了。

    云家的灵牌,还有风回雪的身世,至少目前都不会显露世人眼前。

    确认一切无误,冷玄带着钥匙飞身跃上观景台。

    “殿下,事情都已办妥。”

    苏霁接过他手中的铜钥匙,漫不经意地把玩,“机关锁试过了?”

    “是,班大师的得意作品,除了这个钥匙,没有其他法子能解开。若是强行破坏的话,还会触发机关的毒针,硬闯的人顷刻就会毙命。”

    “什么宝贝这么厉害?”风回雪来了兴致,歪着身子凑到苏霁旁边,好奇地打量两眼。

    铜钥匙的造型很是奇特,不是方方正正的长条,更不是圆不溜秋的结构。

    凹凸错落的边缘排布根本讲不出什么规律,主体上刻有或细或粗的数道横线。

    “这些线是?”她拾起铜钥匙,对着光线细细琢磨上面的纹路走向。

    指尖无意拨转了一下,原本完整的钥匙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数小块。

    冷玄毕恭毕敬地解惑道:“这就是班大师最满意的设计,把这些碎块组合起来,可以形成各式各样的钥匙。不过开锁的条件就没那么容易了,光组成准确的形状还远远不够。”

    具体的运作方式过于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干脆直言道:“属下留下了精通此道的人,太子妃日后若要进殿祭拜,吩咐他开锁即可。”

    风回雪闻言点点头,“劳大家费心了。”

    出了这档子事,不得不重修奉灵殿。

    “太子妃客气,这都是属下分内之责。”冷玄抱了抱拳,向苏霁告退:“殿下若无旁的指示,属下就先领着他们下去了。”

    苏霁将钥匙收进袖中,淡声开口:“备车回宫。”

    “是,那——那个小侍女如何处理?”

    正提到她,三人就瞧见厢房的长廊外出现了一抹碧色。

    碧落焦头烂额地左右张望,似是在寻风回雪的下落。她在附近转悠一圈一无所获,之后返回了厢房门口,选择向侍卫打听。

    离得太远,只能看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沟通了几句,随即侍卫往奉灵殿这半边指了方向。

    风回雪见状冷冷地嘲弄道:“她倒是肯出现了。”

    “那还不容易?”苏霁也露出一模一样的冷笑,杀心又起,“除掉她,以绝后患。”

    “冷玄。”

    高大的身影一言不发,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上腰间的佩刀,只待一声令下,他马上就会取她性命。

    “慢着慢着!”风回雪连忙拦住冷玄,不赞同道:“方才的刺客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苏煜派来的,现在杀了碧落,不就摆明了和他坦白,我和殿下早已成了一伙人。”

    “你我同住一屋,本就是一伙人。”苏霁一脸理所当然,悠闲地抬眸,轻飘飘睨了过来。

    虽是玩笑口吻,但风回雪知他忍耐碧落已久。

    这次的刺杀行动是真的触及他的底线了。

    但是,不行,碧落现在还有用处。

    风回雪挽住他的手臂,眨了眨眸子,“先饶她一命吧,我留着她有其他打算。”

    说完,她冲冷玄使了个眼色,“她往奉灵殿那边去了,冷玄你快去拦住她,告诉她山脚下等着就好。”

    “这......”

    两个主子的命令不同,冷玄为难地左右看看,干脆把决定权交给太子,逃避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样,风回雪想到夜月有时也是如此无赖,一时无语,腹诽道:近墨者黑,谁晓得他们俩哪个学得另一个。

    她抱着苏霁的胳膊,下巴蹭蹭他的臂膀,“殿下!”

    “最后一次。”苏霁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脸,眼神紧锁着她的双目,重复道:“孤最后一次饶过她,但凡她再危及你的安全,孤不介意替太子妃清理不听话的棋子。”

    “嗯嗯。”风回雪赶紧附和地颔首,“要真如此,不用殿下动手,我必定第一个不放过她。”

    “最好是。”男子冷哼一声,拥着人慢慢往山下走去。

    --

    “太子妃这是去哪儿了,可让奴婢好找!”碧落气喘吁吁地赶到马车旁,似嘲非嘲的话在看到苏霁的一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她慌忙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苏霁怎么会到这儿来?他不是有事缠身,不便陪同风回雪吗?

    碧落的脑中百转千回,各种猜测层出不穷,面上多重情绪转变。

    夫妻俩对视一番,戏谑地欣赏她瞬息变幻的表情。待她慌得全身直冒冷汗,风回雪这才推了推男子的腰,无声提醒他别胡乱说话。

    苏霁一边纵容地包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浅浅落下一吻,一边瞥了瞥地上跪着的人,“怎么,看到孤,你很诧异?孤牵挂太子妃,生怕有人不识好歹暗中害她,特地放下政务而来,有何不可?”

    碧落僵硬地笑了笑,恭维道:“殿下行事自有道理,奴婢不敢置喙。殿下与主子鹣鲽情深,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了这话,苏霁高深莫测地扬了扬眉,“若人人如你这般想,那孤也可安心些许。”

    不待她回话,他挑起车帘,嗓音冰寒:“回宫。”

    碧落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惹得苏霁阴晴不定,眸光隐隐波动,她按下不安,跟着车队踏上回程的路。

    到了东宫,马车缓缓驶停。

    她刚要扶人下车,眼前迅速掠过了一道黑影。

    碧落举止一愣,不解地看着他拦腰抱起太子妃,大步朝清风院而去,把一众伺候的人甩得远远的。

    她抿了抿嘴唇,询问冷玄:“安华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殿下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冷玄的脸上浮现一丝深意,不疾不徐地回答道:“太子妃遇刺,不过不打紧,殿下及时赶到,已经摆平了。”

    “什么?都死了?”她陡然拔高的音量让所有侍卫都看了过来,她惊觉反应过于激动,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殿下难道就没留一个活口审问幕后主使?”

    “没有必要,左右都是和殿下作对的家伙,来日一个都跑不掉。”冷玄学着苏霁的口吻,说得气定神闲。

    仿佛没意识到碧落的脸色苍白,他自顾自抱着折子去往了书房。

    他离开后,侍卫也各忙各的去,徒留她一人尴尬地站在那儿。

    天边霞光万丈,红的艳丽,火烧一般热烈席卷半个天空。

    夕阳余晖映照得云彩绚丽夺目,光晕温暖,凉风也温柔。

    只不过,傍晚时分的风难免携着冷意,她哆嗦了下,狠狠打了个冷颤。

    与其自己纠结,还不如直截了当去问太子妃。

    打定主意,她紧跟着回了清风院。

    “奇怪,院里的人都去哪儿了?”碧落推开院门,庭中万籁俱寂,唯有落叶簌簌作响。

    下人都不在,难不成太子和太子妃有什么秘密?

    她蹑手蹑脚地凑近主殿,隔着紧闭的门窗,里面一派昏暗,根本看不清人影。

    窥不到任何情况,只隐隐听到里间有轻微的声音。

    她咬着牙关,鼓足勇气绕到内室的窗户外,扒着窗边小心地把耳朵凑过去窃听。

    周遭静得异常,里面的对话时不时飘出窗户缝,源源不断地钻进碧落耳中。

    起初只是简单的交流,无外乎是太子又在逗太子妃玩笑。

    可慢慢地,话题不对劲起来。

    许是太子也没料到有人胆大到偷听他的墙角,他的话语逐渐露骨,伴随着帛料撕裂的声响,暧昧之言一句接着一句。

    没出一会儿功夫,屋里的气氛变得旖旎,温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溢出。

    碧落面红耳赤,慌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合上门,她连饮三杯茶才褪去面上的热气,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震惊:太子竟然白日里就......

    他对风回雪果真喜爱至极!

    碧落心下讶然,终于明白了清怀王让她找机会对付风回雪的缘由。

    没了太子妃,苏霁怕是要消沉好些时日。

    既然是这样——

    碧落握紧双拳,心中决意一定要完成主子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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