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

    先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成了害死她的帮凶,这个真相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更匪夷所思的是,嬷嬷不但不悔改,还意图对太子妃下手。

    此消息一出,百姓纷纷痛骂其丑陋的嘴脸。而她下毒的诡计败露后,卫太子借着此事重整东宫,也在一时间闹得皇都满城风雨。

    先皇后宽和仁善、克己节俭,身为国母也是卫国所有女子的表率。她虽早早离世,却一直为人所称颂。

    特别是在继后奢靡的作风对比之下,她生前的一切就显得格外可敬。

    朝臣和百姓本就对风泠诸多不满,结合太子处置人的铁血手段,内心不禁默契地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先皇后的死莫不是和风泠有关?

    奈何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哪怕私下的流言蜚语满天飞,都传不到当今圣上的耳边。

    天色将晚,日落星浮。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一辆外饰花里胡哨的马车,冷声质问旁白的丫鬟,“里面是什么人?这个时辰为何要出宫?”

    车帘内徐徐传来一声轻笑,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挑开侧面车窗的轻纱,往外探了探头,“本郡主得了太后娘娘的应允,去昭华公主府上小住几日。大人还不放行吗?”

    “原来是福宁郡主!”将领抱拳,向后挥手示意下属不用再查,“夜路难行,不如末将派人护卫您过去?”

    “不必了,多谢大人!”少女放下车帘,扬声命令车夫赶路。

    马车重又起程,嘚嘚的蹄声逐渐转弱。雾气四起,侍卫们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几米之外就看不太清了。

    借着大雾的遮掩,一抹碧色的身影悄悄混入福宁郡主的马车,旋即倒挂在底部,将身子藏在光线照不亮的角落,以此成功出了皇宫。

    她是碧落。

    至于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说来也不奇怪,因方逸要替风回雪把脉,太子就把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支离了清风院。

    此举正好给了碧落出宫的机会。

    东宫如今的下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新面孔。守卫奉太子命调查新仆的背景,就连日常的巡逻守卫都加强了戒备。

    重重戒严下,她无法再像往常一样翻墙出去。正当她无计可施时,福宁的马车正巧撞进她眼底。她灵机一动,转眼间就想出了这个方法。

    冬季的时候,商铺的灯火一向灭得早。今日的雾过于突然,就像是预感到有大事即将发生,老天爷以此来给人们警示。

    恶劣的天气将整座皇都笼罩于一片沉重的氛围下,街上行人稀少,马车一路畅行。

    路过一处当铺,车底下的人松开手,顺势滚到路边。她站起身,擦去脸上的灰尘,有节奏地叩击当铺的大门。

    “咚咚咚咚。”

    四声,是她和那人约定好的信号,独属于她的信号。

    “是谁啊?咱们这已经打烊了!”窗上人影晃动,小厮站在屋内,隔着厚厚的木板客客气气地说着,对她给出的信号故作不解。

    碧落揉了揉手指的关节,又重复四声,这一次她敲得很重,用足了力气,“少装糊涂了,快开门,我有要事寻殿下。”

    小厮拉开门,赔着一张笑脸,“姑娘莫气,咱这也是听从殿下的意思。太子那伙人近日不安分,盯得可紧了!你要是没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还是别去王府了。”

    碧落不耐地打断,“多嘴。”

    小厮吃瘪,只能领她去到后院,转动棋盘上一块不起眼的黑子。

    脚下的地面在微微摇晃,后院的景致也随之往两边移开,露出后面的白墙。墙体下有一道两人宽的口子,里头黑漆漆的,一条平缓的台阶路向下延伸到黑暗之中。

    小厮举着火把,带着人步下台阶,在密道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块石碑前。

    他嘿嘿笑出声,语气颇为自豪,“不是我和姑娘自夸,这地底下的暗道四通八达又处处交错复杂,要是没有我带路,没人能摸到每一处出口。”

    说完,粗糙的手指了指石碑,继续道:“姑娘别小看这块石头,此处是中心,最容易迷失。不过不要紧,这上面就刻着每条路的路径。”

    碧落抬眸打量了几眼石碑,线条纵横覆盖,痕迹杂乱无章,反正她是看不明白。

    她皱了皱眉,揪住小厮的后衣领,“这些与我没关系,赶紧带路,别耽误了!”

    “得嘞!”

    小厮嬉笑的样子令碧落有些不满,不过顾念正事,她就懒得和他计较,沉默地跟着人出了暗道。

    移开跟前的大石块,望着熟悉的院景,她清楚已经到了清怀王府,淡淡吩咐那人,“在此地候着,别到处走动。”

    丢下这句话,她独自跨进走廊去找人。

    悠扬的琴音传来,顺着声音来时的方向,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她心心念念的主子正坐在琴桌前。

    “难为你费心思出宫来。”听见动静,苏煜缓缓停下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主子。”碧落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包方方正正的纸包,低垂着眼睑,“奴婢办事不力,乌香一事败露,还使得太子趁机拔除了不少人。”

    “无妨,本王原就不打算以此控制风回雪。你做得很好,将乌香的事情推到玉嬷嬷身上,不仅洗清了你的嫌疑,还能除掉那个碍事的老妇!”

    苏煜的唇边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眸色深不可测。

    玉嬷嬷能背叛对她有恩的先皇后,难保日后不会再对风皇后生出异心。如此贪得无厌、唯利是图之辈,解决了也好,留在手里始终是个祸害。

    乌香一事,起先确实是风皇后让玉嬷嬷做得,她打算以此控制人对她尽心。不过,苏煜有不同的看法,可当他想阻止的时候却发现玉嬷嬷已经在炉中添了毒。

    眼见她成为苏霁怀疑的头一个对象,苏煜决定让碧落推波助澜,将剩下的药用上,加速她的死亡。

    “主子,皇后娘娘今天也派了人去东宫。可惜有太子在,奴婢未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母后?”

    “是,安阳公主也在。”

    苏煜闻言沉思良久,顿悟:母后着急解决风家最近的麻烦,怕是又在催促风回雪捏造苏霁谋权的罪证。

    安阳......

    面容清隽的男子拨动琴弦,嘴角的笑意转冷,他的好妹妹果然还在惦记方逸!

    “你回去后告诉风回雪,她从今日起只需要盯着太子,将他每日见了什么人安排了什么事全部告知本王。母后那边不用她操心应对,也不必搭理安阳。”

    碧落有些疑惑,手指不自觉扣紧那包乌香药包,“可是主子,东宫现在守卫很严,奴婢很难再随意出入。”

    “你来时走得哪处?”

    “密道。”

    听见她老老实实的回答,苏煜扬了扬眉,“那还有何困难?”

    他的言外之意是......东宫里面也有密道能通向宫外?

    碧落震惊地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方帕子被抛到空中,她上前几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展开一瞧,绛紫色的丝帕淡雅清新,周边银线滚边,在灯下隐隐显现仙鹤的图样。

    帕子的中心用碧色的丝线绣出几根青竹,摸上去光滑平整,除了一片叶子上有细微的凸起。

    乍一看,只是清怀王身边最普通不过的物件,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你指尖摸到的位置,那片叶子就是暗道的路线,能从东宫西北角通到当铺。”苏煜拾起她刚刚递上来的药粉包,漫不经心地把玩两下,另一手取出琴桌暗格里的药水,扔到她怀里,“取两滴涂在叶上,可以瞧得更仔细。”

    “每次的药效可维持一日,足够你传出消息再回到东宫。”

    碧落心底的惊愕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睁大了眼睛,讷讷问他,“主子如何知晓的东宫密道?”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苏煜淡笑着睨视她,目光中情绪不明,“你回吧。”

    侍女的脚步声远去,书房重归宁静。

    青烟袅袅,琴音凄凄。

    苏煜蓦地停下弹奏,起身来到窗前,遥望东宫的方向,唇边漫出无尽轻蔑。

    他如何知晓的密道?自然是“东宫的主人”告诉他的。

    不过他指的不是苏霁,而是永顺帝。

    永顺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因储位之争引来的厮杀不断,他便秘密挖了暗道直通宫外,作为逃生的退路。

    那些密道连接着他的各个产业,构成了庞大的情报网,成为他最有利的筹码。一直到继位后,他也还是把这些握在手里,不肯交给现在的太子。

    风泠入宫后,永顺帝专宠她一人,对她所生的每个孩子都是十分宠爱,并且在苏煜被封为清怀王的那天,他这些秘密全部交给了这位最爱的儿子。

    男子倚着窗而立,望向东宫时五指慢慢收拢成拳,仿佛把那里也一并握入掌心。

    暗道里的墙壁上,灯烛斜插在烛台中央,火焰因穿梭的风几度跳跃,昏黄的光线在黑暗中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两人的步伐沉稳,神情从容,置身陌生的环境却淡然得好似早有预料一样。

    “很冷?”感受到怀中女子略低的温度,苏霁轻声询问,揽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力道,把人抱得更近。

    女子默默摇摇头,手上倒不安分。

    澄澈的杏眸划过一抹狡猾,她猛地定住,在苏霁关切的眼神中踮起脚,伸出冰冰凉凉的小手,出其不意探进他的大氅,掌心贴着他的脖子。

    “嘶!胆肥了?”隔着衣领,他按住她的双手,不咸不淡地开口。

    风回雪眨眨眼睛,很是认真地反驳,“我现在觉得冷了。”说着说着,她不把手抽出来,反而挠了挠他的脖子。

    掌心的伤口已经褪去伤疤,只剩边缘有些许残留。娇嫩的肌肤不慎触碰到喉结,伤口的位置滑过带来阵阵轻痒。

    苏霁听完她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平静地捉住她的手移出衣领,拥着人继续往前。

    抵达尽头,灯烛忽而全部被熄灭。木门的另一边似乎很亮,光线穿过缝隙打在苏霁的脸上,竟然将他的神情映得几分邪魅。

    “太子妃方才的举动......”他骤然出声,嗓音低沉略带沙哑,凝视风回雪的时候,眸光幽深莫测。

    “啊?”风回雪自然地冲他撒着娇,“我知错,下次不敢了!殿下就别和我计较了。”

    苏霁俯身过来,轻戳女子的额头,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你都这么说了,孤自然是——回去再和你计较。”

    木门打开,他不管风回雪内心如何想法,以一种悠闲的姿态揽着人走了进去。

    窗外夜色如墨,屋内满室灯火辉煌,桌前的小厮放下茶壶,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礼,“属下见过太子、太子妃!”

    风回雪随意一瞥,那人的衣着朴素,腰间的系带上挂着一枚木质的小牌,上面只刻着一个字。

    “当”。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