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起初,俞冬没敢问李卦怎么死的,她生怕看妈告诉她,是在哪儿吊死的。后来她才听说不是吊死的,但死得蹊跷。

    如果要从头捋一捋的话,那从昨晚就开始不对劲了,最初是外头有人喊李卦去收账——谁家大半夜收账啊,但李卦就好像没脑子一样,执意要出府去办这个事。

    所以,俞冬和李卦离开府里的时间几乎就是脚前脚后,府里的马车离开之后,李卦也带着人走了。

    收了账回来就嚷着好累好累,躺下就睡了。

    打更的老头喝多了酒,走错到了李卦床上,一伸手没摸到被子,倒是摸到了李卦的尸体。死了快一个时辰了。

    至于李卦死因为何,尸体埋哪儿,丧葬费多少。也没人管也没空管,喊别人草席一卷就悄悄儿的送出去了。

    因为相较于李卦的死,府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应付——教会来要钱了。

    就好像约好了一样,一窝蜂似的来讨债。王爷没有了李卦的帮衬,只好自己一点点地捋着账本。

    可李卦给他的就不是什么正经账本 ,真账本在哪儿只有死了的李卦知道,可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王爷在手里全是几本糊涂账。

    教会和银行似乎知道王爷没有真账本,在账上没有记录的部分,主教开口就是一个天价。王爷当然不认,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急赤白脸地辩解。

    教会一听王爷不认账,回身就把李卦签过的合同拿来。李卦那时候在外走动,是顶着管账的身份,办事自然也是用亲王府的名义。

    所以这些不合理的合同,从字面上看就是怡亲王签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欠了多少钱,如果欠了钱怎么还债。

    王爷脸色苍白。教会的人一脸得意地拿着欠条,主教慢条斯理地开口:“亲王,这可是您府上的人欠下的,如今该还钱了吧。”

    看妈清楚王爷是草包一个,她只能哭天抹泪地来求俞冬。

    “小格格,您可救救咱们吧,王爷再这样下去,王府就没救了。李管账死了,谁也不直到到底挪了多少钱出去啊,咱们可怎么活了唷。”

    看妈一边哭一边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王府要是没了,她们这群人可就是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了。

    俞冬半跑半走地赶去了前院,王爷这时候已经顾不上风雅架子,正为了几两银子和教会争得面红耳赤,可他又不会找重点,所以被人耍得团团转。

    这个王爷虽然不问世事,可他不蠢,每次李卦借钱都会在他面前走个过场,府上怎么也不可能欠了十多万大洋。

    教会聘的翻译站在一边,嬉皮笑脸地说:“王爷,您不认也没关系的,现在洋人也有朝廷,现在的名儿叫法院,您怎么说都是富贵过的人,最后撕破脸闹得大家都不好过 ,这个头,就点了吧。”

    王爷气得手都在发抖,他穿着御赐的黄马褂,指着那群人骂:“你们是什么东西,我是王爷,你们,不过是个奴才。”

    翻译嗤笑一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可现如今,大清都倒了,您还不如奴才呢,只怕过了今天,王爷也得成了奴才喽。”

    他故意咧着嘴去笑,露出被大烟熏得黑黄的牙齿。

    吵架拌嘴,最重要的就是节奏,王爷被那群人牵着鼻子走,俞冬毫不客气上去打断了那个翻译的话:“先不说别的,账本我也要看一下。”

    一边的主教打量着她,很显然不拿她当回事,只是问:“你是谁啊?”

    俞冬很冷静地回复他:“我是这府里的格格,家里的事儿我说了算,账本给我。”她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趁机劈手抢回了账本。

    教会趁着俞冬看东西的空挡,他们眯着眼笑说:“没有钱也没关系,也有这座府吧,满打满算的也是够用了。”

    “不行。”

    俞冬按着账本,反驳脱口而出,如果真的由着他们,把整个府都拿走,不仅那群下人完了,俞冬和王爷也得露宿街头。

    可借条上写着王府的抵押物,又明明白白地按着章,所以教会的人,一点也不急,慢慢吞吞地品着茶:“怎么样,小格格您看明白了?你们府里之前还有个管事的,如今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了。啧啧”

    俞冬越看心越沉,府里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钱。大主教提到了李卦的死,俞冬想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奇怪——也不能说是奇怪,只是感觉李卦这么精明的人,他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签下这么多抵债的欠条。而且教会又偏巧在李卦死了的第二天就来了。

    虽然只打过几次的交道,可俞冬却觉得李卦绝不会是个单纯的人,他又抠又心思重,该留下些后手来,不是为了王府,是为了他自己。

    尸体已经被糊里糊涂地送走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李卦的屋里,俞冬偷偷地告诉元池,去李卦的屋里翻,什么都翻,她希望这个精明的账房一定给自己留了什么退路来。

    不然洋人不会选择先弄死他再来要账。

    元池去翻东西,俞冬就负责拖延时间了,她一合账本,装着不甘心的样子说:“成,我算是没这个贵命,只是你们也别赶尽杀绝,总要给我们些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再说,我们也收拾写东西,总要有个活头。”

    王爷震惊于俞冬改变主意的速度,他磕巴着问:“小妹,不行,咱们府可是皇上赐的。”俞冬并不搭理他,只是等着教会的回复。

    主教很满意俞冬的眼力,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起身带着人走了。

    主教走了之后,俞冬也帮着元池翻,像疯了一样在李卦的屋里翻,哪儿都找遍了,终于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找到了一叠纸。

    那居然也是欠条。上面写的抵押物和教会拿出来的一摸一样。这叠东西,很明显就是李卦偷偷弄出来的假欠条。

    但这几张欠条上,债主不是教会,是李卦。纸上又明白地刻着王府的账章,王府拓印令牌,甚至还有王爷的私印。

    也不知道是他当初想和教会站在一起,还是单纯为了制约王府。但不管怎么说,这叠假欠条,和教会的手里的真欠条冲突了。

    俞冬心头一动,这就是她救下这座王府的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教会的人如约而至。在俞冬拿出那叠假欠条的时候,教会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摇着手里的东西,嘲弄地说:“都说家贼难防,如今倒是真的应了。咱们两方手里的这些欠条,你们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得来的。所以,咱们各退一步。账本上欠的钱我照付,这些欠条你烧了撕了,我全当没见过。你要钱也好,灭口也好,我都不想管,只是想要个活路走。”

    俞冬揣摩着对面的心理,宛如在谈判一样。教会的人私下耳语许久,决定先拿下眼前的东西,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可就算这样,府里欠下的钱也是一笔巨款,俞冬只能将府里一分为二,以二门作为界限,前院割地似的赔给教会,王府的人都挪到了后院来住。总算是熬过了这一遭,没沦落到居无定所的程度。

    晚上的饭桌,王爷挤在俞冬的小院里,默默地吃着饭,他没说话,心里头却私下地定了个主意。然后趁着晚上把元池叫走了。

    因为后院不比前院大,现下住的人又多,俞冬只好把自己的暖阁改成了临时住所。

    以前太监们上夜打更的地方也变成了住人的地方。元池闷不做声地抱着被褥,硬是抢到了距离俞冬卧室门最近的铺子,一句话也不说的躺下了。

    他心情一点也不好,握着手里王爷给的照片,脑子里回想着王爷交待的事儿,只偷偷地抹了把眼泪就转过身去睡觉了。

    第二天,俞冬就被元池笑着带到了一个房间,小太监神秘兮兮地说是相看人,进去了俞冬才明白,这哪儿是相看,这是相亲啊——她坐在厚厚的纱屏风后面,外面看她只是模糊的一片影子,她却能从屏风的缝隙里去看那些男人们。

    他们一个一个进来,大辫子一甩,选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喝茶,他们也不知道俞冬在哪儿看着他们,所以浑身肌肉都紧绷着,想给格格留个好印象。

    元池强打着精神,一张一张地把照片递给俞冬,又面带微笑地介绍着那些人。

    “格格,您看,这个家里是做生意的,有大钱。”

    “这个家里有些势力,和哪路人马都熟识。”

    “这个心思好,四两拨千斤,就靠着点筹码就把家业建的很大。”

    他脸上的笑都要僵硬了,可他不能不笑,他举着照片,和俞冬一起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可他觉得哪个都配不上小格格,看哪一个都觉得恶心,好在格格一直不说话,他自我安慰着,可能这些人也入不了小格格的眼。

    俞冬一言不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被气得。

    昨天在饭桌上,王爷确实神秘兮兮地说过自己有了个好主意,而俞冬怎么也想不到,他哥的好点子就是要给她嫁出去。

    这场莫名其貌的相亲把俞冬气得头发晕,自己前脚刚救了王府,后脚就要被踢出去。她连和元池说话也顾不上了,她抓着那堆破照片就去找王爷理论。

    元池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俞冬自己拿着照片去找王爷了。他本以为俞冬不说话是不满意,原来是早就看好了么?

    主管刚出屋子,就看到元池站在门口出神,他也知道王爷在给格格找夫家的事情。

    这边元池的心思,多少他也能猜出来,张六开只是上去用拍了拍他的肩膀,听不出来是安慰还是嘲讽地说:“别想了,格格以前对你好,那是以前,已经见到了正经的齐全人,避着你也是情理之中,当差去吧,别误了时辰。”

    元池不敢不给张六开面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慌张地回了自己的监舍,进了屋子就拉下脸来,刚刚平静的样子荡然无存。

    元池胸前闷着一口恶气,不知道冲着谁发,思来想去,他只能掏出那些男人的照片,用小刀钉在柱子上,他回忆着之前他们殷勤的模样,心里更加恶心。

    可他只是个奴才,他不能对付那些富家子弟,只能用点歪门邪道的法子,他想到了小时候听到的诅咒术法,此刻,他恶毒地希望着,希望法术有用,希望那群人都像杜怀玉似的染病死了才好。最后死得一个都不剩。死得叫人害怕才好。

    元池躲在自己逼仄的小屋子里面,他瞪着眼睛,把照片按在地上,用力地在照片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裁成碎片又踩进泥巴里,狠狠地用脚掌碾压,狞笑着骂道:“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发泄够了第一张照片,他又拿出第二张照片,这张照片后面还写着生辰八字,也不知道准还是不准,是为了算和俞冬合不合,这八字才落到了他的手里。

    元池举着照片看,突然手一挥就把那张照片扔在了火炉里。

    他盯着照片上的人脸被烧出一个小小的洞,火星沿着烧出来的洞飞速扩散,直到整个照片都化为灰烬。

    接着是第三张照片,元池哆哆嗦嗦地割破自己的手指,想把血滴到那些照片上,身后猛地传来一句:“你要干什么?”

    元池被吓了一跳,血也没能滴在照片上,而是落在了黑灰的泥地上,顷刻间消失。张六开知道元池喜欢格格,可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元池的后背上,他惊怒地骂起来:“你这么害人就不怕报应么,你以为你这样是救主子?你这不是害主子么。元池啊元池,你有能耐护着人么?”

    前面的话都没什么,只有最后一句,把元池从癫狂的状态拉了出来,他痴呆一样的站在原地,半晌才说出一句:“我,我也有钱,我养的起格格。”

    张六开愣住了,房间里寂静无声,他也是太监,太清楚那些钱是干什么的了——那是每个太监留着赎自己物件的,张六开心里五味杂陈,他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问:“值得么?你疯了?”

    元池不说话,他只是垂手站着,沉默着点头。

    张六开又想劝他,可元池就好像被触到了什么逆鳞,他突然一抹眼泪,凶狠地说:“我怎么疯了,我只有小格格,我不想,我就是不想,府里明明还没到那个地步,王爷就要急着把她推到火坑里去,他也该死,都该死。”

    说完他就要拿笔去写王爷的名字,被张六开一巴掌打翻在地。

    他趴在地上,越说声音越失控,把心里的怨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连最后一句话也喊了出来。

    张六开一脸淡漠地站在原地,嗤笑一声:“完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气性,我要是把这个话传给王爷,你是活还是不活啊。”

    元池只顾着擦自己满脸的泪水,如今他泄了气,也知道这话足以让他死好几个来回,还不如破罐子破摔。

    张六开也看出来了他压根不害怕,顿了顿,又说:“也是,你也没在乎过自己死活,我说王爷你不害怕,我应该说把这话告诉格格,你才能害怕。”

    果然,话音刚落,元池脸色大变,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恐蔓延在他的心里,他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地开始乞求张六开。

    出乎意料的,张六开没有趁火打劫,而是站在原地,眯着眼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出几句话:“可我还是要劝你,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你要知道,咱们是没资格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实在难过,跟着主子身边,也是个法子。如今这样你应该知足了,而且你若是说了,你就没有半点希望了。他们如果是火坑,那你就是灾星。”

    对于元池的发疯和僭越,他丝毫不在意,也没了平常的狡黠,只剩下语重心长的告诫。

    他的话说的遮遮掩掩,元池却听懂了,他头上冒出汗,开始觉得张六开说的没错,自己的心思若是被俞冬知道,必然要把他撵出去,这个年代,他也没有能耐保护小格格。

    是他鬼迷心窍了,他只是个太监,而唯一能护着她的,只有照片上那些齐全人。

    张六开说完话就转身出门了,元池一边流泪一边把自己施术的阵拆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张六开说的话没错,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收拾完,拿出怀里的照片,就像给自己洗脑一样,看着上面的俞冬喃喃自语:“你又不是个男人,格格如今要结婚,你也应该开心的,对,格格开心我就开心。格格开心就行了。”

    王爷住在了偏殿,他见到俞冬自己拿着照片来还以为是妹妹有了喜欢的人,没想到俞冬一下子就把照片摔在了屋子的桌子上,怒气冲天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没想到俞冬会生气,他不知所措的收拾好桌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解释,他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俞冬再跟着王府耗下去,趁着还有些钱,他希望俞冬赶紧带着自己的嫁妆脱离开王府。

    “对不起,哥哥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只是府里不行了,但你的那份都没动,李卦划分出去的那些东西里,也没有你的嫁妆,趁着教会还没回过神来,小妹你走吧。你出府带着几个能干的人走,也不会被人家欺负了。”

    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不敢看自己的妹妹,只低头盯着泥地上的土。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去看俞冬的反应,生怕她再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他是什么人渣。

    俞冬的一腔火气突然被这些话浇灭。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哥哥,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和架子,一个人坐在一把旧了的椅子上,身形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舒展,他又从床下翻出来些银票推给俞冬,补充说:“这不算是嫁妆,就当是体己钱拿着吧。”

    见俞冬没有反应,王爷撤了手,他突然弯下腰,把头埋在了腿间,他压住自己的哭腔,声音闷闷的也不清晰:“小妹,我也只能给你找到这一条路了,府里要什么你就拿吧。你放心,人都是我仔细筛选过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俞冬只是沉默着把那些东西塞回他手里,一字一句地问:“你觉得,我离开了就会好吗?”

    王爷仍旧不愿抬头,不想被人看到泪眼迷蒙的样子,他只是说:“总比现在好。”俞冬看着王爷的大辫子,他的眼睛被局限在这个时代,对自己的家人,他只能看见这些出路,也只能想到这些出路。

    可俞冬又说不出怪他的话,她想教他,想训他,想安慰他,可那么多的话最后就变成了一句:“不,不会比现在好,嫁人也不过是从一个死局,跳进另一个死局,路是人走出来的,总归是能找到个活路。我要自己活着。”

    “哥哥,你信我,王府的死局我都能解,眼下的困境我也能。”

    俞冬不想说太多,只是,就看在王爷这片爱护家人的真心上。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喊了他一声哥哥。就当是替原身说的了。

    王爷看着自己妹妹坚定的眼神,他又何尝想想自己的妹妹草草出嫁,如今俞冬也不愿意,府里也有点钱,他想了想,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自己的妹妹心气高又聪明,王爷是知道的。可如今听见俞冬亲口说出这些话,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从母亲手里接过小妹妹的时候,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她当府里最无忧无虑的小格格。

    可现在反倒要自己妹妹来撑着才能保住一座王府,王爷不敢再面对俞冬,更不敢面对现在的情况。他也算巧舌如簧,现在却一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憋出一句:“对不起,应该是我护着你的。”

    俞冬只是笑着摇摇头——这世间,哪儿有什么谁护着谁,只有靠自己活着罢了。

    屋里,元池突然听见了俞冬回来的声音,他赶紧慌里慌张地收拾好了屋子,深呼吸很多次才重新逼着自己笑出来,他装着自己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走出去,讨好地搓着手问:“格格,您回来啦,要不要吃些东西。”

    俞冬没告诉元池这些事,只是挥挥手,疲倦地回屋休息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被俞冬拦在了外头。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小格格已经定下了什么人选。元池站在原地,颇有些认命的感觉。

    他也清楚自己没资格站在格格这边。但他还想搏一搏。

    接下来的几天,元池一有空就往外面跑,逢人就打听,打听完了就记在心里,最后找个代写书生写下来。

    就这么紧锣密鼓的忙活一阵子之后,他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才把这些东西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俞冬。

    俞冬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叠厚得像书一样的纸,她一张一张看过去,震惊地发现,上面写着每个相亲候选人的风评和能打听到的任何消息。最下面有一张洒金红纸,上面写着“恭贺格格新婚大喜”

    面前的元池揣着手,一脸希冀地解释:“格格,奴才们的话比那些主子们要实在,这个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些话都是奴才筛过的,应该能信。选个心疼人的。”

    俞冬拿着这沉甸甸的东西,元池犹豫很久才说出自己的祈求:“只求格格出嫁时带走我,让奴才跟着您吧,不敢奢求别的,只是跟着您就好了。奴才一个太监,不会惹的人指指点点。”

    他说完后退一步,微微低头,等着答案。如果格格真的不要他,他也说不出什么,府里比他强的人多得多,实在不必带他这个累赘。

    元池本以为会听到可以或者不可以,没想到他听见俞冬无奈地回复:“谁告诉你我要嫁人的。”

    元池听到这句话又惊又喜,可他又不能太多高兴,太明显冲撞了人,他的手躲在袖子里掐着自己的胳膊,借此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磕磕巴巴地说:“可,奴才,奴才看到了您去找王爷。还以为是商量大事儿。”

    俞冬一回想才明白元池在指什么,她叹了口气,把那叠纸张塞回元池手里:“那是商量别的事儿了,你自己瞎琢磨什么,也不问问我,就自顾自张罗这张罗那的。我能保住你们一次,就能保住你们第二次。”

    看见小太监还杵在原地,俞冬以为他不信,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儿,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没事儿,不用怕,有我呢。”元池听到俞冬的安慰就知道格格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怕没有活路才要跟着。

    可元池也不辩解,任由俞冬就这么误会下去,他可怜巴巴的点着头,嘴里却不死心的继续念叨:“那,小格格要是有什么打算,记得带走奴才,奴才想跟着您。”

    见俞冬没反应,元池就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他想要一个承诺。

    俞冬知道他心慌,转身面对着元池,很是郑重地点下了这个头:“好,我答应你。”

    元池是开心得傻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但听到俞冬不嫁人的那时候,他的欢喜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甚至不能说欢喜,简直就是一阵无法抑制的狂喜。

    回了屋,他终于拿下从刚刚就一直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呼吸到了新鲜的冷空气后,他这才笑出了声。

    随着这一下笑声,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倒在了床上,一边笑,一边把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当摸到了胸前薄薄的纸片时,他的笑声弱了下来,嘴边的笑意也变得温柔——那里正藏着俞冬的照片。

    他今天突然就理解了失而复得的感觉,之前的那些岁月里,他从未感受过这种快乐,因为他一直都在失去,失去尊严。失去身份。

    可能是老天怜悯他,让他今天也感受了一把失而复得,元池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镜花水月,他的白日梦罢了。

    得也好,失也好,都是他自己骗自己的想法。

    早晚有一天小格格要成婚,可饶是这样,他也很满足——这样就够了。只要跟在俞冬身边就可以。

    元池微笑着从床上坐起来,坐到床边上,像个小孩儿一样的晃着自己的腿。

    就在刚刚,他改主意了——老天怜悯他个屁,就是老天爷坑他一次又一次的。

    这世间,唯一怜悯过他的,只有小格格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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