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虽说前院给了教会,可后院还是王府,该吃吃该喝喝,只不过王府的后门变成了正门。

    其实教会说了,王府的人可以随意进出前院。走王府的大门进出。可王爷丢不起这个人,哪怕是不方便,他也坚持走后门。

    俞冬倒是不忌讳,走过几次正门,可她现在穿着旗装,前院又都是洋人,一群金发碧眼的老外像看猴儿一样看俞冬。这么来回了几次,俞冬也不爱走前院出门了。

    比王爷更不喜欢前院的,就是元池了。他有时候办事必须要从前门出去,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了他跟着俞冬,他们见不到格格,就来跟元池套近乎。

    元池是烦透了这群人。

    人的新鲜感也只有几天,过了一周左右,前院的人就都对王府的后院失了兴趣,不再找借口来后院观光。

    俞冬也烦前院的人像看猴一样的表情,所以前院有啥消息递过来,她一眼都不看。可她突然看到了阿蕴这两个字,俞冬一下子就意识到是不是肃亲王府里也出了事,阿蕴有什么困境。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规矩了,俞冬瞒着王爷,趁着天亮从后倒宅儿溜了出去。

    一进府俞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原本应该当差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俞冬甚至找不到下人带她去阿蕴的卧室。最后,也只有一个小丫鬟领着俞冬见到了阿蕴。

    阿蕴今天换了个套裙,俞冬惊讶地发现她把头发剪了,又烫了时髦的卷发,正站在府里的连廊里等着她,这回周围没有人伺候她了,府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俞冬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肃亲王府应该也出了事儿。俞冬用着轻松的语气问:“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跟着你的人呢。”

    阿蕴一撩头发,很是洒脱地说只有她一个人了。这个答案在俞冬意料之外,她没明白什么意思,阿蕴笑了笑解释:“就是字面意思,他们分了家产都走了,这些个男人平时看着不错,一出事儿谁也靠不住。”

    她说得轻松,可眼里还是浮现出些恨意,环顾着府里一片荒凉破败,这情况连俞冬也皱起了眉。

    阿蕴“呸“了一下,细声细气地骂着府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府里送他们去读书去习武去留洋,最后什么也没学出来,只学了胡搅蛮缠和抽大烟。瞧他们那张八样儿。”

    许是她教养好,又可能是她的口音好听。俞冬听她骂人都觉得悦耳,她觉得要是自己碰上这种事,骂的肯定比阿蕴脏多了。

    屋子里空气有些浑浊,阿蕴很自然地开了窗,俞冬有些担忧她:“你一个人守在这里可怎么办?不然,你来我的府上吧,一起住也方便。”

    话音未落,俞冬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她连个工作都没有,还不如阿蕴呢,居然还想着照顾别人。

    好在,阿蕴拒绝了,她抬头看着屋顶上排列整齐的脊兽,坚定地摇了摇头,阿蕴不能走,她要留下自己养活自己,还有自己的额娘。

    阿蕴站在窗下,微微晃着身子,她轻飘飘地告诉俞冬自己在变卖府上的东西。她晃够了,又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说话:“也没事,卖了这些东西,好歹能支撑一阵子。

    她说完了这些来龙去脉,自己反倒不在乎起来,晃了晃自己漂亮的头发:“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我是自己要回来的,因为外头打起了仗,就算死了,死在家里总比死在外头好。我也有工作,发了工资就拿着吃饭。”

    俞冬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阿蕴时,她神采飞扬的模样,一股心酸涌上来。阿蕴好像知道她的脑回路,抬手就在俞冬眼前虚晃一下,这一下成功打断了她的感伤。

    阿蕴抬着手,眨着眼睛:“可别告诉我,你可怜我。我有家有业的。”俞冬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也嘻嘻哈哈地往回圆:“哪儿有,我还指望你发工资请我吃牛排呢。”

    一说到牛排,阿蕴一拍脑门想起来,她自己第一月找到工作的时候,对于钱根本就没有概念,以为自己挣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钱。动不动就请大家吃饭。

    最后月末了一算,她第一个月还得给公司几两银子才行。俞冬听完这么离谱又合理的故事,发出了穿越来的第一声爆笑。

    阿蕴等着她笑够了,才开始下一个话题:“听说,宫里又出事了?是咱们那位皇上的事儿。听说连宫都没得住了。让人屁滚尿流地撵走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人都是喜欢八卦的,俞冬也忍不住开始跟着八卦。但她俩消息实在是不灵通,闹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事。

    阿蕴说累了,呼出一口浊气,无意间看到了待在一边儿的元池,她忍着笑推了俞冬的胳膊打趣:“你看,你的小太监还在等你。”

    俞冬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元池还真的一直等着她呢,还是穿着和之前一样的衣服,也没什么显眼的地方,她不知道阿蕴为什么会提到他。

    元池的余光知道俩人在看他,就微微地站直身体,脸还是低着。

    阿蕴把视线移回来,看着茫然的俞冬,她勾起嘴角,捋着自己的卷发解释:“你真的没看出来啊,他喜欢你。”

    俞冬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她嘴巴微张,脑子里分析着这句让她意外的话。怔了好一会才说:“可,我没觉得啊。他平常也不怎么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阿蕴“噗呲”一声笑出来,她把手撑在栏杆上,微微弯腰去看俞冬的脸,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那怎么能让你看出来啊,你是主子他是奴才,他怕你知道呢,你想想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在你前面又是什么样。”

    阿蕴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然后让俞冬自己去想,就这么的,俞冬真的想到了元池某些说不出原因的行为。所以,那些行为的原因,不是怕死也不是怕没活路,而是喜欢她?

    见俞冬愣神,阿蕴一晃头问:“你不信?” 俞冬看着阿蕴抬手要招呼了元池过来,赶紧拉住她的手。阿蕴笑着放下手:“怎么了,你还怕奴才害羞不成? ”

    俞冬含糊其辞地解释了几句,推脱说没必要。阿蕴也放下手,她听出了俞冬的意思,只能顺着她说:“你呀,总是好心,以后要自己过日子了,你得记得,别总对人那么好。”

    可阿蕴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信我,凭我看人的眼光,他怕是喜欢你喜欢到不行。”

    俞冬看着自己的小太监,元池知道格格也在看自己,红了脸。

    一个麻烦还没结束,另一个麻烦又来了。李卦人死,但留下的烂摊子是一个接着一个。

    上次他留下的烂摊子叫钱,这次留下的烂摊子叫安本次郎。

    府里刚安静来下,这个人就微笑登门拜访,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他给的说辞是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子了。才赶来这里。

    俞冬一句话都不信,怀疑他其实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在探听消息。要是王府彻底倒了,他就不来了,要是王府还有什么可以压榨,他再借着李卦的由头上门来。

    俞冬冷眼盯着这个假笑的日本人,这个节骨眼上门,俞冬实在是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好话说。

    先是一通寒暄,没说几句就急着要看看府里还有什么宝贝,俞冬毫不客气地就要赶他走:“没了,都给人了,现在一穷二白的,你滚吧。”

    一点面子不给,俞冬心里怎么看他怎么恶心,安本次郎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仍然微笑着讲话:“在下也是贵族,很是理解您的心情,但你们中国人也说过,有舍才有得。我邀请到了一位贵客来,不如您随我去看看吧。”

    “不去。”

    俞冬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连吃了两回闭门羹,安本脸色也没什么异常,甚至笑得更自然,他不再和俞冬对话,转而回头对着王爷鞠躬,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说:“还是去见见吧,若是见了,您怕是要感谢我了。”

    王爷盯着安本的脸,他突然明白了这个人话里的意思,急忙地跟着安本出了门。

    俞冬到底也没拦住,但也没什么,只要不把府里的文物都便宜了那个日本人就好。

    安本次郎引着两人走进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屋子不大,但很整洁,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个年轻人。

    俞冬不认识他,王爷却认识,自从进了门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吓得就直接跪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 :“臣弟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俞冬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屋子里的这个人是溥仪?她下意识去打量着坐在凳子上的人,约莫20左右的光景,不过现在是1924年,估计他现在还不到20呢,这么一看,现在这位末代皇帝还不如自己岁数大。

    俞冬以前倒是看过老照片里的溥仪,如今看到了真人,俞冬才想起来曾经看过的史料,也说不出个什么,但就是看着和真人差很多。

    照片里的溥仪看着死气沉沉,可真正的溥仪五官端正,眉目秀气,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穿着板正的西服,看着有种书卷气在,他支着二郎腿,左手搭在膝上,右手的胳膊随意地抵在桌子边上,一旁还放着一柄拐杖。

    可他不是应该在宫里么,啊,对。阿蕴昨天可不就是说得宫里出事儿了。这就是为啥溥仪没在宫里了。俞冬还在脑子里自问自答的时候,王爷就发现自己妹妹还直挺挺地站着,他大惊失色,这可是要杀头的。

    不动声色地朝后伸出手,拽了拽俞冬的裙角儿,轻声呵斥:“没规矩,快给皇上请安啊。”

    俞冬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她不知道满人的礼仪,就照着电视剧里那样的蹲下去,照猫画虎地请了个安。

    溥仪突然问了她一句:“你是谁啊?” 俞冬被这句话堵住了嘴,但只有几秒的功夫,她就圆上了自己的身份:“回皇上,是怡亲王府的格格。”王爷也帮腔说:“皇上,小妹还觐见过呢 。”

    经过这么一来回,他让俞冬抬头,溥仪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才突然想到的确有这么个人,跟着溥仪的太监低头在他耳边悄悄说:“皇上,就是这个格格保着的王府。皇城里的王府还齐全的,只有怡亲王府了。”

    此刻,元池级别不够,进不来这个屋子,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小屋里,只有溥仪和王爷,还有她,再加上一个穿着军服的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军阀。以及一个很老的太监。

    溥仪不再说话,而是开始考虑俞冬可不可用,在这短暂的沉默里,俞冬只能茫然地跪着,他哥更是不敢动,身子都有些发抖,明显是跪不动了。

    座上的俩人耳语一阵,最后,俞冬听见了那个老太监带着些傲慢的语气:“起来吧,现在大清国需要你们,也是你们有福气,皇上要加封你们王府呢,如今,有了兵力相助,回宫登位都不是什么难事,明儿这个时候,咱们大清朝就又回来了。”

    “不,皇上,还差一环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俞冬才发现安本次郎没出去,他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站在角落,只等着说出这些话,军阀似乎很在意安本次郎,他赶紧追问:“安本先生是什么意思呢?”

    安本次郎看了一眼将军,一脸认真地解释:“咱们还缺人手呢,我倒是认识军方的人,只是他们未必肯出手。他们若是肯帮忙,咱们的胜算肯定更大了。”

    说完又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一屋子人也都沉默了。俞冬知道安本这句话肯定没说完,必然还有下话,果不其然,过了一会,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难掩喜悦地脱口而出:“他好收藏古董,若是能奉上些东西来……”

    后面的话他自动消音了,可在场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皇上看向怡亲王——正如太监所说,内城里面没被瓜分的,还算完整的府,只有这一座了。

    王爷呼吸急促,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狂喜。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皇上要回来了。想都不想就磕了三个头:“臣弟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一些古董罢了,给了就给了。为了大清。只有大清才能救人民,之前大清朝在的时候,百姓都是安居乐业。普天之下,都是皇上您的。”

    他说得慷慨激昂,甚至幻想出了自己流芳百世的情况。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走进了安本次郎的圈套里,皇上也很满意臣子的衷心,嘴角勾出欣慰的笑儿来。

    俞冬对上安本次郎胜券在握的笑容,就好像吃了一碗瘌□□刺身一样恶心。他想空手套白狼,他不花一个子儿就把东西都拿走。

    俞冬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干,历史的走向她改不了,但起码她得保几个文物来,俞冬插空开口::“皇上,可若是咱们给了东西,对面又不出兵,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军阀没有回答,而是敏锐地觉察到俞冬的想法,他瞪过去骂:“你不愿意?”这四个字分量可不小,连带着溥仪也看过来,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候看向她,在阴暗的屋子里,那四双招子同时露出瘆人的凶光。

    俞冬哆嗦了一下,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脑子一转就把帽子扣了回去:“我只是担心,咱们若是这么殷勤的去,反倒叫人瞧不起。能为大清朝效力是他们的福气,哪儿还能要这要那的,也太拿大了些。”

    为了演的更真切,俞冬说着说着还带了些看不起人的口气,这些话倒是点醒了皇上,他沉思一阵子才说:“也是这么回事,咱们是主子,但下面的人若是分文没有,也不会好好办事。”

    俞冬说的话到底是有用的,溥仪要了府里的清单,最后定下了只送去那几样。安本次郎的主意落了空,出门时候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安本刚刚出门,老太监就装模做样地拿出圣旨,扯着尖细的嗓子:“怡亲王接旨。”她哥又急急忙忙撩袍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清遭劫,为奸人所害,朕心痛惜,虽为求安而退位,然缓兵之计,不可长久为之,今得上天庇佑,赐福于大清,朕明日晨时回宫,召开复位大典,封怡亲王为摄政理国大臣,钦此。”

    俞冬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怎么也想不到,都已经被赶出了紫禁城了,还是要当这个皇上,这皇上瘾是有多大啊。

    太监念完了,他没抬手接,太监斜着眼睛看他问:“怎么?” 王爷千恩万谢地接下来了这个圣旨。他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摄政王,这简直是胡闹,小孩儿过家家都比这个严谨。

    似乎是为了让王爷安心,这时候旁边一直穿着军服的男人接过话茬:“咱们各路人马都已经备齐,宫内宫外也有接应,这一次绝对没问题,您放心好了。”

    自从进门开始,俞冬就觉得这个军阀给了她一种微妙的不和谐,如今说句话的功夫,她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这个人穿着军服,带着帽子,却没剪掉长长的辫子,他的辫子仍然垂在脑后,只有发尾被他拽到了身前,用一扣金扣子系在了胸前,在军绿色的布料上一晃一晃的。

    俞冬又闻到他的发油的味道。他也感受到了俞冬的疑惑,也看出大家都不认识自己,等着皇上点了点头,首肯之后就开始自我介绍。

    他是八旗子弟出身,没了旗人的身份之后,只能去当兵混饭吃,混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可也比不过他之前的富贵日子。这个屋里,他比谁都希望大清朝回来。

    一间小屋,三五个人,几十句话,在一声声的万岁里,他们就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大清朝回来了。

    元池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安本次郎,一脸戒备。他不明白这个日本人出来为什么不走,反而悠然自得地等着。

    他虽然没文化,却知道这个人心术不正,元池一脸阴狠地警告他不要耍小聪明,安本次郎知道这是太监,他犯不上和阉人一般见识,看都不看元池一眼,只等着俞冬出来,想着怎么多捞一些东西。

    王爷开心得什么都听不出去,俞冬面色阴沉,不停地想着怎么从这个大麻烦里脱身出来,门外安本次郎还在,元池不想这个日本人见缝插针,看见门开的瞬间他就抢先迎上去,把怀里暖着的汤婆子和藏着的吃食递给俞冬。

    他一边走一边说话,语速又快又密,这是宫里常见的法子,要的就是让你连话都插不上。安本次郎没料到这一出,好悬没插上话,最后他好说歹说地抢了个机会,刚开口就被元池毫不客气地打断:“格格要回府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吧。”

    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帮俞冬挡住了烦心事儿,俞冬也配合元池,直接越过安本次郎,自顾自地走出了小院儿。

    安本当然不死心,他快步撵上俞冬,元池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格格的肩膀,突然呲牙咧嘴地横在安本面前,他把牙咬得咯吱响,原本漂亮的眼睛里迸出凶狠的恶意,褪去了温顺的外皮,他整个人都变了样,一字一顿地挤出话:“不、许、碰、她。”

    这种阴狠的架势还真的吓住了安本,连带着俞冬都被这些话惊地回头去看。安本次郎当然更是个人精,他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越过元池,冲着迷茫的俞冬嘲讽:“小格格,你知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东西在身边。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们家,太凶的狗都要被活活打死的,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蹬鼻子上脸咬死主子。什么狗都没有例外。”

    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安本瞥了一眼元池,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小太监,不知道我和你,是谁在耍小聪明。”

    雪地里只剩下主仆俩,刺骨的风一吹,俞冬有些发颤,元池早已经准备好了毛绒披风,他给俞冬披上衣服,仔仔细细地整理好衣角和衣领,又拢了拢,防止冷风钻进去。

    元池原本都是一言不发的,可今天他一反常态地开口,第一句话就给俞冬说死机了。小太监捧着俞冬的暖炉说:“那个东瀛人根本没养过好狗。”

    俞冬只顾着想对策,没跟着元池的思路走,看着格格没懂,他只能用更大一些的声音解释:“刚刚走时候那个东瀛人,他说的不对,狗不会咬主人的。奴才小时候养过,哪怕再可怕的事儿都是它挡着。而且,对着敌人,小狗就是会很凶。不凶还怎么保住人呐。”

    俞冬终于跟上了元池的思路,她笑了一下答应说好——要不然安本说的话,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元池碰着俞冬给他的暖手炉——是格格可怜他在外面冻着才给的。他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盘金绣,声若蚊蝇地加了一句:“我也是。”

    俞冬呆愣了一瞬,这次她听明白了——“狗永远不会背叛主人,我也是。”

    元池说完就恢复成了哑巴模式,一声不吭地伺候俞冬。俞冬这会儿才品出了些许不对来。

    马车顺利地停在了后门,这个门狭窄,两个人也能走过去,但少不得要有些肢体接触。

    元池扶着俞冬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槛,俞冬看着元池的手,脑子里又想起来阿蕴信誓旦旦的话和刚刚安本次郎意味深长的脸,她突然喊了一声元池。

    小太监“啊?”了一声,抬起头,俞冬才看出来,元池长了一双杏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夜色下,他的眼睛格外清澈干净。

    俞冬鬼使神差地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么?”元池却一下子不敢回答了,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眨巴着眼睛,在心里掂量了俞冬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傻,甚至是聪明的,他最会揣度主人的心思,可一旦对上俞冬,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大脑一片空白。

    俞冬觉得自己是昏头了,她张嘴就问:“我有个朋友告诉我说……”元池似乎知道了俞冬的意思,他对于俞冬可能说出口的话本能地恐惧,惊慌失措地脱口而出:“奴才,奴才感激您。”

    说完他突然沉默下来,脸色铁青,这种不打自招的恐惧让他手里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刺耳的声音在晚上很是明显。

    元池赶紧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残骸,他颤抖着手,害怕地要落下泪来,胡乱地把地上的残骸抓起来放在手里,只想离开这里。

    俞冬自觉失言,觉得自己似乎是吓到了这个小太监,看着他惊慌地在雪地里收拾东西,她也跟着蹲下身:“元池,太冷了,别收拾了,扔了吧。”

    俞冬细腻的手指碰到了元池略粗糙的手背,他就好像被烫到一样把手缩回去,俩人蹲在地上,对着雪地里的一片狼藉默不作声。元池此刻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说话。

    她不再执着于刚刚的事情,轻声细语地商量:“就不收拾了吧,天冷。擦擦手吧。”元池双手握在一起,手上的雪已经被体温融化成了雪水,混杂着洒出来的液体。他木偶似的点了点头,胡乱在地上干净的雪里蹭了蹭,算是擦干净了手。

    府里现在乱作一团,往年井然有序的仆人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恍惚间叫人觉得,这偌大的王府里,只剩了她和她的小太监。

    元池垂着手站了起来,总归没有挑明,那就还有机会挽回,他笨嘴拙舌地解释:“奴才真的是感激您,感激格格救过我的命。”

    着魔了一样的重复着这些话,就好像在给自己催眠,强迫自己相信这些话。

    后半夜,他还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对着自己说:“我是感激,我不是喜欢,我是感激。我是感激。”

    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底气,他嘴巴打架,舌头发木,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现在没有别人,他还是骗不过自己,小太监捂住脸:“不,我是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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