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群英荟萃于雨涟城，汉帝铺好的大道，看来更加热闹了。”一女子与旁边的小侍女交谈，不时张望周围，只见她身穿淡蓝轻纱，面戴乌青帷帽，头上盘着素净发髻，身姿曼妙，看不出是何模样。

    矮上半头的侍女嗤笑作答，似乎不经俗世琐事般天真灿烂，“用如此拙劣手段取得皇位，坐上一天，那也该偷着笑了。对了，三娘这次偷偷来会面，不怕邓城主发现吗？”

    女主是游船歌妓三娘，也是邓午豪掷千金买下的杀手，烟儿。

    旁边的小侍女名叫柳俏，原来与三娘皆是女奴，后三娘脱离奴籍后帮她赎身，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情同姐妹。

    “该做的事都帮他做好了，中吴出了怎么大一件事儿，他能未伤分毫，全身而退，靠得可不是自己。”三娘感激邓午在她落难之时施以援手，但李氏之仇她不能忘。

    十年前那场官府纵火，烧死了她所有至亲，若不是管家冒死带着她逃出来，她也会湮灭于那场无由来的大火，而这仅因为帝王一时不喜，便要用无辜的血肉祭奠。

    李氏灭族之仇，她永世都不会忘。

    柳俏看着她害了神思，嘟着嘴继续问道，“那公孙公子替我们除了恒王，又帮金拿城逃过一劫，现在还要助我们一把，按理来说即便我们知晓朝臣恩怨往来，皇宫秘事也不至于这么费力讨好，况且公孙府立世百年，掌握的可不比我们少，柳俏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小姑娘也看得清楚。

    “公孙府之人吃不了亏，若是赔本买卖，他不会做。”三娘喜欢和聪明的人做朋友，为权为财公平公正，相反若是像邓午那般，只要一把杀人的刀，她可不愿。

    两人同走着，她们也派了不少杀手埋伏在永安镇，此时正暗中打量着这一切。

    初冬的风一起，吹散了刚刚落平一地的黄叶，瞬时又在空中飘飘扬扬起来。

    不明之物闯入了她们都谈话。

    三娘掩了掩帷帽，前方五十米处有人不怀好意向她们投射目光。

    “什么人！”柳俏也注意到了，手绕到右后侧，捏开飞刀的形状像一把铁扇，整个人都变得警惕。

    三娘目光越过错综复杂的人群，最后落到黑衣人身上，“身材，衣物，利刃，还有……”

    “一身杀气。”

    这种感觉她最熟悉不过，嗜血的味道滋养了她活到现在。

    “是月枝。”柳俏惊讶说道。

    三娘眸子一暗，正好与月枝撞上视线，两人僵立站着，谁也不动，似乎在真正打斗之前，先试探试探对方的能耐。

    月枝是同样也是邓午买来的杀手，比三娘早来，武功也更胜一筹，在某一定层面上说，她是三娘师出同门的师姐，只不过两人命途不同，侍奉之主也不同。

    她为自己，为家人而战，而月枝，是为别人训练出来的天生的战士。

    “估计是城主发现我们背叛才找来的，那现在怎么办？”柳俏蹙眉，“永安镇人多眼杂，且约的人也在此处，若是打起来，赚不得好，我们不宜动手。”

    三娘点点头，“月枝要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姐妹一场，她会先找我要个理由。”

    她目望一圈周围，注视在城楼上，城楼上之人也朝她点点头。

    “在和霍疾八刀见面之前，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走，我们上去。”说完便从密道走了进去，八刀他们不知道。

    月枝看着三娘朝城楼方向走，也快步跟了过去。邓午不能容忍身边之人出卖，这次派她来，便是直取三娘项上人头。

    可她毕竟是自己少有如同亲人跟朋友，也知晓她和李氏有多大的恩怨，但这也不是背叛邓城主的理由。

    她要个说法。

    楼上接应之人前脚安排好了坐席，月枝后脚便跟了上来，她盯一样三娘，随后把黑衣脱下，盘在手上，亮出一身大家闺秀的装扮，一袭柔顺发丝略带光彩，看起来不像个杀手。

    邓凌蓄意培养的杀手，以柔制刚，也是因为此才能瞒过恒王，在中吴得手。

    她也不需要再假装什么了，按照她们多年的共事相处，烟儿早就看了出来。

    并没有一开口便是质问，相反她在烟儿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我竟不知八渡川下那游船的三娘是你。”

    三娘笑笑，招呼月枝坐下来，“三娘在此见过月姐姐，来喝一杯吧。”她故意未把事情解释清楚。

    柳俏过去把黑衣拿走，月枝隔着三娘坐下，观楼上景色华美，得是达官贵人才来得起。

    她未喝上三娘亲自倒的茶，反倒自己另斟了一杯，勾嘴笑笑，如今她还真不敢端起姐姐的架子来了，“游船歌妓尽掌在你手，就连皇城四处的人也都是你的？三娘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她把茶盏放离些，将刚刚上好的菜挪到月枝近手处，显得亲密无间，“我记得月姐姐是姑苏人，今日恰好有顶好的姑苏菜，食材早上刚到，尝一尝。”

    月枝扫过一样铺满桌面的美食，确是地地道道姑苏菜，拿起筷子一夹送到嘴里咀嚼，“三娘知道我是姑苏人，才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竟是有意背叛，为何还行如此举动？”

    三娘笑笑，如今月姐姐都不愿用过去的名字来喊自己了。

    原本就沉沉的双眸瞬间折射出一道幽暗如深渊的光，举起杯盏反复在手中搓捏，“我遗憾不了家族的痛。”一句话冷却了周围气氛，连人也差点被冻结住。

    月枝不禁屏住呼吸，她听过许多次三娘提起，却从未显露如今此番悲戚又壮烈的神情，以至于她很后悔刚刚那番话。

    “家人在我面前全死光了，所有仇恨全都强加在我一人身上，这么些便我也是怀念说说以前而已。月姐姐不明白我心里的恨和痛，那是我藏起来了，邓午想要一个完全归附于他的杀手，我便做他所想。”

    “不过我三娘也并非一个被任意使唤的下人，好在城主在大汉立足稳固，才有了今天我此番幕后产业。”

    “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