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他晃了晃神,杂乱的思绪找不到附诸的地方,叫人如同漂泊在茫然大海,可也是那些话,让他仿佛看到了闪闪亮起来的微光。

    希望?人人常常喜欢这样比喻。

    可一生被厌弃之人,会在乎吗?即将作为囚犯一样被困于至暗无光的地牢,被捆绑住的双脚连方寸之地也走不出去,仅靠他人双目远瞩,就能抵达千秋万代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可在全身抗拒的同时,也清楚知晓,父亲是因为母亲,皇上是因为权利,很多人想方设法爬升,也都有自己必然为之的理由。

    而自己流浪终身,活在虚空之中,仿佛真的从未想过脚下踏着的究竟是什么。

    江子暮察觉到他深情迷疑,反倒笑了起来,将他放开,好好地端详着他的脸,年轻人终于要学着接受了。

    细细道来,“人生啊,有许多生活方式,自由享乐是一种,克制享乐追求社会价值也是一种。乐舞坊里终日玩乐的文人墨客,无人会说他背离了那些该死约定俗成,大贤者享誉盛世,谋权上位者也没人敢说他无情冷义,反倒若是做成了还能彪炳千古。”

    “而我们活着也一样,谁人都不能干涉,但是。”他咬停了话,眼里满是酸楚,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职责,而现在到了邓午他们。

    “会有人希望你那样做,他们恳求你能带领这些人逃出生天。”他一直凝着邓午,期待得到什么反应。

    “为什么?”疑惑不解再一次出现在他都脸上,但相比刚刚多了几分沉重感。

    江子暮把目光移到屋檐壁,再顺着几缕漂浮的云朵游荡远空,“想要靠自己活下去却无能为力的百姓太多了,眼前这片天空之下,谁都能享受阳光雨露,可也仅此而已,朝代有等级之分,便就会有不平等,饥饿,甚至连迫害死亡都正常不过,而我们所要做的。”

    双眸移至邓午心脑,眼前人面容凄惨,却是包含了许多愁丝,看得出来,他在认真思辨。

    “便是要守护他们,守护金拿城的百姓,如你父亲一样。”他庄重地伸出双手,做了拥抱的姿势,他要把这个家族,王城的使命交给邓午。

    一接便是一辈子了。

    邓午许久未应,他知道自己并非好人,身为人臣的那些能力都不具备,此番怎么敢。

    “我……”他显得犹豫不决,依旧还在忧虑什么,“若是我做不好……”

    江子暮阻断了他的思绪,眉宇轻松自在,仿佛这个问题不足以成为任何人的顾虑,转而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如今他要教给邓午入仕第一课。

    “公子莫要担心,目前所遇到的困难,前人已经帮助我们解决了。”笑着说道。

    “邓午不解,还请先生指教。”

    “任何一个朝代帝王在上位前都会做无数的设想,并且坚信他们的出场会为这个国家的百姓人民带来前所未有的美好生活,可纵观历朝历代,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者大有人在,那些高喊着繁荣盛世的君王,同样也是让秩序崩坏的幕后黑手。”

    即便这样,他也要让邓午涌入这洪流当中,因为行动总比等待要迷人,命运的掌舵者从来不是那些畏惧,惊怕之人。

    同样,金拿城主也不能这样。

    邓午听得越来越迷糊,不时摇头,这道门槛真的是自己能进去的吗?

    “如果结局早就设定好,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一摊死水,为何那些人还要前仆后继,一代承接着一代……”

    “你先问的是不是老爷?”

    他眼含热泪点点头。

    江子暮抹去他的泪水,耐心说道,“结局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更不会一早便决定好。”江子暮扶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摆正衣领子和胸前盔甲,欣慰地看着,“事在人为,我们先辈坚信一切的功成可以通过自主行为获得,所幸他们没有骗我们,如今金拿城不也很好吗。”

    “可是……”他欲言又止,话就口中,却不知如何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无论公子走哪一步,我子暮都会先为你踏出第一步。”

    邓午笑笑,当事情变得通明起来,仿佛身上这将千斤重的盔甲轻如鸿毛。他抖了抖肩膀,庄严注目,郑重给江子暮拜礼,“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诶,起来。”

    两人在满是艳阳的天空下决定好了未来的路,而此后的每一步都将对金拿城,甚至是大汉有极大影响。

    因为“事在人为”从来都不是随口一说的词,它被人们赋予生命都温度。那些不安分之人,那些热血之人,那些企图以一己之力挑战权威之人,都将全力以赴做到自我无憾。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邓午才真正意识到,自由不是个人,而是受他庇护的所有百姓。

    “去吧。”江子暮拍拍他后背,推了一把。

    他拜别了老师,步伐稳稳地朝那些注视着自己的人走去,先是士兵,将士,而后落在拉善丽王面前。

    此时拉善丽王早已倒在地上,只剩一些迷离的意识。

    “想清楚了?”即便身陷囹圄,她也依旧不甘为服从着,语言间皆是不羁,轻蔑。

    邓午居高打量着眼下之人,随后下巴一抬,吩咐士兵,“放了她。”

    “这……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城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做就是了!”

    几排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邓午走进去,在拉善丽王身侧蹲下。

    这一蹲直接被她锁住喉咙,气力虽消减,但捏死邓午犹如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邓午泰然自若,丝毫不反抗,反倒是周围的士兵都举起了刀剑。

    “把刀放下!”他呵斥一声,两人四目烽火交战,就连江子暮也不得不提起心来。

    “哼。”拉善丽王奚落一句,把手缓慢放了开来,邓午脖子瞬间红起几道狠。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自己果然比不上拉善丽王,刚刚不过是一赌,幸好没赌错。

    “你走吧,北漠和金拿不一定要成为敌人……”

    她别开头,依旧不耻于一看,拿起地上的剑起身,完全不像刚刚虚弱状态,使人怀疑究竟是不是装的。

    “等你什么时候有能力来杀我,再来请教吧。”

    她迎着光往前走,邓午蹲在光影之下,抬目望着渐行渐远的人,“你为什么不杀我。”

    被问的人也停下脚步,“我不杀君子,迟来的君子,也算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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