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杨氏凌厉的目光所至。

    纳兰墨羽心里一凛,先开口道:“母亲不必动怒,何必和一个下人置气,气大伤身,回头让她去管家那里领罚。”

    杨氏冷笑一声,问道:“是你把她调在厨房的?”

    纳兰墨羽摇头,突然他看向纳兰止白。

    杨氏随着视线也望了过去,纳兰止白咳嗦几声,稳了稳才说道:“是我。”

    “那日若不是因为她,你怎会旧疾发作。”杨氏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帮这婢子。

    纳兰止白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理了理袖口的褶皱,说道:“母亲,今日儿子得了一本书,里边写到,种善因,结善果,时宜修,身养性也,取其静,安于神,益本为安。”

    “儿子病痛缠身,对人处事何不厚德载物,积些福报。”

    杨氏听后,脸色变了又变。

    老夫人赞许的看了看孙子,由两个丫头扶着起身说道:“吃个饭也不消停,罢了,身子乏了,小红扶我回去。”

    纳兰炜横了一眼杨氏,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他不悦的起身,对老夫人恭敬的说道:“娘,一会我吩咐小厨房做几道可口的饭菜,送到房间去。”

    杨氏冷笑着说:“到成了我是这恶人?罢了,不吃了,我也没胃口。”话落,气冲冲的离开。

    二姨家有些得意,倒了一碗热汤递给纳兰炜,纳兰墨羽对着妗小小说道:“还不起来。”

    妗小小这才缓过神,扑了扑裙摆的尘土,默默的又退在角落里。

    这会,从外边走来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一身紫衣,手里把玩着折扇,笑嘻嘻走了进来,见到厅中纳兰炜一秒变脸,一脸正色的说道:“看来是我来的不巧。”

    “那里,这府上下人越发懈怠,未有通报,是我有失远迎。”纳兰炜起身走到韩少丰面前,又道:“贤侄今日怎会得空来我这里?”

    韩少丰的父亲在朝为官,而纳兰炜与韩绒私交甚笃,两家常来往,韩少丰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聪慧,巧舌如簧,是个混官场的材料。

    年纪轻轻就学会结交权贵,处事八面玲珑,得尚芳监李掌司青睐,韩少丰与城中一些商贩交好,惯会牵桥搭线赚些缝子钱。

    纳兰炜名下的锦绣坊制作出来的布匹质地柔软细密,刺绣精良,巧夺天工,在韩少丰的一番鼓动下和李掌司联合已高价偷偷贩卖给邻国。

    “伯父莫怪,是小侄有急事这才匆忙来到府上。”

    纳兰炜疑惑道:“何事?”

    “有匹绸缎出了些问题。”韩少丰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纳兰炜立马会意,“此处说话不方便,去书房在详谈。”

    韩少丰跟在纳兰炜身后,对着纳兰止白和纳兰墨羽呲牙咧嘴笑着。

    纳兰止白回以一笑回应。

    纳兰墨羽挥着拳头作势要揍韩少丰。

    三人相熟,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韩少丰少年老成,早早的入了官场,竟然和他们的爹做起生意。

    纳兰止白身子孱弱自是与心力帮父亲打点生意上的事,而纳兰墨羽闲散惯了,看着账本就犯困,每每被二姨娘督促学做生意,他就想法设法搪塞过去。

    一来二去,纳兰炜也不在对两个儿子抱有希望。

    早年大公子在世,是纳兰炜的左膀右臂,一些辣手的事都由纳兰无极处理,而他也处理得当,十分合纳兰炜的心。

    纳兰无极刚过世那会,纳兰炜不止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失去一个得力干将,那一夜纳兰炜老了十岁。

    二姨娘见两人往书房的方向而去,她赶紧起身对着身边婆子说道:“去沏一壶热茶送过去。”说完也离开了。

    一顿饭吃的七零八落,众人相继离桌,桌上的菜有些还未动,妗小小咽了咽口水,看来是便宜了她们这些下人了。

    折了碗筷,回到小院洗洗涮涮,回到住的地方,想起方才,还心有余悸。

    多悬,差一点就曝尸荒野。

    她倒了一杯隔夜的茶水喝下,压压惊。今日人多嘴杂,还没和纳兰止白道谢,想着改日有机会再说吧。

    妗小小坐在床铺上小息会,正巧于芳姑姑寻人和她去集市采办食物,妗小小眼珠一转,自告奋勇,于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顺着来路而去,妗小小心领神会跟在于芳身后。

    所谓采办都有点油头,即时看似一脸醇厚的于芳也不例外,只不过贪多贪少而已,妗小小也非常识趣离于芳数步远。

    于芳姑姑和商贩小声谈着价钱,妗小小肩扛手提,猪肉青菜,充当装聋作哑的劳力。

    回去的路上刚巧遇到一个骑驴的汉子,妗小小和于芳请示一下,于芳见她会来事,又想起中午那会,似乎纳兰止白对她极为不同,想了想后,点头说道:“我纳会凉,你随意。”

    得到允许后,妗小小连声道谢,把采办的食物放在地上,跑到那汉子面前,那汉子勒住缰绳,愣模愣眼的看着拦路的姑娘。

    这时驴子似是受惊,瞪着两个鼔溜溜黑洞洞的眼睛,咧着嘴,呲着牙,嘴里的粘液拉着丝,发出难听的嚎叫声。

    那汉子生得粗眉大眼,胡子拉碴,,很是粗犷,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意。”

    妗小小开门见山说道:“你这驴子可不可以借我明天用一天。”

    汉子抓紧缰绳,戒备的说:“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不…不是借,我说错了,我能不能租一天?”妗小小解释着,从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和铜板,“我身上只有这些,都给你。”

    “大哥你看够不够。”

    汉子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银两,面上有些松动,说道:“你把我的驴子牵跑怎么办。”

    “不会的?我是纳兰府上的丫鬟,卖身契还在人手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若是不信,随我到府门口看看。”说到这,她突然眼圈一红,悲悲切切又道:“我是想为亡夫烧些纸钱,可是只有一日时间,路途又远,大哥算我求求你,行个方便成么?”

    汉子见她哭的伤心,不像说谎,思量一会,点头说道:“就一日,你要是骗我就报官。”

    妗小小听后,立马转忧为喜,“好,好,好,都听大哥的。”她把钱又放在荷包里,继续说道:“明日一手交钱一手换物。”

    汉子爽快的说道:“成。”

    于芳坐在驴子上,买来的食物也跟着挂了上去,她笑着问妗小小,是否和这汉子认识,妗小小点头说是熟人。

    临行时,妗小小与汉子约寅时把驴子送过来,汉子点头牵着驴子看着她们的的确确进到纳兰府,这才心里有数的离开。

    晚间,妗小小手脚麻利很快干完杂活后,爬上床铺,用被子蒙着头酝酿睡意,明日起早,她必须养精蓄锐。

    一夜好眠,天还未亮,她悉悉索索起身穿衣,蹑手蹑脚出了门,到了府门口,守门的人打着瞌睡,一见来人,问了她姓名后,却是口观鼻,鼻观心。

    她试探的走了几步,没人拦着,想来是纳兰墨羽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她放心大胆走出了府门,那汉子很守约,早早地牵着驴,站在对面的大树下等着她。

    把银子交到汉子手上,那汉子接过数了数,又不放心的说道:“晚间我来这取驴,要是见不到,我可要报官。”

    妗小小连声说,叫他放心,自己不会跑,汉子这才把缰绳递到她手中。

    她坐在毛驴上,一路颠簸出了城,又走了段路,在集市上买了些香烛,素酒,黄纸钱。

    今日未亡人去祭奠短命的亡夫。

    晌午。

    她风尘碌碌赶来,在坟前傻了眼。

    墓碑歪斜,荒草丛生,她在坟墓前走了一圈,心里发凉,埋尸骨的地方塌陷一个长方形的浅坑,裹尸的草席已破败发霉,而古亦冥尸体却不翼而飞。

    即使几个月过去,风吹日晒尸体会腐烂成一堆白骨,可是不该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埋藏时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冰冻三尺,只能挖动上面浅浅一层土,那时,她想着等到清明时,泥土松动在从新挖土添坟。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连串的变故曲折太多。

    终是她来晚了。

    他的尸体也必是被鼠咬虫叮啃噬殆尽,尸骨无存。

    妗小小捂着头,悔恨自责,骑着驴子下了山。

    十里坡,村口三五个孩童低着头,围在一起正斗着蛐蛐。

    一见有人来了,都齐刷刷盯着她。

    妗小小走到一处用土堆的泥墙,墙外种了些花草树木,她把驴子栓在门口的大树上,敲了敲木板门,不一会林阿婆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见是妗小小,有些意外,“妗姑娘?”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说:“你这段时间去那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说着话的工夫,拉着妗小小,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叙旧。

    妗小小把这段时间的遭遇简单的和林阿婆说着,林阿婆连连叹息。

    妗小小只有一天时间,只是匆匆与阿婆说了会话,然后借了把方头铁铲,临别时,林阿婆也要与她一起上山,被屋里一声呵斥打断。

    林阿婆听到丈夫的声音,只能僵硬的站起身送妗小小离开。

    阿公忌惮陈老蔫,所以他不想让自己家婆子和这个小寡妇有任何交集。

    “阿婆,铁铲一会用完给你送回来。”妗小小笑着说道。

    林阿婆也笑容可掬的回着:“不急。”

    “山上那边偏僻,你小心些。”

    “嗯嗯…。阿婆不必担心。”

    林阿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十里坡不大,住有一百多户人家,坡头见坡尾,也是合着她倒霉,没走几步,就见以刘婆子为首,几个被日头晒的黝黑的妇人走了过来。

    一见是妗小小。

    刘婆眉毛都立了起来,拦在她的去路,恶言恶语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小寡妇回来了。”

    妗小小并不理会刘婆,径直往前走,谁知那刘婆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骂道:“你个丧门星。”说着又瞧见她竹篮里的纸钱,这才放开她,不屑的和身边人说“呦!是小寡妇上坟去啊!”刘婆侧身让出道路。

    “姐妹们,来…来…来。去看看热闹去。”一同来的人,相互推搡,嘻嘻笑着。

    刘婆子仗着人多势众,骂骂咧咧跟在她身后。

    妗小小无心和她逞口舌之快,只快步往上走去。

    那几个孩童听到这边动静,也都跑了过来。

    妗小小用铁铲挖着土,把坟坑填上,时间不长,起了高高的土堆。

    扶正碑木,烧了纸钱,祭了清酒。

    妗小小含着泪,连连磕头。

    刘婆子几人站在不远处冷嘲热讽。

    孩童在地上捡起小石头,向她扔了过去,“小寡妇去上坟,哭了一坟,又一坟。”

    “小寡妇,鳏寡孤独,天煞孤星。”

    “小寡妇,克亲,克夫,又克子。”

    “小寡妇,生无可倚,死无其所,活人不念,阎王不收。”稚嫩的声音说着世间最恶毒的话。

    起初,一个孩童说着。

    慢慢的又有人学着,两个孩童唱了起来,然后三个孩童,编成了一首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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