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一方寥寥数人,居于庭院之中。一方人多势众,居高临下地站在围墙之上。

    李莲花抬头看向为首那人在兜帽下模糊不清的脸,夜色朦胧之间,恍惚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熟悉在曾经日日夜夜的相处,陌生在他依然看不透那双眼到底藏着什么。

    是恨,还是怨?抑或是无穷无尽的野心?

    李莲花缓缓呼出一口气,让憋闷的胸口稍稍喘息。他眼神不动,却对护在他身前的云彼丘和石水道:“你们二人去保护大厅里的何堂主和其他人。”

    云彼丘和石水本不愿离开,但一触及门主的眼神,便下意识听令后撤。

    见庭院内本就不过七人,其中两个还是被绑起来的牛头马面。李莲花令彼石退至大厅,就只剩下了三人。为首之人心中立时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冷笑道:“李相夷,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傲慢。”

    云彼丘和石水骤然抬头,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和当年单副门主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熟悉的声音继续道:“把罗摩天冰交出来,我可以暂且饶你们一命。”站在院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瞬间拔出武器。明晃晃的刀剑,几乎要把这方天地映亮。

    李莲花闻言,不紧不慢地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罗摩天冰,入手的瞬间就知道是牛头马面掩人耳目的假货。他面色不变,借着月光特意给墙头上的人展示了一下,冷笑道:“想要天冰,那就过来拿吧。”

    说罢,立刻飞身而起,转眼间消失在夜空中。

    为首之人和方多病一前一后追着李莲花离开的方向而去。

    万圣道刚想分出人手跟随,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万千叶片包围,根本无从脱身。

    骆诗行留在原地,对满墙的人微微一笑。一柄似木似铁的剑落入手中,无形的气流乍然掀起,万叶齐发,墙上的人如同下锅的水饺,扑通扑通跌落在地,已然被一击毙命。

    云彼丘和石水守在大厅前,看着骆诗行像砍瓜切菜一样把如潮水一般涌来的万圣道门徒全部拦下,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表情。不过一会儿,人就被骆诗行杀得差不多了。

    二人便想追着门主离开的方向去,却被拎着剑施施然转身的骆诗行拦下。

    骆诗行对着他们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只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

    “你们不如先去找找牛头马面藏起来的那枚罗摩天冰。”

    说罢,骆诗行便走入大厅。

    何堂主自从李莲花被云彼丘等人叫出“门主”二字开始,就陷入了震惊之中。她先前的宴席上,大夸特夸李莲花是难得的任性游侠,大贬特贬李相夷是沽名钓誉的狂妄之辈,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而她以为已经死透了的单孤刀,好像还诈尸了。

    何晓惠:……?

    见骆诗行三下五除二,就将单孤刀的人手变成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又纤尘不染的向她走过来,何晓惠还觉得犹在梦中,不是很真实。

    直到骆诗行开口请她准备一些棉被和热酒,何晓惠才恍然回神,愣愣地答应下来。还不等她问什么,骆诗行已然消失在了眼前。

    ——————

    月光穿过繁枝茂叶,卧在草地流淌出一弯潋滟清泉。

    李莲花负手持剑立于月光下。

    方多病追赶而来,看到李莲花就在前方,不由得心口揪紧,挥手向身前的黑袍人打出暗器。趁那人躲避的空隙,先一步落地护在李莲花身前。

    不料那人一掌袭来,方多病阻挡不及被打得后退数步。来人还要再攻,刎颈剑已随月华映入他的眼帘,不得不避而收势。

    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单孤刀心中的火已经灼痛了他的五脏六腑。

    方多病,他单孤刀的儿子,血脉相承的骨肉,此刻却站在他生平最恨的李相夷身边,与他的生父为敌。李相夷凭什么?

    单孤刀掀开眼前的兜帽,真真切切地看向自己十年不见的师弟。他瘦了,憔悴了,眼睛里再也没有当初的桀骜不驯,武功尽失,碾落成泥,落魄至此。可为什么还是这么令人厌恶。

    他直直看向李莲花的眼睛,去找他揉碎在眼里的痛苦和失望,看得越多,单孤刀的心里就越痛快,这种痛快几乎要混着二十多年来每日每夜在心中腐烂滋长的妒恨一起,化成泪水冲出酸胀的眼眶。

    “师弟,十年不见,你我居然都还活着,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地庆贺一番。”单孤刀笑着,眼角滑落的一滴泪仿佛一道裂痕,撕开了师兄弟之间虚伪的情感,只留下腐朽的血淋淋的伤疤。

    李莲花一步步上前,借着月光将单孤刀看得更加分明。他从闷痛的胸腔提起一口气咽下,才将将冲破酸胀的鼻喉,发出声音:“庆祝一番……”

    “十年不见了。”他抬眼看单孤刀,“我真的足足找了你十年。”

    一根弦在心脏处绷紧。

    “我找了你十年。”

    弦被拉扯到极限。

    “我找了你十年。”

    弦啪的一下断了。

    “李相夷,被人骗,被一个你不放在眼里的人骗了十年,是不是很伤心哪。”单孤刀看着李相夷握着刎颈颤抖的手。瞧瞧,李相夷自负正义,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贴身佩剑,沾着所救之人的血。“看你鬼门关走了一遭,一副丧家败犬的样子,我怎么这么高兴啊。”

    这十年真像一个笑话。李莲花好似看到那根弦空空得坠着,千钧重万般力,全然无处可去,最后在心里塌成一个无底的黑洞,将什么很重又很轻的东西吞噬殆尽,什么都没有剩下。

    方多病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心中对于曾经与李相夷一同创建四顾门的单孤刀的想象,如山洪崩塌,一片狼藉。怒斥道:“可笑,不过是蚂蚁在大象腿上咬了一口而已,这也值得炫耀吗?”

    单孤刀面露阴狠,“你闭嘴,你是我儿子怎么帮他说话。”十年前的李相夷光芒万丈又如何,“他再厉害,也输在了我的手上,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十年他都不知道,李相夷就是个笑话。”

    李莲花忽然笑了,愤怒随着泪水划落渐渐冷却成冰,埋进心脏里寸寸麻木。“这李相夷,也确实真是个笑话。”

    “若你想争输赢的话,李相夷早就已经输给了你。收手吧,你别再一意孤行了。”

    你已经不是万人敬仰的四顾门门主了,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为什么还能装作一副大义凛然、英雄气概的样子,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低到尘埃里。单孤刀心中生出漫无边际的刺痛,“我赢你一个李相夷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全天下人都拜服在我的脚下!”

    他眯起眼睛,背在身后的手心无声握住雷火弹,“交出罗摩天冰。”

    李莲花心中一凛,扯过方多病即刻往后猛退数丈。

    冲天的火光炸起,地动树折,尘土飞扬。方多病被雷火的余威冲得浑身剧痛,还不等他挣扎着起身,就看到李莲花已和单孤刀战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纷至沓来。

    单孤刀暗暗心惊,这十年他拿着漆木山出走前留下的秘籍苦练,甚至寻得了增长内功的秘法,功力早已超出从前数倍。而李相夷身中碧茶之毒,武功尽失,最多不过一二成内力。如今刀剑相对,单孤刀仍然觉得应对起来莫名吃力。

    不,不对。这不是相夷太剑。

    李莲花再出一剑,逼得单孤刀不得不避其锋芒。单孤刀很快站稳身形,抬眼便看到李莲花唇边已溢出鲜血,脖颈手腕处,浮出一片紫红血瘀。

    单孤刀冷笑,就算李相夷领悟了新剑招又如何,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碧茶毒发,他绝对撑不过下一招。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