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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日,无人的沙垠发出了声幽幽的叹息。
在光线不算好的凹坑里,遍地都是七倒八歪的人形。偶有几个张口痛呼的,也处于睁不开眼睛的状态。
从他们的身侧走过,白发之人依次喂了点少量的水和烤干的肉条。几个能活动的还在外面追捕猎物,目前所居的这片地下,只有他一个人在干活。
“没有草药……”
什么东西都丢在地震来临前的临时营地里。
“也没有衣物和毯子,甚至可以盖住风沙的头巾……”
一边给躺在地上的学者检查身体状况,赛诺一边盘点目前能找出的物资。
得到的结果令整体的情况雪上加霜,忍不住按按额角,要是现在能联系上虚空,他绝对会“先斩后奏”地让聚沙厅的人来救援,可惜……
连这里是哪他们都不知道。
赛诺想,装备也坏了,人也都失去意识了,一切都是陌生且迷茫的。
“咔嚓、”
一阵轻微的响动,赛诺的后背猛地爬上战栗的起伏。
“谁!”他飞快地握住武器预备抬起脚,这种应激的反应在地震后成为很多人的“下意识”,脚边的一个学者在听到后,也浑身发抖地想要醒过来。
“是我”,嘭、人落在沙子上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有反应的人都放松下来。回来的人四处扫扫情况,轻声说,“都还没有醒?”
“啊……嗯。”
慢半拍地回道,赛诺不经意地松口气,“没事,大部分只是在休息睡眠。”
“哦,好,”来人应道,手里拿着一大把根还带着泥土的植物。她明显很疲惫,脸色发白,不过论情况还算是这里面最好的,“我去外围找了些药,先试着熬煮。之后配上食物,应该可以恢复大半。”
赛诺注意到她口中的外围,这些小破绽在大风纪官的眼睛里非常显眼:
遭受过沙尘暴的附近,为什么还能找到根部是泥土的草药?
明明走的时候还算正常、一直以来又很强大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变虚弱了?
还有,地震的时候她怎么知道哪里是安全的?
那些诡异的风,持续的冰……
……
无数个疑点在心里摇晃,赛诺却甩甩脑袋,就像狼崽子甩掉落在耳朵上的雪,“谢谢你拉斐尔,”他说,主动接过那好不容易拿到的绿色的东西,“接下来就让我来,你……休息一会。”
回来的人仔细看看他,大风纪官面上正常,内心却有点紧张,“还有什么事?”
“我想,事到如今,有些东西也不能再瞒着下去。”对方环顾一周,眼睛在两个上了年纪,浑身脏污的指导学者身上扫过,“我这边有阿勒法的猜想,赛诺大人您那边……”
深吸一口气,赛诺在原地停驻片刻。这期间对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脑海中闪过教令院的命令,和自己上任以来所经历过的种种。
“好,就今晚、”
他听见自己开口,发出冷静的,与内心思绪丝毫不关联的声音,“在上面。”
……?
夜晚,被草药勉强救回来的人们陆续醒来。阿勒法带着体质较好的佣兵在外面又打了一圈猎,到手的东西才勉强让全体裹腹。
吃过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饭,学者们互相靠着对方的后背支起身体。沙尘暴过后的天非常清透,可他们看不到,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阴沉沉的土石,和一块封住缺口的厚厚的冰。
“……拉斐尔,好强大啊。”
沉默了半天,素论派的学姐道。
她是之前提过冰元素构成条件的那位,和她对峙过的学长就在她的背后,闻言,也说,“是啊,好强大……”
“哼,你说的强大一定不是我说的强大,”学姐道,声音极轻。她的肋骨处在隐隐作痛,一说话,就是一点拉扯,“神之眼的力量不会持续这么久,除非是连贯的灌注……”
可现在、
想到这里,她又失笑,“不过这种事也无所谓了……”她叫着学者的名字,“你呢,还准备继续走下去吗?”
“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尤其是鼻子,说不定鼻梁骨已经断了。”学长的声音同样很勉强,“这算破相?还是毁容?算了,活着就很好……”
沉默一会,他伸手抓抓,那指缝里都是泥沙与血块,看起来丝毫不像个学者的手。
他陷入了莫名的回忆,“对不起……”
“我要去。”突然的,学姐的话打断了他,又重复地再说了一遍,“我要去的。”
她好像在对旁边的人说,也好像是只对着自己,“从进入悉般多摩,我就从未失去自己是个‘天才’的傲气。有人说我傲慢自大,眼睛看不到其他人,我从不反驳。”
学姐咬着牙扭动脸,表情狰狞,只为了声音大点,“本来就是那样——我的性格是改不了的! 所以,这次我也不会改,我的傲气将持续到目的地的那刻!”
“至于你……”
“喂,少瞧不起谁了!”听完话的学长立刻反驳道,撸起袖子,“不就是鼻子吗,本人长相帅气,即便是稍微有点瑕疵,也不过是白璧微瑕,遗憾之美!咳、咳咳,我也去,走了九十九步才放弃,也太亏吧!”
沉默之中,“说得好!我们教令院的天才就是要有这种百折不挠的毅力!”一声赞叹,从素论派的指导学者口中说出。
他捂着腹部哈哈地笑起来,眼镜也摔掉一块,看起来很滑稽。见状,其他默默听着的学者或叫着“老师”或叫着“前辈”地挪过来,听他说到,“之前赛诺和我们沟通过地上的情况。向东看有个遗迹的轮廓,估计是铄石之丘……这代表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跑到赤王陵的西部了,距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
素论派的学者大口喘气,“也就是说,我们马上就快到了!马上!”
“这是真的?”
听到意想不到的内容,学者们情不自禁地发出疑问。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乱七八糟的伤痕,可……
可、“马上就到了啊……”
有人说,眼睛放空,“感觉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
还有人双手掩面,泪水划过带着尘埃的脸,嘀嗒地落在地上,“太好了,我们没有白费时光……呜……”
终点就在眼前,他们马上可以结束这个研究了!
全场的气氛因突如其来的话而一扫颓废。因论派的指导学者默默看着他们,原本慈祥的脸上只剩下一点悲痛。
她不想让这些年轻的面容再陷入到低靡的情绪,然而、
“……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素论派的指导学者注意到她的表情,缓缓拉着身体凑过来,在她耳边道,“教令院现在急缺那东西。他们是非常优秀的人才,经过试炼走到这里,只剩下几步……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讲到这里,学者原本激昂的语气只剩下阴狠。因论派的指导学者慢慢闭上眼睛,她说,“不用担心我……还是注意赛诺和那个阿勒法吧。”
“赛诺并不受我们挟制,而阿勒法是个……”她咬咬口腔里侧的肉,感受到痛意,才有勇气说出之后的话,“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教令院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没关系,天才最受不了的就是无聊。我非常明白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素论派的指导学者道,眼睛险险流露出点狂热,“大贤者,还有贤者大人们把这件任务交给我们,就代表未来我们也将在新的那位具有一席之地……”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钱财声望和漫长悠久的被崇敬的目光。他看着虚无,看着自己的渴望,“我们在教令院摸爬滚打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那些东西吗!只有成功,新的未来才眷顾我们,那才是该有的未来啊……”
……
晚上的谈话不止一处,就在学者们互相交流,你和赛诺也在一片明亮到刺眼的星空下会面。
到达约定地方时,对方正支膝坐在处凸起的石崖上。那顶一直戴着的高耸的帽子被安稳地放在旁边,偶然地从远处看,他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孤独。
“赛诺大人,”慢慢走过去,你听到了沙漠中的风的轻语。这个地方是埋葬了诸多过去,诸多回忆,以致无数的历史都在其中互相融合不可分割的庞大墓场。
它上面的风自然也是低诉着回忆的。那些缠绵的哀思、迸发的热血,征战,统治,伟业,武器,书籍,权杖……那些光彩熠熠的神庙、纤柔精巧的花坛,匍匐的臣民、群群的羊、飞翔的鹰……那些王者的多思与毒药的香甜,柔软的歌者的情……
都在其中。
“……现在可以叫我赛诺,我自认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恍然地将思维从远去的东西里拔出,赛诺的手自如地拍拍旁边,“坐这里吧拉斐尔,这个地方可以看见赤王陵。”
循着赛诺的位置,庞大宏伟且极具未来特色的陵墓照映在你们的眼眸中。流动的蓝色线条在月光和星光里也独自地恢宏,看着看着,赛诺忽然笑了声,“熟悉吧?”
“嗯,阿勒法身上是同样的。”你回道。
“没错,她一定进过与赤王相关的遗迹,说不定赤王陵也是。”赛诺的长发被拢到一边防止风吹散,他指着另一边的远方道,“这里是赤王陵的西部,主要多附属小陵和建筑。传说赤王子民心中的,真正的[阿如]不在赤王陵里,而在未知的圣显厅中……”
“因此我们的目的地、赤王时期他的祭祀赫曼努比斯修建的神庙之一,从中能找到进入真正的圣显厅的线索。”
“并且神庙本身也是祭祀神明之所在。里面具有纪念碑、石像、石板和古老的宝物等,从中说不定能发掘新的历史记录……”
“以上,就是教令院在向我发布任务时所采用的说辞。”赛诺道,手臂环抱在胸前,面容平静,“把我当成傻子。”
“那么他们真正目的?”
你问。
微微地摇头,少见的无奈在大风纪官的脸上浮现,“就是不清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才想从你这边交换些情报。我能猜到这和下面的学者有关,因为任务的指令和两位指导学者强调的重点,都是保护好他们到目的地……”
赛诺看着远处,“至于更多的……我猜不到。因为什么?学者能做什么?”
他们都是些普通人,赛诺不认为在他的视线里,他们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学者、学者的本质还是人类。”
浅浅思索一会,你道。在须弥,人类能去做的事情有很多,典型的例子就是虚空。
所以听完大风纪官的情报,你的内心就简单浮出个猜想,“赛诺,你知道虚空的本质吗?”
“虚空?”
微微一愣,赛诺后摘掉身上的小机器仔细端详着。
自进入沙漠后虚空本身的存在感就非常小,要不是有人提醒,他还不会想到这里,“虚空……”
“嗯,小吉祥草王曾经提醒过我虚空的运作原理。”你向赛诺简单介绍纳西妲的身份和说过的话,听完,没有多考虑,赛诺就主动关掉了终端的开关。
同时你也关掉,并摘下脖子上的另一个东西,“这是那两位指导学者分发给具备武力的学者们的东西。在戴上的那刻,有不知名的药物注入了我的身体。”
“没关系吧?”先是快速地问了句,得到否定的摇头后,赛诺才继续皱着眉头道,“看起来是要控制住队伍,否则不会选择在你们身上……本身为领导者,却想要、再加上学者的作用……”
大风纪官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不住以手指摩擦着终端的表面,飞快地将各个线索串到一起,“目的地一定是需要学者的,并且他们要的不是学者本身,而是学者身上有的东西……”
回想起虚空的本质,赛诺手里的装置被狠狠一握,他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只需要他们的大脑,就行。严格来讲,是他们会看到的东西……之前有个情况我没和你说过,最近风纪官的报告里,走/私罐装知识的情况非常严重……”
“而且有一些传言是教令院内里存在着神明的罐装知识……”
那,神明罐装知识从哪里来?
有记录的源头是沙漠。
现在,他们又在哪里?
沙漠,赤王陵。
一切都非常清楚。
“拉斐尔,我会去搜查那两个人的身上有没有陌生的装置。”赛诺道,眼睫深深地耷下,“要是有,就代表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会阻止他们。”
“学者们不会放弃的。”
静静地听完,你忽然说。
“为什么不?”赛诺猛地抬起眼帘。他握紧拳,语气压抑着愤怒,“这种设计、这种情况,教令院在把他们当做接受知识的[物体]!这算什么?这是利用、是蔑视、是犯罪!”
——所以为什么不会放弃?!
“这是沉没成本,赛诺。”
淡淡的悲哀同时也在你心里划过,阿勒法讲过的话在此时无比的应景,“人性是无法确定的。我们不能阻止他们做自己的决定,更何况现在只是猜测……”
“只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遗迹开启的时间过去,我就带他们回教令院。”
赛诺道,口吻果决,“我绝不会看他们一无所知地踏入遗迹。那也是我的前辈同学,身为风纪官……”
讲到这里,他咬着牙迈开脚步,“……绝不!”
赛诺飞快地离开,估计是去找指导学者对峙。他走后不久,阿勒法慢悠悠地上来,礼貌问道,“可以坐一会吗?”
“……可以。”
沉默几秒,你给出答案。女性闲适地坐在了赛诺刚刚待过的位置,那两条机械制成的长腿在半空晃来晃去,“真美。”
“能看到吗?”
“当然,”她摘下眼罩,绯红的眼睛非常漂亮,“可以看到,就像元素视野一样,戴着眼罩也能感觉到四周。”
“……你好像没有神之眼。”
从一路上的表现看,阿勒法是个纯粹的无法使用元素的人。
“嗯……神之眼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有或无不影响我看世界的眼睛。”她说,缓慢地勾起一个笑,“人们天然地给彼此划分差异,有神之眼的,无神之眼;有天赋的,没有天赋的;强大的,弱小的;聪明的,愚笨的……”
“可我不在乎,”她说,神情飞扬似振翅的鹰,“我不看那些差异,我只看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此她才会主动去[观看]些什么。
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想,又重新带上眼罩,“好了,估计接下来还有要忙的……我想想,本次的沙漠之旅时限是二十天,到今天已经过去四分之三、”
随意地抬手撑一下地面,女性的身体流畅地跃到半空,浑身的线条宛如最精准的设计,“还有四分之一,这是圆的一角,星辰旋转的一瞬,数学上无比缺憾的存在……”
头朝着地面地跃下,阿勒法身体在半空像是跳水一样地舒展。在那坠落的短短时间里,她的头发呼呼地向上鼓动,顺带的,还有一个很有戏剧意味的轻笑,“那就送你句,Good bye咯~”
笑着地,她远离你和天空。
☆
第十五日晚间,场面无比地安静。
回去后赛诺与两位指导学者进行对峙。他坚决驳回立刻就要去遗迹的请求,要求所有人在这里安心修养。
同时,他也悄悄地告诉你未能在学者的身上找出装置。这代表他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
第十六日,气氛凝固,人们沉默。
外出打猎和寻找水已成为当下最紧迫的事。在严峻的生存危机面前,赛诺勉强同意一部分学者可以随外出队伍寻找必要的食水,剩下在凹陷里的他需要亲自看护,这也必须包括两位指导学者。
由此队伍爆发了第一次正面意义上的争执,赛诺从中发现部分学者神情有异。
果然,当晚就有学者尝试着向地震来时的方向逃跑。那些地区有很多通往上方地面的开口,足够回到地表。
“……”
拖着人回来后,白发的少年抱住长杖,靠在墙上半低下头。
“赛诺……他,不愿意……”
后来的笔记如此地记录着事情。
“——啊!凭什么!他凭什么不愿意!他是谁……他算什么……!”
字迹逐渐混乱且末端戳破纸张。
第十七日,地下洞穴的学者休养好大半。
??
他们强烈要求队伍尽快回到正路去往遗迹。指导学者已经告知时限,这对所有人来说是无法继续忍受的事:
“赛诺大人!”有人请求道,拉着他的衣服,“我们已经休息好了!我们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那个课题吗!你看,你看,赛诺大人,身体都好了很多!赛诺大人!”
还有人愤怒地指着他道,指尖戳到面前,“赛诺,无论因为什么你都不能阻止我们!我们又没有犯错!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另有人拉上你,“拉斐尔,拉斐尔,你经常和赛诺在一起。你帮忙说说吧!”
“这次研究太过重要,我已经、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人捂住脸,指缝里流出点点的水痕,“这是我研究生涯唯一的突破点,否则,也不会来到沙漠这个鬼地方……求你……”
许多人,重复的许许多多的人,对着你和赛诺说话。他们拉扯着,恳求着,咆哮着,哭泣着,他们眼睛布满血丝,发出喉咙深处的声音,“赛诺!”
而赛诺只有一句话,“遗迹太过危险,我无法看你们去送死……”
闭闭眼睛,他复坚定地睁开,“送你们安全回教令院,才是我的任务!”
“——赛诺!!!!”
勉强维持的第十七天很快结束。第十八天,临近落日之时,指导学者找到阿勒法,秘密地商谈了一会。
赛诺一直在警戒,他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了: 就这样模模糊糊地看着学者的嘴唇动动,看他们的目光同样死死盯着他、大口大口地吃下虫子、喝掉勉强过滤的地下水,浑身凌乱,神情阴鸷……
啊。忽然地,他想起之前有个人说起的沉默成本。
或许在平常的条件下,这些学者的心理不至于变化到如此地步。但,但这里是随处可见死亡的沙漠,灾难刚刚离去,目标近在咫尺,还有两个指导学者的引导……
这是多么完美的条件。
这个地方是多么完美的囚笼。
这群学者是多么完美的实验品。
赛诺想: 只要他稍有疏忽,那些囚徒的学者们,就会扑上来撕碎了他,然后抓住机会逃离这里吧。
……
所以,我竟然变成了看守囚徒的人么?
恍惚间,赛诺的心里划过这个想法。他抽出一瞬的精力去观望不远处也在休息的人。
她正给躺在地上的格林娜擦脸。后者在这几天已是越来越虚弱了,却还在勉力地握住她的手,依赖地微笑着。
“……”
回想起第七天阿勒法说过的话,只有到终点,格林娜才有机会、那么
“我……”
……抱歉。
第无数次的抱歉从心里飘过,牙齿浅浅咬在舌头上,赛诺的手在长杖上几不可查地松懈一分,而恰好也是这一分——
“动手!”
阿勒法大喊一声,所有能动的旅团成员都凶狠地向赛诺扑去。
长杖横扫,武器和肉/体的碰撞砰砰作响。大风纪官的攻势没有因为连天的虚弱而有所后退,然而,“簌——”就在那情势逐渐变得清晰的战斗里,有一支来自远处的小箭从缝隙中,轻轻地扎进赛诺的皮肤。
“拉……”那瞬的攻击实在是过□□速也无比地巧妙,努力睁大眼睛,赛诺回头望向一个人,可还是没能如愿,“你、”
“嘭!”
“——”
放下手里粗糙的猎弓,你淡淡弹拨了下弓弦。阿勒法亲自拿出绳子将赛诺绑紧在石头旁,她笑道,“拉斐尔小姐,你是天生适合抓捕鹰的人。”
“是吗?”
将弓扔给对方,你一把抱起格林娜,“明天就是第十九天了,不快点走么。”
“当然!干得好拉斐尔!”冰层唰地打开,很多道人影和声音从你身边飞快地闪过。
学者们一个个地顺着陡坡向上方爬去。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此时正适合赶路,“……马上、马上我们就能到了!”
“是啊,马上就快到了,”阿勒法也说,神秘地微笑,“金灿灿的阳光会照着古老雕像的眼睛,甬道敞开,神明的歌升起……”
遗迹就在前方。
……
第二十日,天色晦暗,赤王陵的附属小陵外。
望着远处的建筑身影,学者们努力地用身上的衣服打理干净自己的手和脸。
贴身携带的笔记是灾难后唯一所有人都保存完的,从胸口掏出,以颤抖的手兴奋地记下遗迹的外表:“……最外层的附属建筑时间大概是赤王统一后第37年,建筑风格根据记载,是兰沙赫尔王时期*……对上了!和资料对上了!”
“接下来,根据考古学中地层变迁的理论,我们要向内部的这个方向……”
跟着资料,走过一层层风格不同的建筑群。诸多依据陵墓力量才勉强保留下的残垣断壁越靠近地下,就越完整。
天空慢慢升起的阳光还未带来热量,就又渐渐地被暗影取代。一直向下的道路漫长而又短暂,待最后到达符合时间变迁的石质建筑外,所有人都抬起脸,看见了装饰着莹蓝花纹,雕刻着狮子与太阳的门扉,“太阳……狮子,还有摆在外面的专门的日晷……”
“……是这里!”
指导学者声音颤抖,一阵大笑出声,“没错,就是这!我们——到了!”
轰、遗迹到了!内心重复一遍,所有连着赶路勉强支撑身体的学者,都放松下地沉沉地坐到地上。
他们互相握着手给同伴打气,最前方的指导学者推推只剩一边的眼镜,仔细地打开虚空终端,即便连不上系统,以他的权限,一些资料还是可以记录的,“对,门扉验证正确。然后首先是时间,第二十日的傍晚……地点,附属陵墓的深处……光线条件需要……开关……”
记录到这里,他忽地叫了声你的名字,“拉斐尔,过来!”
将格林娜拜托给阿勒法,你走到指导学者旁。年长者看起来已经没有出发时的意气风发,他身形佝偻地坐在地上,脸上透着狂乱的神情:
“拉斐尔,这座遗迹是个典型的赤王时期的神庙。我们现在还处于神庙的最外围,叫外神庙。
内神庙需要迈过百层台阶才能到达,那是圣地,也是中心大厅。根据之前的探索记录,他们没有成功进入到最核心的供奉之厅,它需要在特定时间以特定的机关,让阳光照射到中心大厅的雕像上……”
“机关……”
你若有所思。
“没错,之前的遗迹你的表现很好,接下来我会告诉你里面的机关布置……”指导学者细细地将以前学者探索出来的东西告诉你,旁边的因论派学者也附带地讲解起自己的看法和经验,认真地听着,你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神庙的概况。
“……休息一会我们就走,争取在中午进入内厅,”指导学者道,又对阿勒法说,“注意外围,不要有尾巴跟在后面!”
“放心,学者大人 ”阿勒法回答的很轻俏,她甩甩头发,“这里逃不过我的眼睛。”
休息之后,遗迹的大门在手按上的感应装置里缓缓拉开。门后的世界早已被时间摧残过、失去了旧日的光景。
可是学者们不在乎,他们完全不在乎: 神的领域正在向他们招手,这份诱惑,足以令人抛弃掉一切。
“呼……成败在此一举!所有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