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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之行的第八天,诡异的风平浪静。
赛诺联合几个素论派学者在绿洲的边缘刨出几台废弃的教令院设备。
几番调试后,虚空系统重新联系到这片偏远之地。他皱着眉迅速联络自己的上级,其余人拼命对着虚空询问沙漠的注意事项。
还有学者有权限看到生论派的资料库,一时间,所有能动的人都窝在帐篷里看虚空。
而阿勒法在看太阳,她支着腿坐在一处偏高的巨石上,抬起脸,看太阳。
这种平静掩盖了压抑的情况持续到第九天。第九天,好消息没出现,坏消息却一个个地传来:
赛诺那边,教令院完全没有接受他的申请,反而再度要求他,“保护好学者到目的地,这是最重要的事。”
生论派的资料内则不存在那些虫子的信息。学者们对病人只能进行简单的处理,而可以压制情况的药草是有数的。
诸多伤员都卧榻在床,无法自如行动。要是重新启程留他们在绿洲,后续的保护和联系还需要一定时间,而不留的话——
最后,这些问题都还牵连上了一个目前最急迫、也最重要的问题: 那两只驮兽在夜晚的混乱中被斩杀了。上面的物资大部分被踩踏,拯救出来的不足一半。
药物,衣物,设备,能量和各学派的东西,都短缺到无法让人接受。
紧紧握着武器,赛诺在帐篷之外小小地徘徊: 他经常出入沙漠,这些困难对他不是困难。
困难的是……
“赛诺,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谈话之后隐约有点撕破脸的指导学者道,身体疲惫,精神却显出异样的亢奋,“继续前进,别忘了这次课题是有时间限制的!”
素论派的学者使劲推眼镜,“有关赫曼努比斯*遗迹的重要程度在教令院内部也是数一份。错过这夏秋交际的天时,它会再度封存到沙漠地下!”
这才是教令院为什么让平常无比繁忙的大风纪官走一趟的原因。除了他,教令院无法找出第二个与遗迹相关又熟悉沙漠情况的人。
“……我清楚了。”
赛诺道,沉默地举起手杖立在沙地上。
他内心中的天平正在不断摇摆,其中一端是生命的重量,另一端则是出身教令院的职责和、
“赛诺大人!”有偷听谈话的学者掀开帐篷帘,对他喊到,“我们要去!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没错!”还有人应和,“我们因论派的贤者伊斯坎德曾有句名言,[诸位,古国坎瑞亚数千年的历史在看着我们!]*”
“放至今日,又怎么不能说是[赤王的历史在看着我们]呢!我们怎么可能会放弃?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越来越多的人在帐篷里伸手合十了掌心,无事的学者对着虚空握住拳,生病的学者则伸手抓住了眼睛上方的东西。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 都走到这里,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放弃?
他们,本就是为了知识来的!
“……”
“就是这样……”
低声说出一句谁也听不到的话,赛诺的长发在背后一晃,长杖再度敲在地上,“诸位,那便在第十日的早晨出发。无法行动的人也请理解生命的可贵,留在这里安心等待,保护的人手和物资足够,会直到聚沙厅的接应人手到来。”
沉默几秒,帐篷里响起了忍不住的抽噎。赛诺理解一些人的心情,不过这也是为了他们的日后考虑……
想到这,他回头望向另一边做事人。对方正安静地用火烤着抓到的猎物肉,一根根地分好,是最基础的物资准备活动。
真是……
赛诺的眉眼忍不住融化一瞬,瞬息间,又重新变回冷漠:
目前他无法对两位指导学者做出更大的动作。想要保证接下来的旅途平静,只能拜托给对方。
而且,只要越靠近终点,怀有目的的人们便越会露出破绽。
他,和另一人,都会具有这个耐心。
☆
沙漠行程的第十天,人手缩水近三分之一,队伍精简,留下的都是心态准备好,身体也适应了的人们。
漫长的探索之旅再度开启,目标是大赤沙海西南方,位于赤王陵主陵后方的小陵。
从现在所处的绿洲到行程终点,有一道前人踏出来的显眼的明道。途径以前学者调查过的避让之丘和铄石之丘,算得上是陆上的地标性建筑。
离开之前阿勒法平静地告诫了你们沙漠中沙尘暴和镀金旅团的危险,既然从明道走,碰到突发情况分散的可能就大大增加。
“沙漠的风一旦刮起来,威力就不会短短地只聚在地表。”女性说,嘴角的笑容隐约凝固在一个懒得维持的角度,“遇到起风的迹象,第一件事是原地找到可以固定身体的东西。如果没有,就努力地向下挖掘,埋进沙子里、准备好足够的呼吸空间……还有野兽,它们的眼睛、沙漠的原野足够空旷,远隔千里一些鸟类就能发现、时刻警惕天空。”
说到这,她刻意做出个沉思的动作,“还有一些本来很稀少的情况,比如地震,或者以前古国留下的大型机械……最近它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碰到这种我们也非常陌生的危险,第一件事是保护好自己。无论是逃跑躲藏,杀死动物喝血还是吃蚂蚁甲虫,都不需要过多考虑……”
“甚至于……”
杀死同伴维生的可能。阿勒法想,在两道隐含威胁的眼光中,变化成微微一笑。
她接着说,恍若那些设想不曾存在,“至于以上的情况都没有办法拯救,我的建议是尽可能留下遗书。我们经常看到前人的遗骨,同理,你们要相信,后来者也会安心替你们收殓的。”
说完,她看着远方的蒙蒙的天色,轻笑道,“出发!”
新启程的队伍在令人震撼的沉默中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地从绿洲出发了。路上温度已经无法变成具有实质困难的阻拦,人们紧紧护住自己背后的行囊,那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碰到陌生的生物,护卫团队和一些武力在身的学者会充分利用附近的地形制作陷阱,尽量不消耗仅有的物资。
除了中午和小半下午,白日的人们均会主动测距,合理安排每天的里程。夜晚的时候则分成两批守夜,每一批人都会在有限的光照条件里,抓紧时间吸收之前连接虚空后保留下来的信息。
日头一点点地落下、升起,人们努力地寻找可以替代水源的东西,拼命地学习制作粗糙的武器,实验有毒生物的弱点,避让争斗水源的原住民……
他们还珍惜地将一路上的情况记下来,作为遗书的一部分妥帖地护在胸口。
那也算得上是很珍贵的笔记吧。有时候,一些学者会这么想。
怔怔地望着天空: 在雨林中,知识的汲取与诞生是如此地简单,让人忘却了第一张纸、第一只笔、第一本书的诞生前,那些东西想要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人的手中的困难。
而现在……
学者们抱着自己的笔记,死死的,“我……”
他们抚摸着被沙子塞满缝隙的本子,想: 真的是很珍贵啊。
……
沙漠之行的第十四天,天气晴朗到令人胆寒。
光线从本该是黎明的时候耀眼地照在地上,空气扭曲,气温突破了以往能正常承受的极限。
这种条件是无法沿着道路继续行走的,学者们的鞋子已经换过几批,目前是靠粗糙干燥的草编鞋作为替代。
遥望着远处动物的迹象,阿勒法抬手制止,“天气情况太过恶劣,寻找遗迹进行躲避。”
原本属于古国的破旧房屋在这里不会存在,在沙漠表面还能顽强保留千年的,只有和赤王文明相关的小小的三角锥形墓。
那也是有危险的。
两个指导心知肚明。他们对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隐含的意味。
“好,进遗迹。”
指导学者道,一挥手带着所有人转移到未知的建筑里。
赤王文明的古迹对妙论派来说,是非常具有启示意义的存在。你的老师,珐露珊所研究的,[基于石刻等出土文献解读古遗迹中各类机关的构成与解法],在遗迹(古典)机关领域,称得上奠基之作。
故作为她的弟子的你,一到遗迹,所有学者都期待地看来,“拉斐尔,这里就靠你了!”
“……”
该说他们真的都很信任吗?
在心里想着,你主动地走在第一位。赛诺应势地走到最后,同理,在你的背后,有格林娜死死守着。
简单观察完遗迹入口处的壁画装饰,石板上的文字和建筑本身的构造后,你的心里有了初步的估计,“可以,稍等。”
都是足够理解的。
感谢前辈。
“好!”
所有人一齐欢呼起来,这也许算出发后气氛最为活跃的一次。就连前一天你和赛诺联手在生论派资料的引导下,除掉一片绿洲的死域,都没有现在的快乐。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
你想,一边手也不停地解除遗迹的保护装置。这种来自赤王文明的造物总令人幻视一些光学领域的前沿研究。
而和珐露珊一起讨论目前教令院的研究,也总能找到远超提瓦特平均科技水平的设想,包括什么机械生命*、集群意识的合理化社会化*、对虚空再改造需求的人类脑波探测*之类的……
“咔……”
泥沙的下落伴着石制门扉的上升,共同发出低缓的碰撞。这是个简单的小遗迹,按照珐露珊的研究,总的机关控制器会在遗迹的能源中心,而目前赤王文明的能源中心基本靠近主墓室,只要顺着因论派对陵墓内部的构造研究,就能走到。
“我前往主墓室,前辈的话……”
对着因论派的指导学者停顿一下,你很快听到对方的回答。她笑得很慈祥,“安心地去关闭吧拉斐尔,我们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个,安全地在外围待着不成问题。”
“那好,”收回目光,你再度看向阿勒法。对方自从暴露后就没有太多起伏的情绪,她微笑,“我会保护好他们。”
这句话的诚信程度约是0%,可你也完全得不出这里有什么可以令其“观看”的存在。
简单放一缕标记在普通的学者身上后,你对赛诺点点头。
就此,你们短暂分开。
……
遗迹内部的存在是封闭又自成一国的,即便是急匆匆地以风的速度略过各个甬道,墙壁上勉强保留下的壁画和文字,也带给了你很深的印象。
无处不在的对一位“神明”的朝拜,是它们的主题。
按照因论派以前对沙漠文明的研究,这是赤王强权统治的结果。他的暴虐和强大使他成为了黄金之国至高无上的存在,人们在他的脚下匍匐,他们付出劳动力,付出身为人的心血,替他建造了伟大的赤王陵*。
同时,这些赤王的子民也因劳苦而早早地丢掉生命,从而成为赤王的王朝覆灭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你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停顿一瞬。赤王文明让你回想起记忆里的一个国家的文明,它的王,也令人想起同样威名赫赫的王者。
……既然是那个文明。
回忆着一路上的众多突发情况,你眉头皱起: 总感觉,这一连串的事是个固定的“仪式”。
那它叫什么呢?
你思索: 它一定是有一个源头开启的,和沙漠本身相关的东西……
沙漠,沙漠……
就在思考之中,陵墓的祭室很快到了。这原本是存放墓主人陪葬品的地方,此刻里面空荡荡的,明显是被洗劫一空。
还好,角落伪装的机关控制器完好无损。伸手摆弄几下将其关闭,你明显听到机括内部运转的声音,隔了几秒,一阵闷沉沉的响动完毕,整座遗迹的机关都停下了。
“嗯……”
看起来是可以的,你想,顺手扫一眼负责放能源的临近墓室。结果里面只有被扫荡过的痕迹:
“?”
自妙论派成立起,其对遗迹机关的研究就未停止。你知道赤王相关陵墓中特有的能量块叫[元能光锥],人们可以手动将其放到一种名叫[拟构基石]的地台上进行各式机关的创造。
而现在地台是空空,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明情况: 有人来了,并带走了它。
目光移动到地上,属于沙漠子民的足印清晰可见。再感知一阵风,队伍不出意料地发生了小小的骚乱。
“……”
还好当初没有托大地让他们沿着外围的甬道走到遗迹后方,要是随便移动,你不一定能配合着抓到人。
扶额片刻,你觉得从沙漠走出后,自己很有可能会收获一些奇怪的技能,那包括且不限于——
“嚓!”
一阵冰沿着墓道遍布,从后方赶来的你和匆匆逃窜的野生镀金旅团众碰面。
面无表情地让冰完全封锁住他们,再一敲,哗啦啦散去的冰很快消失无痕,只剩下浑身被冻僵还没反应过来的陌生来客:
“发生了什么情况?”
“呼呼、”
这次赶来的是一个护卫,她咽下口寒冷的空气,急促道,“是、突然跑出来想要抓学者的镀金旅团……”
再扶着墙壁,护卫继续道,“被赛诺大人和阿勒法大姐发现了,就直接跑掉……”
通常人们在家中发现一只虫子,角落处,说不定已经有了一窝虫子。
用绳子捆好镀金旅团的人拖回去,护卫对你的小臂和上臂悄悄看一眼,再看一眼,“拉斐尔小姐,不杀了他们吗?”
之前在绿洲就杀了。
“学者的消息已经走漏,啊,”迎面碰到之后跟着跑来的人,你把人交出去,“沙漠内知道的势力就不知道会有多少、能尽量撬出来信息就撬出来吧。”
“哦、哦哦哦!”
护卫恍然大悟,紧接着哼哧哼哧地拖着人一起汇合。回到待在原地的队伍,赛诺正对着阿勒法说话,光听口气,不算和平,“……绿洲一带的事情我们已经扫好尾巴、为什么,现在会消息暴露?”
这时两位学者也没有配合阿勒法的意思,他们同样愤怒,“这件事是保密的,尤其是对赤王的遗民来说!阿勒法,我们的契约上可是有条件的!”
阿勒法淡淡扫过他们,没说话,只单手指向天空。两个学者不明所以,赛诺则思考一会后略懊恼地道,“是。鹰……一定是训鹰的部族通过那些大鸟发现了我们……”
“没错。”阿勒法靠在走廊上,腿支着,“之前说过的,千里之外视力好的鸟儿能发现痕迹。走在明道上就是有这种风险。”
“……既然风险已至,那只有一个办法。”赛诺道,眼睛里的色泽略带晦暗,“凡是追上的,全部处理。直到他们放弃。”
“不,不,学者大人,您不理解沙漠子民的心。”反驳的阿勒法抱住手臂,笑,“死亡无法像对待野兽那样对他们起作用……只有一个东西可以。”
“什么?”
两个学者急切。
“神迹。”
阿勒法道,唇角弯弯。
☆
阿勒法的建议被全体打回,按学者们的说法,神明的力量是神明的力量,但神明的存在很正常,他们的大慈树王不会向子民进行恐吓。
指导学者认同,“神迹一看就知道是虚假的东西,赤王已经逝去……想要凭流言的‘复归’来吓退他们?”
他们内心更认同这是沙漠激进派自己放出的信息。
以沙民对沙民?绝无可能!
阿勒法听到反驳也不失望,她看向一直思考的你,道,“拉斐尔小姐,你觉得呢?”
“假如是以陵墓的构造阻挡……我理解您说的意思。但这个前提是这一片区域,各处遗迹是相连的,而且地下有足够的通道让我们的行程不变。”
你说。阿勒法轻笑起来,“地形,我们是未知的。相连,这个学者比我更清楚。”
“风险太大。”赛诺也道,“在终点前全部阻挡即可。”
大风纪官有这个信心。
“好,那我没有意见。”
阿勒法立刻回道,看起来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白日已经过去,从陵墓拖着人出来,阿勒法提示,“很有可能外面是难以想象的低温,”她身上裹着随身携带的大大的斗篷,在晚上,它还会充当被子。
听到她的话,不管学者们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一齐做好保暖。
果然,遗迹后端的门一开,一股冻可彻骨的寒风就片片地刮过来。学者们有些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前进,后面的陵墓看起来防风又保温,比在野外搭帐篷强。
“那我们,要不?”
学者们切切私语,赛诺见此主动跳上遗迹的守卫雕像上远眺。
今夜的天空是正常的,只有温度,仿佛是白日的热吸收了所有,留下凄冷的寒。
“嗯,我们……”
“呼~”
一阵风吹过,打断了赛诺原本想说的话。惊讶地看着远处的天际,一股夜色也阻挡不了形体的气旋在渐渐地生成,他恍然睁大眼睛,想起这极度反差的气温会带来什么,“回去!!!”
他唰地跳下来,挥舞手臂呐喊道,“赶紧回去! 沙尘暴要来了!!!!”
赛诺的吼声让队伍在瞬息之间掉头就跑。风的形成非常快,仅仅是几步的距离,沙尘暴的响动就让所有人的耳朵短暂地失聪了一下。
“轰!”厚重的门扉再度落下,跑到遗迹里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沙尘暴出现的事实。他们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震动,内心后怕,“还好,还好这里有个遗迹……”
“不……”有人没有像同伴那样乐观,她看向你,“拉斐尔,遗迹的重量可以抵抗沙暴吗?”
这句话一说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内心算算外面的风力和遗迹本身的构造,你不得不遗憾地摇头,“抱歉……大概只能抵挡较为外围的风。假如沙暴的中心生出龙卷,又绕到我们附近……”
“啊……我怎么就这么不信我们的运气呢。”有学者苦笑,“单单看刚才那风的移动方向,我们这里就是极有可能的路线之一……”
“那便到遗迹的下层看看能不能有地下空间。”还有学者继续保持乐观,“之前阿勒法不是说了吗,要努力向下。”
“好,那就向下!”
向下的路上,你们摸索着寻找到了遗迹内部的升降台。前来追杀的镀金旅团人员在大风纪官的审讯下也没说出自己目的,只能捆好了扔在墓道里,随天意处置。
现在,他们拿走的元能光锥在你手里。以地台制作出一些机关,你们成功打开了修建遗迹的工人挖掘的地下通道,见状,因论派的指导学者还现场教学道,“……作证赤王统治行径之一就是大型遗迹内部存有的工人陪葬室和部分向外开的正方形天窗。
学者普遍认为那是活葬制度下工人留有的逃生通道……”
沉默地听完,你对通道上绘制的壁画一晃设备的光。那记载的文字是你很熟悉的内容,在前往遗迹中心时就无数次地看过:“……到那时,甘泉会取代盐水,喜悦将涤净痛悔,蔷薇不再凋落,欢筵永无散时……*”
看起来,不像是死亡,而是……
下方的通道不算长,越到地下,气温就降得越低。走到一处适合围拢在一起取暖的凹陷,队伍主动停下进行休整。
人们搭帐篷得搭帐篷,找可烧东西的探查周边,护卫和旅团负责警戒,剩余人则准备食物,全然分工有序。
刷啦啦、刷啦啦,时间在上方偶然传来的细小震动里过去。
人们在仅有的几个小火堆附近身体挨着身体。这时已没有什么苛责的话可说的,一个人的手会被另一人捂在怀里,人们的哈气团成一个小白球,互相看看,都会被旁边的人逗笑。
“真是……难,难得的,景景象,啊。”有人牙齿颤抖地说。
平常和他不对付的学者也道,“对啊,没想到还有、呼、这一天。”
再看一眼,感觉从前的很多小矛盾,都是轻飘飘的:
笑。
……
寒冷时守夜,一不小心,很容易失去意识冻死。因此今晚是你和阿勒法分守上下半夜。
赛诺也想看着阿勒法,不过两个学者以有事情商量的话头拽走了他,很明显是要再度重申教令院的目的。
在人们的牙齿打架中,后半夜,温度不断地降低。不间歇地给火堆加上一些之前提取的动物油脂,你不忘四处查看附近的环境,总觉得好像有种危机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对此,阿勒法只是默默地观察,忽而,她抬起头,“拉斐尔,我说的神迹,你不相信是吗?”
“……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她道,红绸在十几日的奔波中依旧鲜亮,“因为,你听啊~”
“呼——!”
一股强烈的震动从外面传来,上方的岩层因为外力晃动的时,地下也对应地摇晃起堪称恐怖的幅度。
“——”
瞳孔猛然一缩,反应过来的你开始飞快地喊人,“醒醒!!地震了!!快醒!!!”
本就因为寒冷而迷迷糊糊的人们迅速睁开眼睛。赛诺一掀帘子走出帐篷,以长杖飞快地敲一下另外的武器。
“嗡——”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瞬间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目前的情况,上面已经开始掉石头,下面的土地晃动得越来越剧烈,“跑,只带着身上的食物和水,剩下的丢掉,赶紧跑!”
“轰!”
又一阵晃动颠簸地从远处到来,你趁机以目力看岩元素的流动。在那层层断裂的岩的层面里,只有一条窄小的“道路”还算稳固,“……跟我来!”
“……拉斐尔,我们能相信你吧!”有人哭到。
“当然可以!”
你使劲地点点头,主动领头跑向看到的路: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多余了!
啊……真是。
另一边,有人在后面静静地站着。她观看着人流随一个人的身影向前动着,笑容不变:
多么[正确]的存在啊。
……
逃离地震的时间是飞快而没有任何词汇能用以描述心情的。脑海里所有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逃命、逃命!
在震动的地面上保持稳定,拔剑劈开前方落下的岩石;以冰支撑起即将裂开的缝隙,架起桥梁跨越裂口,再用风吹走浑浊的气息……
你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哪里,只想引着人们到感受到的安全的道路上。哐哐哐哐,后面砸下来的石头让上面的地层开出口子,沙粒倾斜而下。
哐哐哐哐、擦啦、正跑动的上面也撕开一道看见天空的存在,沙子飞速倒灌,你以剑向上挑起,冰瞬间形成巨大的缝补之物,瞬息发出碎裂声,“快!”
跑动越来越快,上面裂开的口子也越来越多。等到你跑至一个本就向地面开口的地方,沙暴的余音从上面刮过,随之掉下来的,还有无数颗石子大的冰粒。
“……”
“沙漠、沙漠,竟然还会有冰雹?!”
看到这幅景象,有跟到这里的学者崩溃了。他抓着石壁,脸上全是沙石和血的混合物,“……妈的、妈的!”
“呼,这天气是不是在玩我们?”还有人呼哧地大口喘气,“凭什么啊……我、我……”
“有冰,”另一个学者则说,沉默的,“是席卷了水源才有的结果。”
那么即便沙暴过去,他们未来的水源也将处于干涸状态。
“……”
这时候一个学者无望地跌倒在地,手里紧紧抓着笔记,“完了……”
事情似乎已经走在不幸的尽头,但不幸中的万幸,冰雹的席卷是灾难最后一波。
以冰雹作为原料,你瞬间凝起道厚实的墙,以阻挡无休止倾泻的沙子。在半透明的挡板下,队伍渐渐重新聚在了一起。
持续了大半夜的灾难逐渐离去,队伍后一直忙着以元素击碎巨石的赛诺拖着长杖疲惫地走过来。他站在你身边的位置,喃喃道,“有两个人……抱歉……”
他将手按在眉心,微微闭上眼睛,眼睫颤抖,“抱歉……拉斐尔……”
赛诺说话时,经过逃生的人们都已疲惫不堪。他们各自不安地或睡去或昏迷,阿勒法是少有的精神奕奕的人,她在收集零星落在地上的冰雹,还有一个旅团成员跟着她,偶尔她会塞一个给嘴巴暴出皮的学者,从那姿态看,显得很轻慢:
轻慢地看着人死的人。
也轻慢地,随手塞给人一点水。
“阿勒法……你究竟想要什么。”
和你一起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的赛诺终是没有控制住,紧紧握着长杖发出一句疑问。
阿勒法抬起腰,她正含着一颗小冰雹,嘴唇在低温下发白。
随即,她咽下那颗冰雹,说,“活着。”
她随意地说,“人,不都是为了活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