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漠之旅,第七天。
第七天的晨起之阳格外灿烂。
人们还未将思绪从星空拔出,金红的太阳便强横地照亮天空,既快,也残酷。
由夜晚积攒的极低的温度在火舌燎到蓝色的那一刻飞快地上升,光照条件足够优秀,领头的阿勒法四处看看,接着随意跳到一个平稳的地方远眺。
与此同时,赛诺对你一挥手。
心里叹息几声,你对昨晚开始就有些没休息好的格林娜摇摇头。后者脸色带着难以控制的疲惫,她轻轻眨动一下眼睛,大概的意思是:
不用管我,亡灵阁下。
于是你也跟着轻松跳到另一个角度的石柱上。短短的逡巡动作里,大片大片蜿蜒起伏的沙丘在你们的视野中静静伫立。偶有一阵轻而又轻的风吹过,沙丘的峰顶会意思意思地落下点沙粒,其余各处,则都是不动的金黄。
“预计半日到一日的行程,将不会有合适的绿洲。”
阿勒法出声,你注意到,她将眼部的绸带侧对着你飞快地摘下,说完话后,又极为自然地戴了回去。
那动作真的可称之为蜻蜓点水。若非你的注意力已完全覆盖四周,还不能分辨出那短暂空隙里暴露出来的东西。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
你想,心里将这个疑点记下。
人的视力程度是有限的,可对你,能更放宽点。视线再度“机械”式地拉近一个具有反射光点的位置,仔细判断那并非光线折射的蜃影后,你提出疑问,“阿勒珐小姐、”
你指向一个方位,“偏南方的小绿洲不可以吗?”
“原来您看得见……那我就不得不解释了。”高马尾的女性一甩辫子,姿势显得十分利落,“那确实是个绿洲,也有水存在。但之前的学者们判定它是处[死域]。我们没有像雨林里巡林官一样的人手,就只能放弃掉。”
“拉斐尔!”
下面有人听到你们的对话,控制住音量地喊到,“死域的话,是非常危险的!尽量不要靠近啊!”
“好的。”
你也曾从虚空中获得过有关死域的简单知识。这种条件下,放弃掉也不算可惜的事,“那我们只能去找地下水了。”
你对阿勒法如此说道。
后者拍拍腰间的行囊,“正是。不能完全信任驮兽,物资也不可一次用尽,沙漠里资源比黄金珍贵。”
女性潇洒地跳下高处,落地时赛诺的眼睛一直以一种具有审视性的态度去看她。
阿勒法没有反应,她知道这位大风纪官非常敏锐。
不过……
一抹玩味的笑意在脸上倏忽出现又消失,她的唇勾起: 有时欺骗人的,正是这种敏锐的直觉。
……
前路看尽,阿勒法带领队伍转而向地下方位走去。沙漠的遗迹从阿如村的身影远远抛弃在背后时就零星出现,有时,你们能看到一扇残破的石门,有时,可能是不知原材料的装饰品碎片。
熟悉当地的旅团成员带你们走的这条路同样不例外。从入口区域随处可见的彩色小石头,到大小不一的带花纹的碎砖石,从高而深的洞窟上方挂着的干枯的枝条,到墙壁上被火烧黑却仍掩饰不住痕迹的文字……
风沙碾碎了久远的人类造物,地形的变化将其席卷、掩埋至地下。千百年变换的人类生活不经意地翻出来它,若干年后,无用的它们又被再次抛弃掉——
或许,只有[存在于此],才是它们永恒不变的状态。
“咔哒、咔哒”
地下深深的天然道路,是自然行成的土石中的空隙。沙漠的风以外力催动它形成,形成之后,也无法再撼动它的变化。
走在上面,偶然冒出来的白骨已然干脆。脚不经意地踩上去,声音清晰地像是在掰饼干,“咔哒、咔哒。”
“嘭,”打开自带的照明设备,教令院这边是妙论派改造过的机关,旅团则是由当地植物制作的火把。
“噫!这、这里是”,缓慢行至大概一小时远的路程,有非常不幸运地与一具骸骨亲密接触的学者,突地胆怯地重复了几个音节。
旁边他的学妹蹲到地上,摸摸下巴,“是蛇的骨骼欸。那这是不是说明,周围的环境离潮湿的程度,已经差不太多了?”
“没错,看来学妹你对沙漠生物的习性很了解。”她旁边的另一个学者也凑了过来,拿出随身带的金属伸缩手杖拨弄几下,“看这里,是毒牙。待会记得把衣服口子都捆紧,生论派的药先预备好啊。”
“明白了。”
听完一番言辞恳切的建议,周围的人陆续响应。
跟在旁边的旅团成员默默看来,她从包里拿出根炮制好的药草,用不太熟练的须弥官方话说,“路上看到这样的草药……可以采摘。”
“这是你们部族流传的方式吗?”
早在几位旅团成员加入当晚,因论派的学者就连夜扒出他们所属的部族。
这些沙漠的原住民随水源(绿洲)而居,因身处的位置不同,各自主要对外交易的产物也不同。
“是……是的。”
旅团成员说,努力地用自己的语言和官方语混着解释更多的东西。看她实在说得着急,发现对方部族的语言学过,你也帮忙翻译了些,“还可以预防一些毒虫。要是被咬伤,加水碾碎敷在伤口处。之后忌酒忌糖和忌另一种生物的肉。”
“我们后面要是遇到了,她会告诉的。”
“……听起来和生论派的人讨论的基本常识差不多呢。”安静地听完话,有年轻的学者说。
旁边年长一点的学者仔细地将植物的样子记下,“现在在外面,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人类的知识有部分属于常识性归纳概括,更何况虚空也对沙漠子民开放……”
“无论那虚空如何……”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年轻学者,微笑道,“你觉得呢?”
年轻学者撇撇嘴,倒也没继续反驳。
发现蛇骨一方面可以证明你们正向着目标的水源区域进发,但在另一方面,危险也着实在靠近——
沙漠水源的第一发现者,从不是人类。
“嘶嘶嘶……”
越走越昏暗黑沉的地下空间里,有细微的声音逐渐逼近。
学者们再度检查自己的着装。有旅团在,整个队伍在普通人居多的条件下,依旧保持了外、武力人员,包住,内、学者的样子。
驮兽则在专门人员的带领中,以蒙眼的方式保持速度。见此,你主动走到后面,随行的还有格林娜。
“害怕蛇吗?”
柔声问出一句,你把格林娜向后面推推,挡住。
跟着过来时,格林娜的身体反应很强烈。原本你觉得她可能在害怕一些幽闭式的空间,但……
“不,我没事的拉斐尔”、
“大人……”
后面的称呼是小小声说的。格林娜深深吸气,吐气,“我只是有些、对这种情况、有些紧张。”
她说,再主动靠近你一点,侧边的手臂彼此压紧,“小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当时被咬得很惨……”
从格林娜说出去沙漠的事物开始,你就对她是沙漠出来的可能有所猜测。
现在,答案无疑是更为肯定的。
“那便不动手,辅助我吧。”
你说,微笑地按在腰侧,将剑从空处寸寸拔出: 来到须弥这么长时间,武器的使用似乎变成了很久远之前的事……
这可,不行啊!
“嚓、”金属的分量一落手,熟悉的感觉充盈身体各处。扫一眼周围的旅团成员,他们也备好武器,一时间,整座无人的空间里,只留有淡淡的寒意:
“……”
“杀!”
不知是谁喊出来了第一声。
反应之后,第一声是谁也已不需要在意。
动物的感官是天性赋予的灵敏,中间的学者们齐齐将光线对准四周,摇晃的光影,吐出舌尖的艳红,蛇对上人。
手里的武器伸出、收回,挥动、落下,无比地迅速,也无比地,“刺啦”,热、人对上蛇——
杀!
“注意!保持阵型,依次向后退,不仅仅是第一波的蛇!”
厮杀的声音如浪潮无穷无尽,就在血腥气逐渐覆盖此地,脚底踩着的坚硬变成了略带粘稠的粘连感,阿勒法高声喊出第一句命令性的话。
旅团成员对她极为信服。学者们听完,有人主动低下点耳朵靠近土地。
聆听几秒,学者拿出一个装置。一直都舍不得使用的能源在这里全塞了进去,几秒钟后,装置的屏幕上出现了线条构成的图形,“说得不错,还有一波体型更大的生物在靠近。”
“速度很快,”她又说,“数量大概有八十到一百,群居的昆虫可能性很大。”
“那好,加快速度。”
就连一直稳定在学者队伍里的赛诺听完也说。他看向前方,眼睛无波,“阿勒法,岔路你了解吧?”
“当然。”
面对一如既往的怀疑,旅团女性从容回复。她并未使用旁的武器,一把制式的弯刀砍死了前方想要扑到身上的奇怪的生物,“跟我走,第一个路口选左,第二个选左,第三个选右。”
“啊、唔、唔唔嗯。”
跟着她的话,有被保护的、勉强还能站住脚的学者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记好。
出发前他们对这种遭遇有心里准备,因为指导学者真的非常负责,不厌其烦地每天给他们做心理辅导。
现在、
所以、
至少也不能拖后腿吧!
有很多人心想,咬咬牙: 拼了!
一道剑光闪过,冰的元素随之冻上还在挣扎扭动的蛇类躯体。淡淡地呼出口气,地下通道上下封闭的环境不适合放范围更大的招式,所以你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程度,向目标出手。
而且……
“眼”带来的直觉性的判断力,告诉你有“存在”一直在窥探着这里。
为了更好地抓住对方,你也全部地放开感知去注意各个方面的信息:
几分钟后,“……”
很可惜,是个狡猾的敌手。
……
边打边退,且战且跑,大概狂奔了二十分钟后,先头队伍看到第一个岔口。
岔口的光线条件依旧很差,奔跑也让队伍有些散乱。匆匆地一扫前方的选择,有学者判断右边是哪个后,闷着头就想跟着队伍跑。
“先等一下、”
举起手示意队伍暂停,赛诺在这里格外留意。他曾在雨林、沙漠、各种奇怪的环境里追捕过类型不同的罪犯。
有些是镀金旅团、有些是学者。
有些人犯错前也是聪明人,而聪明人的才能一旦走歪,所带来的危害性更深、更具有影响力。
现在……
他飞快集中精力在周围的环境上扫视而过。没有外出作为保护的人员就是为了此刻,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没有问题。”
检查的结果很快得出,赛诺的心底却悄然提起一点防备。
有些人,在习惯性地做了很多追查、审问犯人(罪恶)的事情后,大脑将自动浮现出一种直觉。
那或许是经验千百次累积后,大脑在还未反应的时候,就提前调动起的本能行为。那也可能是多重信息冲刷之下,适应性的思考,远比去下达判断指令还要早的“预见”。
赛诺此刻就有这种感觉。
他手中悄然握紧一根长杖,杖尖敲在地上。咚! 武器反震的力度让周围的人无一不动作停顿,他由此走到队伍偏前的位置,说,“阿勒法,注意四周。”
旅团女性明显一愣,她皱着眉环顾四周。岔路口在视线的前方显出左—中—右三条。
想了想,她略带丝犹豫地取出份地图,这可不包含在和教令院签署的契约中: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赛诺一偏脸,刚刚拿出装置的学者肉痛地再度打开。她对比一下地图和装置,很快确定目前的位置,“这里。”
“左边,去看看。”
赛诺又说,有个旅团成员听话地去看。几分钟后他抹着一手恶臭的东西回来,脸皮不住颤抖,“阿勒法大姐……”
他嫌恶着脸说,“是原来的路,但被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驻的陌生生物占了。我大概观察了两眼,很像那种黏糊糊地在泥塘里的东西。”
“该死……”
听完话,旅团和学者们一同皱着脸呢喃。
阿勒法用手指托住下巴,她倒是很平静,“按我们部族前辈的记录,左左右,是最快最安全的路线,不会偏离方向。”
“然后?”
赛诺冷静地道。两院的学者感受到可能要改变决定的气息,都凑过来。
“中左中左,最后向东南绕一下,也能到达。”阿勒法知道赛诺想问什么,展开地图,“各位也看看。”
手指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几乎每次都是三个路口的选择,也让阿勒法的说法很清晰。
“嗯……”
使劲推推眼镜,悉院学者沉吟一秒。他年纪较大,身体素质明显不算好,看人的时候,脸庞带着掩盖不住的憔悴,“赛诺……你看?”
为什么都是“三”个岔口?
旁听完的赛诺则想,也问出来了。
“这我便不清楚了。前人的记录就是这样,要是有新岔口,我们也只能赌一把。”
她非常随意地说。
“……”
“赛……嗯哼、嗯嗯……大人啊,”就在气氛即将陷入沉寂,出探查装置的人也跟着靠近了。
她回头看了眼后方时不时爆发出的元素的寒光,牙齿因为紧张而颤抖,“对比我的装置……这个线路……应该是可以、可、可以的。”
赛诺闻言看了眼阿勒法。
他内心的警报完全没有停下。
或许他的疑虑是无由来的,也或许他已经靠近了答案,但……
但很多人都在等着他。
那些学者在咬着嘴唇看他,他们都是普通人,不能因为他一时的疑惑、停在这里。
“走你说的路。”赛诺道,手臂握住的长杖一松,消失掉,还对阿勒法露出个笑容,“希望这次不会发生问题。”
赛诺的笑容在教令院学者的眼中,无疑是从未出现过的“绝迹”。
全场的气氛一滞,随后再一松。他们收拾收拾自己,脚步踏入中间的道路,心里想的则是: 哇,大风纪官竟然还会笑——
他,竟然,还会笑啊!
☆
新的岔口选择非常顺利,一路上甩掉后面跟着来的野物,再未发生什么其他意外的状况。
地下的行程持续了大概六个小时,每隔两个小时全体都会停下来休息一阵。
人们拿出自己行囊里的食物和水补充。因为大头都在驮兽那里,每隔一日按人头发放,大家吃自己的东西时,都非常节省。
“啊……”
嚼了几下干巴巴的干粮,有学者在嘴巴里都是食物碎渣的情况下咽了口气,“这里看久了,还能发现上面挂着的动物尸体呢……”
沉默一会,他转头问临近的学者,“你说,那些东西能吃吗?”
“动物会告诉我们能不能吃。”他临近的人道,小小地抿了口水。
抬手看看手腕处的计时器,现在大概是中午时分,想到上面正是一片火辣大太阳,她就觉得目前状态还好,“要真想吃点新鲜的,不如回到地上再说……”
“虽然大概率会是什么蜥蜴虫子仙人掌之类的……”
“那我也想吃,”说话的人明显很追求新鲜,执拗地道,“虫子,嘎嘣脆。”
噶蹦,脆。
一边的人们谈论(奇怪的)吃的话题,另一边,指导学者召集了包括你在内的一部分战斗后的学者,依次分发下个小巧的装置。
大概只有一个指节宽,两个手掌长的装置末端是叶子蜷缩起的形状,指导学者别在脖子处,示意道,“战斗人员面对危险的几率更大,这是出发时上面下发的体征检测装置。要是你们出意外,我们这里的总机可以探测到你们的位置,还有最基础的身体情况。”
因论派的指导学者笑呵呵地说,“好好戴着吧,我试过,没什么感觉的。”
一看就和虚空的设计相似的装置正悄悄地躺在手心里,打开元素视野,果然上面也有草元素的存在。
地下区域是无法连接上虚空网络的,手里的这东西又很像个单机形态的终端——
淡淡地笑笑,你将其随手挂在脖子上。“滴”地一声,一道不大不小的响动出现,与之而来的,还有抹细微到常人无法察觉的痛意。
有什么东西流进了身体。
你想,再度微笑起来: 你真的非常好奇,这究竟是教令院的手笔,还是,那个未知的人的。
……
休息时间不久,你们重新折回向东,仔细沿着爬行动物的痕迹行走。
越是行走,脚下的路就越湿润。随着脚步声的堆叠,一些带着绿意的藓类植物在石头上出现,偶然,窸窸窣窣爬过的虫子,更莫名显出湿润的气氛。
再越过一个阻挡,一湾不大不小的水池出现在你们面前。清澈的水哗啦啦地流向南方,旁边,还有几朵浅白的花正悄悄盛放着。
“啊,是水源!”
视野字面意义上地亮了起来,有学者惊喜,撸起袖子就要跑过去。
水池旁是几块天然荧光的石头,虚幻的光线笼罩在池上,水波缓缓荡开,几乎能让人看清它是多么地清亮、干净。
“慢着、”
有另外的学者喊到,但还是迟了点。还好在外围的旅团从未放下警惕,一手薅住跑动学者的后衣襟,他边闷闷地说,“先检查,我们。然后你们再用。”
“没错,旅团的都有,”阿勒法随之出声,“向外扩散排查危险,该杀的杀,该药的药。”
旅团成员应声而去,学者被拉住后就萎靡地低下头。他咕哝着,“水……行,忍耐……毕竟是水……”
偷偷地看着池水,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如视珍宝。
哗啦啦,池水轻轻摇晃起,那是取水的囊袋在浸入。簌簌簌,接着小小的花摇晃起,那是有只手想拔、拔
“不,不对,你在干什么啊,”眼看花就要被毫不留情地拔走,偷跑的学者忍不住拦住那只大手,气愤地说,“你不让我喝水,可以,你是为了我好。”
“但,但是一朵花!”
突然爆发的学者指着伶仃的花道,“它有什么问题?”
他感觉自己正在做一件很有勇气的事,“就让它生长不好吗!不拔掉能怎么你?!”
旅团成员是个很闷的人,听完学者的愤怒,也没有太多的反驳。沉默之中,后面的人有听到他们的交锋,不由翻个白眼,他也很渴了,“说什么呢,赶紧的,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还有人喊学者名字,“……你真是够了,一朵花而已,让他摘了又怎么样啊?”
学者的执拗就像猛劲奔走的驮兽,拉着旅团成员不松手。赛诺走过来看看花,发现没什么问题又离开,剩下的两人彼此较着劲,阿勒法皱皱眉头,她对旅团成员抬起下巴,“……嗯?”
于是学者大获全胜,“花……”
他笑着对花,含糊道,“花……”
驮兽身上的物资全是沙漠中必须的紧备品,不包括燃料。故简单检查池水没有常见的污染物后,一行人另空出地方,装满了水。
驮兽也在乖乖喝水,大家伙跟着你们在地下走动半天,全靠缰绳和训练指令才没发脾气。
看到它也在喝,有人悄悄松了口气。
动物一般来得比人敏感,假如驮兽拒绝,他会强行要求放弃掉这批补充。
……
水源的补充和休息让队伍整体的状态恢复了大半,对着地图和素论派的装置再仔细讨论一番,你们决定趁地下的通道还有,继续在白日多行进一段距离。
等到太阳快下山时到达地面,温度正好能降下,足够找个背风的坑地休整。
“最好是能到达丰饶绿洲,那里的绿洲没有变成死域,起沙暴的可能性也小。”阿勒法说,看看周围人的脸色,笑道,“这次是确定没死域的。而且也不算不可能的事……”
“我们大家的脚程很快,努努力,还能看到夕阳沉默前的绿洲。”
“希望如此。”
悄声叹口气,指导学者推一下自己的眼镜。
枯燥的赶路在一声哨令后再度开启。人是个很吃“心态”和“意义”动物,一路上,上午,有追击的惊险,有抉择的困绕,还有水源在吊着,大家都憋着一股气势地去前进。
现在水有了,前路肉眼可见的没麻烦,晚上似乎还能睡好觉。有些学者不免松懈下来,脚步也拖沓地在地上,磨着石头形成“簌嘶”、“簌嘶”的杂音。
在地下行走,队伍默认不能太大声地行动。这是为了避免惊扰到藏在角落里的小生物,所有人都各自保持缄默。
现在杂音一出,本就安静无聊的路程愈发变得难以令人忍受。簌嘶、簌嘶、杂音一如既往,忍了会,有学者悄悄向前一些,试图转移注意力。
还有人以手指堵住耳朵。她气闷地看着杂音的发起者,碍于同属于一个学院的情分,不好出声:
只有忍耐。她想。
忍耐。
很多人脑海中都突然冒出了这个词,也在内心重复: 忍耐。
忍耐的时间是漫长,忍耐的状态是每况愈下的。忍耐了一分钟、两分钟,十几分钟、二十分钟,等到忍耐到三十分钟时,有人终是忍不住,双手绷紧地找到拖沓的学者,“喂、”
他喊到,拳头紧绷,“你能快点走吗?”
“啊~啊~”
被叫的学者先是大大地打了声哈欠。他拖着长长的声音,眼睛半睁不醒地,“你~说~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走!”
“哦~好~”
学者道,努力拍拍脸,都拍红了,“不好意思,也许是我太累了,我会坚持一下。”
“……哼!”
看他态度还好,原本准备说教的人决定放他一马。队伍里的怪声就此解决,困顿的学者抓抓自己的脸,心里满是飘忽忽的疑惑:
咦,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困?
停顿一会,他心里有点后悔自己突然跑来参加这个项目: 在地下真的好累哦。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想,要是能现在回教令院就好了。
手指无意识地再抓抓自己的脖子,他开始向上望去: 唔,想喝咖啡,想吃鸡肉咖喱,还想……
还想,还想……
还想什么?
……
时间在行走过程中一点点流逝,快要到达地下地图的出口时,阿勒法示意队伍暂停。
旅团女性的身体好似矫捷的豹子,假肢没带给她任何阻碍。飞快地沿着倾斜下来的沙砾向上跑去,她身后的头根根飞舞,在光线里像闪着光一样。
……真的是很奇怪,人的头发怎么可能那么细碎地闪光。
微眯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你的视线不由地想去“采摘”发丝的一缕:
你怀疑,那根细细的东西,是正反着光的。
阿勒法回来的速度也很快,她沿着天然倾斜的斜坡滑下,动作带着学者们惊叹不已的自如。
“外面没问题,距离绿洲还有大概半个小时的脚程,”顿了顿,她微笑道,“不过陆上的绿洲有鳄鱼和同类,我希望先带一批人去收拾干净。以我们目前的配置,足够分出来一队了。”
“收拾干净是真的收拾干净吗?”赛诺说,背着阿勒法的手向你的位置打出信号。
反应过后,你不免心底升起点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大风纪官是怎么想的,自从雨林救下同行的人后,他就把你当作了、嗯、类似[自己的手下],这种定位的存在。
非常地信任你,不仅包括武力,还有判断。
现在也是。
“是真的,不包括交涉。”
阿勒法说,轻轻摊手,“雇主们此行的保密性很高吧。去的又是赤王陵附近。有些执著于赤王神迹的旅团会像闻道血味的鬣狗一样,咬过来。”
她说,嘴唇轻轻勾起,“所以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还是干净些。”
说到“干净”时,她的语调,似是在轻轻地掸去身上的尘埃。
“唔,”沉吟之际,赛诺的考虑很快,两位指导学者的考虑同样。
他们同时赞成这个提议,原本护卫的人手就此一分为二。其中赛诺又对你以眼神示意一番,那一刻,你觉得他的的表现甚至谨慎、防备到了,是种看到狼的感觉。
“……”
不过也说不定,队伍里真有狼。
出发时天边正轻忽地落下一半的太阳,阿勒法的时间卡得正好。估计等完成清扫就是天黑之时,原地留下的队伍需得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
“那,拉斐尔是吧,”阿勒法主动走到你面前,“我们走?”
嗯?似乎没什么必要,令她再重复对你说这件事?
有种预感在心里一闪而过,你抬头看向对方,她还在笑着,唇勾起的弧度,嘴角上扬的角度,语气平静的程度,都未变。
“……”
霎时间,你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