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秋意深浓,凉风渐起,枝叶枯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枯败的气息,远处的云影浅淡,碧空如洗,此时一阵鸦雀飞过,更添萧瑟之意。

    孟芜半阖着眼,披着件月白色披风,斜斜地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实际上,孟芜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像被风吹散了一般,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

    “小姐,今日起风,您怎么又跑出来了。”松萝无奈地叹口气,上前替她拢了拢衣衫。

    孟芜摸了摸鼻尖,弱弱道:“我就出来透口气,一会就进去。”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月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大小姐,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

    孟芜和松萝对视一眼,默了半响,才起身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还请夫人稍等片刻,我去梳洗一番。”

    周嬷嬷安静垂首站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对峙。

    约莫一刻钟后,孟芜推开门,换了一身藕粉色素衫,不施粉黛,对周嬷嬷微微点头,“走吧。”

    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前厅,看清里面的情形,孟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才周嬷嬷表情中暗藏着不善。

    孟芜眼睫低垂,不甚明显地勾起嘴角,脸上带着笑意走进,淡声道:“见过夫人。”

    见她进来,方才静默的厅堂才有了动静,月夫人做足表面模样,起身笑容温和地解释,“这是定国公府的卫小姐,今日是专程来看望你的,问过你的情况,带了不少药材来给你调理身体呢,可莫要辜负旁人的一番心意。”

    卫吟适时地起身,“不请自来,还望孟姐姐不要嫌我叨扰了。”

    孟芜轻轻摇摇头,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旁边,“上次还得多亏你及时搭救,应该是我前去道谢才是。”

    “这里头有件白玉枕,不仅冬暖夏凉,还有镇定安神的作用,想必你定能用得上,我母亲特意嘱咐我一并带上的,替我……替上次的招待不周赔礼了,”卫吟语气一顿,随即自若继续道。

    “你们年纪相邻定然有话聊,我就不在这打搅了,阿芜记得多添衣,看你穿得如此单薄,小心惹了风寒。”月夫人微微一笑,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孟芜自然也不能搅了眼前这幅相亲相爱的景象,便跟着起身道:“夫人慢走,劳您挂心了。”

    厅中只剩她们二人及身边的贴身婢女时,卫吟也不似方才那副柔弱的大家小姐风范,浑身一泄气,看向孟芜的眼里冒出浓浓的好奇,扑棱着眼眸问:“你听说那柳汕的事了吗?”

    孟芜微微挑眉睁眼,眼中充斥着疑惑,明晃晃地写着“柳汕是谁”几个字。

    “就那日……”卫吟的话语未尽,孟芜便明白过来,便是那天醉酒闯入房间被她反杀的男人。

    孟芜抿了抿唇,其实这几日她的内心都处于逃避状态,甚至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血手淋淋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重现,半响还是开口问道:“世子殿下是怎么处理的?”

    闻言,卫吟轻咳一声,才措辞道:“将他扒光了衣服,丢进芳揽月的轻杏姑娘那里,然后第二日让别的客人发现了……”

    “听说他那个在禁军当差的舅舅得知之后,脸黑了整整三日,这事若是要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指不定要他丢了差事。”

    三言两语解释完,孟芜还未说什么,身后的松萝咧开嘴角,轻轻在耳畔解释了一句:“芳揽月是盛京有名的烟花之地。”

    孟芜微微一愣,内心涌起的第一缕情绪是庆幸,于是真诚对卫吟说道:“请替我转达,多谢世子殿下出手相助。”

    若是她一个人独自处理,虽说也能糊弄过去,但决计不会让人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声张,总归是替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那那位轻杏姑娘?”孟芜蹙眉,有些担忧因此牵扯到旁人。

    “说来也是那姓柳的活该,仗着自己舅舅是禁军的,便整日糟践姑娘们,先前爆出的动静不小,但都被压下去了,”卫吟撇撇嘴,不屑一顾,“这次踢到铁板了,轻杏姑娘得知前因,也是十分乐意演这一出戏的。”

    卫吟想了想又补充宽慰道:“况且我哥是那的常客,和轻杏姑娘是老相识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孟芜轻轻应了一声,看不出别的情绪,点头过后,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不知世子可否调查过那日是醉酒意外闯入,还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的?”

    卫吟楞住,收回笑容,知道这是两种性质不同的情况,正色道:“孟姐姐放心,回去我便禀明母亲,一定全力查明。”

    “那便多谢卫小姐了。”孟芜拱手道谢。

    “最近气温转凉,我们家庄子上有一口汤泉,泉水如虎,冬日暖阳,想必对身体有些裨益的,过几日想邀姐姐前去小住几日。”卫吟笑意盈盈地道。

    孟芜想了想,反正她并无什么事,左右是自己待在院子里,同其他人周旋,还不如出去潇洒,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卫吟突然转头过来,眨了眨眼,露出笑容,“不是因为旁的原因,我喜欢你……”

    “……的性情。”感觉话中有些歧义,卫吟下一刻又补充道。

    孟芜失笑,心中升起一股热意,暖洋洋的。

    送走了卫吟,孟芜便让松萝将送来的东西一一对应,放入库房里,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

    “父亲。”孟芜微微福身,脑袋低垂着,看不出情绪,说完便沉默着,一言不发。

    孟大人放下手中的毫笔,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是密密麻麻地针扎般,不免叹了口气,“前几日的事,你祖母和阿慈也同我解释前因后果,平阳就是性子直了些,行事不当,现在她也知道错了,你作为小辈,也不必太过计较了。”

    孟芜依旧沉默着,一动不动,心中只剩下可笑。

    “这些年是我们对你有所亏欠了,”孟大人长叹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思念,“你母亲过世前替你打算考虑,从自己的嫁妆里划出了几间铺面和田地给你,这些年一直是由丁管家管理着,现在就交给你自己手上吧。”

    孟芜猛然抬起头来,眼底有藏不住的惊愕,她知道利用自己可以让孟大人心软,被人打了一棍总是会给点甜枣的,却没有料到竟然是来自传言中对她痛恨至极的母亲。

    孟大人抿了抿唇,像是陷入了回忆,自顾自地道:“其实怀上你的时候,你母亲很极其欢喜的,提前备了一箱子的衣物和玩物,后来……我们也到处寻医求药,却都一无所获,然后你母亲开始求神拜佛,日日以泪洗面,直到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孩子……这种情况才有改善,但谁都没想到后来竟然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对不住你。”默了半响,孟大人才继续道。

    孟芜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完所有的自述,心里激起一丝涟漪,却未能软化她早已坚硬的心肠,在她被人欺辱,咬牙挺过一道道死门关,却无人出现在身边关心她的时候,便早已失去任何期待了。

    孟芜心中冷冷地想,迟来的关心不过就是用来感动自己,以免夜深人静良心不安罢了。

    “阿慈你也见过了,不过这段时间他还在跟着老师游学,日后有时间,你们要多多相处,毕竟是血浓于血的同胞姐弟。”孟大人收回了方才情伤的表情,恢复平时不容侵犯的威严模样。

    “好。”孟芜开口应下,算作接受了这样的补偿方式,先前平阳郡主的事就此过去了。

    孟大人满意地点点头,“一会让丁管家带你去熟悉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开口就是,现在既然回府了,自然要有嫡女的样子,跟着夫人多出去见见人也好,听闻今日定国公府上的小姐前来拜访了,若是能交往是好的,不能也不必强求,你多看多学些,莫要丢了我们府上的脸面。”

    孟芜微微一笑,感激道:“还得多亏上次夫人带着我一起,学到了不少东西,盛京中果然是人才辈出,令漪妹妹芳心暗许,定然也是非凡之人。”

    孟大人面色一僵,随后摆了摆手,“今日你就先和丁管家去看看罢。”

    等孟芜一离开,孟大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甩衣袖,对着旁边侍候的小厮冷声道:“去夫人那里。”

    后面的事孟芜不甚关心,她未曾料到今日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原本不过是想利用孟大人心中的愧疚,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若是如此,便要重新开始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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