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场雨过后的气温渐渐转凉,没几天又悄悄爬了回去,如同那孩童的脸一般变化无常,叫人摸不透。

    那天回来后的孟芜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没人过来打扰倒也乐得清静,孟芜便就在院长晒草药,对着书本研究做药丸。

    竹沥、胆南星、清半夏、天麻……孟芜仔细地取量称重,放入药碾子中,细细研磨成粉状。

    “郡主请留步,容小人进去通禀一声。”门外传来青砚的声音。

    下一刻,暴怒的声线掩盖住整个院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拦本郡主?”

    孟芜原只是依稀听见声音,这下立马听得真切了,赶紧眼神让松萝出去看看,自己先将手中的药材略微归置好。

    听见猛然扑通一声,孟芜赶紧起身出去,一边在脑中回忆来人是是何身份。

    郡主?整个孟府能自称郡主的人恐怕只有一个,她那二叔的夫人,但孟芜扪心自问,她们二人无冤无仇,从前也并无交集,怎么会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说起来,她这二叔才气平平,科举多年才勉强混上一个举人,因着家里的祖荫,现在在大理寺做寺丞。

    而平阳郡主娘家虽是皇室旁系,但家中子弟又不争气,竟无一入朝为官的,这才搭上尚书府的姻亲。

    孟芜推门疾步上前,赶在郡主动手前,及时出声,“二伯母,今日前来有事吗?”

    “你就是那个灾星?”平阳蹙眉问道,眼神上下打量一番,身体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护住了身前的肚子。

    话音落下,一旁的松萝和青砚具是一愣,面露不忿,敢怒不敢言。

    孟芜依旧神色不变,问道:“二伯母有何事吗?”

    平阳顿时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刚准备开口,身后便匆匆来了一人,正是平阳的夫君孟二叔。

    “夫人,你身子重,大夫说不宜动肝火,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孟二叔上前小心翼翼地拉过平阳的手,脸上带着一丝讨好。

    “回去?回哪里去?”平阳却一把甩开他的手,见到对方这个作态便心生怒火,“我要是不过来,你儿子就要被人克死了!我看这孟家是没人将我们二房放在眼里!看见你这幅不求上进低声下气的样子,我便气不打一处来,别在我跟前晃悠!”

    孟二叔垂着脑袋,闻言快速瞄了一眼孟芜的神色,眼中透着歉意,另一边又继续低声道:“夫人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平阳扶着腰,冷冷地觑了他一眼,默然道:“反正今日,要么这个灾星离开孟府,要么我离开!”

    孟二叔额角一跳,心知今日恐怕不好收场了,要是被老太太知晓,怕是要吃一顿说落了,心里转了几个弯,思索着平息事态的法子,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夫人!”旁边的碧衣婢女喊道,却见平阳郡主紧紧捂着腹部,面目狰狞,冷汗涔涔,口中也不断地发出交换。

    孟二叔这下顾不上什么法子了,紧张地一把抱住平阳,“夫人?夫人!”

    孟芜在一旁旁观了全程,好像自己并非当事人一样,这时才出言建议道:“要不先将夫人扶进我的院中休息一下?恰巧我也偶尔替人看诊,会些粗浅的医术。”

    “不要!我不要!”平阳紧咬着下唇,不停地抗拒道。

    孟二叔来不及思考太多,转身对碧衣婢女吩咐道:“你现在快去寻李大夫来,记住要快些!”

    说罢,便又转头对孟芜道:“还得烦请你先看看现下情况如何了。”

    孟芜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些悔意,自己真言说出的粗浅的医术要是被人当成谦虚就遭了,她是跟着庙中一位会医的和尚学的,然后辅加自己看医书,偶尔替没钱看病的老妇人看看症结所在。

    叫上松萝把人扶进去,孟芜打定主意自己还是莫要乱说话了,免得又被扣上帽子,要是腹中胎儿有失那就大事不妙了,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孟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递了个眼神给一旁安静站立的青砚,才上前虚虚探了一下平阳的脉。

    半响过后,见孟芜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孟二叔焦急地问:“如何?我夫人可有事?”

    孟芜收回了自己的手,斟酌片刻,对平阳郡主说道:“二伯母还请平心静气,眼下正是肝气郁滞之症状,切莫再发怒了。”

    没过多久,碧衣婢女去找的李大夫也急匆匆赶来了,孟芜识趣地就此离开了,走到角落的位置。

    李大夫望闻问切一番,默语片刻,得出差不多的结论,“夫人这是急火攻心所致的,有孕之人不宜情绪过大,恐会影响胎儿生长。”

    说罢,李大夫便取出几根银针扎穴,几番动作下来,平阳郡主才长舒一口气,腹痛渐渐止息。

    “多谢大夫。”平阳虚弱地点头致谢,而后眼神示意自己的贴身婢女塞点银子将人送离。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老太太也赶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孟令漪。

    “如何了?”老太太被身边的嬷嬷扶着,脚步却不算缓慢,走到塌前问道。

    孟二叔朝着母亲行了一礼,说明情况,“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已经无事了。”

    说完又顿了顿,还是替孟芜说了两句好话,补充道:“多亏了大侄女方才稳定情形,才顺利等来了大夫。”

    老太太顺势看向孟芜,颇为赞扬地点点头。

    平阳郡主倚在塌边,看向孟芜的表情带着残留的怒意,“今日一见,看来侄女克亲不详之人的传言所言非虚,这个家里是容不下你我共处了,否则我的孩儿怎能安好出世?”

    听到这话,孟芜依旧不为所动,站在原处安安静静的,也不出言反驳。她心中清楚,人们只愿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解释费再多口舌也无用。

    老太太也安静一瞬,随后道,“平阳,你先好好休息,此事你就不用管了。”

    侍候在一旁的孟令漪突然开口道:“二伯母,姐姐才刚回家没几日,现在让她搬走,孟府的颜面也不好看呐。”

    平阳抬头看着孟令漪,神色讥讽,“你这么会为府上颜面着想,不就是想把她推出去成了圣上的赐婚么,别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尚!”

    “好了!”老太太猛然重声呵道,“像什么样子,哪有一点礼仪!”

    孟令漪将脑袋垂到胸前,不敢再说话了。平阳也识趣地没再出言。

    一旁的孟二叔眼见气氛快到冰点了,赶紧出声安抚老太太,上前一步,“母亲,气大伤身,莫要动气。”

    众人皆安静了半响,谁都没敢这个时候触老太太霉头,孟芜也只是在听到孟令漪的算盘是将自己推去赐婚动了一瞬表情。

    若是别的,还有回寰的余地,但若真是赐婚旨意下来了,便就再无可能了。不过看着孟令漪这幅心急的模样,应是事情还没定下。

    她还有时间和机会改变……

    老太太沉默不语,突然开口道:“我看就请个大师来去去府中的邪气,此事就算了结了,日后谁也不许为此争执。”

    垂着脑袋的平阳眼睛一亮,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孟芜的表情就像获得了胜利一般,“那就都听母亲的。”

    “过后你就在府中安心养胎,等孩子降世后再出门。”老太太神情沉静,对平阳嘱咐着,又紧接着对孟令漪说道,“心思不宁,接下来几日会屋中多读几遍书去。”

    然后好像才想起孟芜这人一般,对她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孟芜乖乖上前,走到老太太面前两步位置站住,手腕被拉起。

    “此事是你受委屈了,不过请法去邪之事也不止为了平阳,还有孟府上下,好孩子,你会理解的吧?”老太太一脸慈祥的问道。

    孟芜心中不住地泛起冷意,分明已经千疮百孔感受不到痛感了,却还是为眼前这个笑脸人说出的话感到冰冷。

    “孙儿……明白。”孟芜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道。

    老太太笑意更深了,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转头对着常嬷嬷吩咐道,“到时将我那套翡翠头面拿来给阿芜,衬得人更有气色些。”

    常嬷嬷应了声“是”。

    孟芜苦中作乐地想,这算是打一棍再给个甜枣吗,原来只天真地以为背后是月夫人和孟令漪在作祟,现在看来,老太太默认的态度又在背后作了多少推动呢。

    想到那封要她回来的信件,那她的好父亲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平阳身体恢复过来了,便觉得此地晦气无比,不愿在此多待,央着人走了,一群人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走了。

    孟二叔最后表情真诚地偷偷看向孟芜,用嘴型说了一句“抱歉”。

    孟芜心中可笑地想,这冒着傻气的二叔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谁说不是大智若愚呢。

    等人彻底走完,孟芜吩咐松萝去关上门,任何人都不要进来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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