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程府内高处建筑不多,是以府内大半景物江浔之能遍览无余,包括许熹言所在的亭台荷池。

    远远观望,能看见亭台中或坐或站着几名袅娜女子,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足以让江浔之分清哪名女子是许熹言。

    一身浓绿襦裙,简单雅致,看起来颇为闲散,这是她一惯的风格,以舒适为主。

    蓦地,一阵笛音悠悠传来。

    是她在演奏。

    江浔之修长白皙的食指轻敲栏杆,跟着笛音节奏有一下没一下敲动着,顺着这渺渺笛音,他被拉回了当年的扬州。

    那是他第二次在香浦居与她会面。

    彼时书院休沐,身旁的同窗要么归家,要么结伴游玩,只有他孤零零一人无处可去,早时有同窗邀他游玩,可他囊中羞涩,便委婉拒绝了。养父逝世后,家中愈发冷清,他更不愿回去了。

    江浔之坐在窗前,趁着日头天光大好,捧着书埋头苦读。

    “将旬,将旬。有人找你。”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叫唤,江浔之起身往外走去,便见书院门卫正在等候,一看见江浔之他便道:“有人找你,现在正在院门口等着。”

    江浔之有些懵,但还是随着他一起去到了院门口。

    只见一个灰衣小厮正在门外等候着,一看见他眼睛便亮了亮,连忙上前道:“将公子,我家姑娘邀你去香浦居一聚。”

    江浔之闻言道:“可是今日?”

    小厮道:“今日明日都可,看看公子你什么时候方便。”

    江浔之思量了一会,左右也无事:“那便今日吧。”

    “好嘞”,小厮欢快应道,“想着公子你可能今日有空,所以我们顺便捎来了马车,公子你可以直接跟着我们一起回程。”

    江浔之点头道:“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稍等。”

    在回程的马车路上,江浔之忍不住思索与她见面时的场景,仔细一算,与她上次见面已是近一月前了。

    “吁——”,马车停下。

    江浔之安抚住紧张的事绪,掀帘下马车,熟门熟路地进去上次与她见面的包厢。

    如上次一样,刚推开房门,便看见她端坐在桌前,一如既往地穿一身缟素,不施粉黛,发鬓用一支银钗挽起,浑身上下有一种低调的矜贵。

    她神情冷淡,眼眸沉黑,本该令人望之生畏,却无端拔动了他的心扉。

    江浔之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先开口道:“许姑娘”,试图用话语声盖住他怦怦直跳的心跳声。

    许熹言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坐吧。”

    她手中正执着一根玉笛在细细擦拭,笛身通体碧绿,打磨光滑,是用翡翠玉石所制。

    江浔之径直坐下,也没再出声。

    许熹言擦拭完玉笛,在他眼前挥了挥,轻声问道:“你可要试吹一下?”

    江浔之答道:“不了,我不会这个。”

    她轻飘飘地道:“无妨,试一下,我来教你。”随后起身绕到他身后,将玉笛塞到他手中,把他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放到玉笛对应的位置上。

    江浔之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面红耳赤,连忙推辞道:“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哦”,许熹言力度缓缓松开,最后不甘心地在他手指上揉捏了一把才松开。

    江浔之早已被她弄得心神慌乱。

    许熹言看他一副被欺负得不知所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开怀,原本郁郁愁淡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江浔之抬首看她眉开眼笑,不复方才霸道强硬的样子,也逐渐明白她刚刚是在故意捉弄调戏自己,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许熹言见他神色有点冷淡,怕真把人惹急了,便道:“要不还是我来吹一曲吧。”

    “好”,江浔之把玉笛递给她。

    许熹言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开始慢慢演奏。笛音袅袅,婉转悠扬。

    她闭着眼睛沉浸其中,而江浔之方才因她而起的恼怒已经消失不见了。之所以恼怒,是因为她并非对自己存在色.心,而只是单纯的捉弄。

    江浔之已经无暇顾及其它,他此时心魂都已经被许熹言摄住,只想怔怔看着她。

    ………

    笛声停了。

    江浔之睁开眼睛,亭中人已经不再吹奏,而是捧起杯盏喝茶润喉。

    他又望了半晌,最终转身离去。

    ………

    亭中。

    许熹言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道:“许久未吹奏,技艺生疏,见丑了。”

    其它几名贵女捧场道:“哪里哪里,很好听。”

    程潋兰直接掩唇笑道:“不难听啊,你就别谦虚了。”

    “来来来,下一个又轮到谁表演才艺啦,我们可是要看拿手绝活哦~”

    ………

    一直到黄昏,这场宴席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许熹言临走前,程潋兰抱住她的手依依不舍道:“下次邀请你,你也要来哦。”

    许熹言温声道:“嗯好,你也可以来许府找我玩。”

    “对哦”,程潋兰已经有些熏熏然,虽然喝的是果酒,但是份量不低。

    许熹言见状连忙吩咐她身后的丫鬟:“快来扶住你家小姐,将她送回房后帮她换衣洗脸拭手足,若是程老爷说要见她,通通回绝,待她清醒再说。”

    “是。”

    依照程御史那性子,即使程潋兰喝的是果酒,恐怕也要好好说教一番,时不时再翻出来念叨。想想就头疼。

    许熹言叮嘱完后,再和其它贵女道完别,便出府乘上马车走了。

    *

    夏日午后,庭院草木葱茏,碧绿的枝叶垂下,轻抚微风。一池清水如镜,荷叶漂泊,锦鲤穿梭。风景静谧而宜人,让人沉醉其中,舒心愉悦。

    许熹言坐在窗台前修剪瓶中花叶,之前的凌霄花早已萎靡,替换成了夏日睡莲,莲叶翠绿,纯白的花瓣细若蚕丝,洁净无暇,散发出淡雅的清香,是今晨新鲜采摘的,如今放在室内开得正好。

    即使月底,各铺庄子又到了清点账况库存的时候,许熹言放下手中剪子,拿起怜香放在一旁的账册细细看了起来。

    将将看完,便听怜香来报:“姑娘,扬州的那批货物已经运到了码头。”

    许熹言惊讶道:“这么快,倒是比我料相的要早些,先让他们把货物运到距离长安街最近的仓库。”

    “是,姑娘。”

    许熹言又道:“新铺位修整的怎么样了?”

    “午时何掌柜传话说,还有三天便可以弄好。”

    许熹言点头道:“那就好。”

    ………

    三天一恍便过。

    这日许熹言早早起身,去看装潢好的铺位。

    到达长安街时,何遥已经在店里了,还有三五个丫鬟小厮在忙活着,新店开业,事务繁多。

    何遥一看见她便上前迎接:“姑娘,你来啦。”

    许熹言道:“过来看看。”

    举头四顾,店铺装潢以雅致贵气为主,毕竟是要做姑娘家的生意,当然要符合女子的品味。

    门前悬挂着一幅素雅绢绣的丹青梅花,笔法流畅轻盈,店内选用梨花木家具,整体淡雅自然,柜台上陈列着各式绸缎,色彩艳丽,质地细腻,织纹如云霞流转,吸引着顾客的目光。

    招牌上的字迹婉约柔和却又不失力道,是属于女子特有的风格,此店名为流光阁。

    许熹言一通看下来,觉得颇为满意,连连称赞道:“不错,和我描述给你的差不多。”

    何遥一听,顿时心花怒放,眉眼弯弯,抿唇而笑:“多谢姑娘夸奖”,她语气中含着满满的笑意,任谁都能知道她此刻心情非常愉悦。

    “怦怦怦”,锣鼓敲响三声,辰时已到。

    门外不知何聚集了一锣鼓乐队,他们步伐整齐地站在店铺两旁,配合默契,敲锣打鼓,鼓乐喧天。

    在一切喜庆的喧嚣声中,老百姓们簇拥在一起,随着节奏欢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许熹言没有坐在大堂里,而是坐在柜台后面的茶间,有一道帘布隔着,这是可以供客人小憩的地方。

    听着外面人来人往、不绝于耳的话,许熹言开心地又倒满茶盏,慢悠悠地喝着。

    可惜没有酒。许熹言心想。

    怜香和惜月都出去帮忙了,许熹言独自一人待在茶间里自娱自乐,顺便构思秋冬季要运什么面料来卖,其它店铺又要有什么样的变动,她在脑子里慢慢计划筹谋。

    何遥怕怠慢了许熹言,时不时就会掀帘进来看看许熹言有什么需要。

    “姑娘”,她嘴唇泛白,明显为了讲解面料不停说话。

    许熹言唤她坐下,连忙倒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快些喝盏茶润润喉吧,再歇一会,外面的事情不着急,有丫鬟小厮在呢。”

    “好,姑娘”,何遥柔柔一笑,为许熹言的举动感到贴心。

    待何遥缓了一会,许熹言才开口道:“布料卖得如何?”

    何遥沉吟一会,“只有那批棉布卖得可以,至于价格往上一些的,很多人虽然喜欢,但因囊中羞涩,也就看一看问一问,再没后续了。”

    许熹言点头,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待今日那批棉布卖得差不多了,你就撤下来,明日将仓库那些稀奇珍贵的面料换上,如果有客人出手阔绰,那剩下的棉布就当作礼品赠送。”

    新店开业,不少人都进去凑了个热闹。是以今日的营业额还算可以,卖出去的基本上都是价格实惠的布料,许熹言这个店铺的定位人群是官家或者富家女子,因此面料的价格自然不低。

    之所以会投放一批价格实惠的布料,不过是想图个好彩头,让新店开业这日生意红红火火。

    何遥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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