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初夏时节,池塘畔的庭院如一幅古画。青砖铺就的围墙见证岁月的痕迹,拱门上挂着藤蔓。池水平静,荷叶点缀其中,花苞微绽。高檐的廊檐下,阳光透过屋梁间隙,斑驳细碎在地面上。

    许熹言一身月白烟纱散花裙,乌发微挽,神情闲适自然,慵懒地倚在亭边,手上的鱼食随风飘动洒落,水底下的鱼儿争相冒头抢食。

    “姑娘,姑娘。”

    许熹言侧头望去,见惜月正小步跑来,手上举着一封信,脸上带着欢欣的笑意,她走近停下,微微喘气,扬起笑容:“姑娘,何掌柜传来消息,你交代她的事情已经办好,她已在朱雀大街预订了一个铺位,现在只待签下契约。”

    说着她把信递给许熹言。

    许熹言拆开一看,信中详细描述了此铺位位于何处,具体大小是多少尺,整体的布局是如何。

    她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

    此铺位整体条件可以,朱雀大街的铺位一向炙手可热,何遥能那么快拿下,果真能力出众,没让她失望。

    “拿我的印章去账房那里支一千两银子,顺带连同印章派人送去给何遥。”

    惜月应道:“是。”

    许熹言吩咐完后,带着好心情继续喂鱼。

    ……

    刚至午时,许熹言正在构思铺位该如何修整装潢,却再次收到了来自何遥的消息。

    惜云低着头:“姑娘,铺位出现了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情?”许熹言凝眉问道。

    惜云语气忐忑:“据说原先与牙人已经约定好了的,何掌柜今日带着印章去与他签订契约,谁知那牙人又突然变卦,道是已经租赁给别人了,价高者先得。”

    “真是无耻,做生意怎能言而无信呢!”惜云忍不住愤愤道。

    许熹言了解来龙去脉后,无奈抚额道:“罢了,事已至此,让何遥再去观望一下有没有其他什么新铺位吧,时间紧迫,差些也无妨了,毕竟酒香不怕巷子深。”

    “是,姑娘。”

    ……

    隔日,何遥来到了许府。

    “是我对不住姑娘,眼看那铺位将要定下了,还是让人抢了去。”

    “无妨”,许熹言轻声道,“做生意本就这样,有得有失,哪有什么是一定要成功的。”

    何遥听了她一番劝慰,面色才稍霁。她掏出一份册子递给许熹言许,道:“姑娘,这是京城较好地段正待租凭的铺位,林林总总大约有二十来个,请姑娘过目。”

    许熹言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昨日一下午的时间,她竟将这些东西全部收集好了,和昨日那份一样,铺位的价格、地址、具体布局大小全都一一整理描绘好,没有被昨日的事情打倒气馁。

    真的很不错,许熹言暗叹道。

    许熹言将那份单子全都看了一遍,先敲定了五个铺位,又和何遥把利弊讨论分析一遍,最终确定了长安街的一家铺位。

    看着何遥斗志昂扬,一身活力,不复刚才的颓丧恹然,许熹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由得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彼时何遥身为一商人之女,父亲因故逝世,母亲绣花为生,境况窘迫,囊中羞涩,偶然看见她贴在门外招聘掌柜的示帖,便斗胆进来一试。

    如今已经过去近两年,何遥一直做得很好,虽然只跟着父亲学了些皮毛,但从起初的青涩到如今的游刃有余,许熹言看在眼里,她一直做得很好。

    如今许熹言的生意也逐渐扩大发展,她预备将更多的店铺交给何遥管理,当然也涨更多的工钱和分红。

    *

    这日,在临砚向江浔之报告许熹言的近况时,江浔之敏锐地发现了一点问题。

    “她的铺位是何人抢走的?”

    临砚答道:“是信武郡王世子。”

    “又是他”,江浔之目光一冷,“他上次才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被抓住,现在又不安分了。”

    上次信武郡王世子周弘派人给逢春舍的酒下泻药,意图搞垮店铺的名声,幸好逢春舍的伙计警醒,看守得很好,才没让他得逞。

    也因为他派来的人多次鬼鬼祟祟,让江浔之的探子注意到了他,将他扭送到临墨面前报备处置。

    还有上上次周弘打砸逢春舍,江浔之也派人警告了信武郡王府,警告他们逢春舍背后有大靠山,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如此蛮横行事。

    江浔之眼底一片暗沉。

    他冷声道:“派人将之前搜罗周弘违法犯罪的证据全都呈到京兆府。”

    “是。”

    临砚正准备退出去,却又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江浔之一眼,暗中嘀咕道:“看大人前几日那般消沉的模样,还以为他放手了呢,没想到还是在乎,不过也对,毕竟坚持了那么久,一时想要放弃也是很难呐………”

    一道冰凉的视线突然朝他射来,临砚缩了缩脖子,连忙打开门退了出去。

    室内再次恢复平静,只有江浔之笔下的挲挲声,以及自我拷问。

    “她已说得那般绝情,为何你还要多管闲事?”

    “绝情?六年前她不是更加绝情吗?你还不是紧紧相追、契而不舍?”

    “更何况多管闲事?这六年来你管了她多少闲事?大到许侍郎官场的晋升,小到她店铺生意的好坏,你还会乎这一次?”

    江浔之内心对自己的质问与反诘,令他哑口无言。

    他恍恍惚惚间,又想到了六年前。

    那时她与自己决绝分别,而自己哀切挽留。

    他在回去的路上也是这样一遍一遍拷问自己为何如此下贱,真的非她不可了吗?

    而与她分别的这六年时间给出了答案。

    是的。

    *

    许熹言外出游历几年后,回到京城也很少出门了,主要是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该玩的该见识的都差不多了解过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虽然如此,但这日她收到来自程潋兰的邀帖时还是惊讶了一番。

    赏荷宴?

    这类京中贵女常聚集在一起的宴会,在她记忆中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像是隔着一层蒙蒙的灰。

    虽然自家也有荷塘,但是她许久未曾参加过,并且这是程潋兰邀请的,所以也难得让她新奇了一把。

    到了赴宴这一日,她衬景的穿了一身官绿素缎衣裙,显得肤如凝脂格外白腻,云鬓高绾,略施薄妆,在这已经开始冒着热气的夏日,看起来清新自然,舒适闲雅。

    许熹言收拾好后,便乘着马车赶往程府。

    甫一下马车,门口的婢女立马上前引见。

    还没进府内走几步,便见程潋兰从不远处小步走了过来,她一身蝶戏水仙云缎裙,头上珠钗环绕,泠泠作响,看起来华美悄丽,因她是今日宴会主人,所以打扮的稍微隆重了一些。

    程潋兰上前握住许熹言的手,言笑宴宴道:“我就料到你这个时辰过来,没想到还真是。”

    许熹言眉眼一弯,回握住她,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宴席方向走去。

    程潋兰邀请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到了她们这个年纪该嫁人的都嫁得差不多了,她参加的也都会是已婚妇人之间的聚会。

    程潋兰如今正好二十,至今仍耗在家中不嫁人,也是因为程御史虽然古板但不是苛刻女儿的性子,若程潋兰不点头,他也不会强逼。

    宴席设在亭中,旁边就是程府的荷池,比许府的要大上一些,并且经过花匠精心打理,荷苞已经半绽,更有一部分已经全然绽放,荷绿映衬着洁白,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圆桌上已经摆好上了美酒佳肴,围坐在一起小声交谈的几名贵女看起来年纪比她们略小些,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许熹言和程潋兰走过去同她们一一见过面后,人齐了,便开始赏荷品酒品美食。

    同一时刻,程府书房。

    程御史微冒冷汗地坐在一旁,而主位上首正端坐着一个人,他一身绯红官袍,周身气度内敛沉稳,神情淡然,此人正是江浔之。

    程御史一边紧张一边忍不住腹诽道,这首辅大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大驾光临这里了呢。

    江浔之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一旁的程御史,淡声:“关于此次南巡的人选可定好了?”

    程御史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不是在朝会上议过了吗,当时在朝会上大概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了,尚有细枝末节还未确定,难道他想问的是这些?

    程御史老老实实答道:“工部郎中杨屹,户部主事吴纬纶,刑部………”

    他将所有人选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江浔之全程静默听完,末了,点头道:“可。”

    程御史松了一口气。

    江浔之又道:“公事已毕,现在想和程大人谈论一下私事。”

    程御史先是一惊,而后面露疑惑,江大人这是要和他谈论什么私事?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谈?

    “听闻程大人府上藏书颇丰,不知江某可否进内一观?”

    程御史一听是这个原因,立即抚须大笑:“哈哈,能得首辅大人指点,自然荣幸之至,请,江大人。”

    江浔之跟随程御史的步伐来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一共有两层,一层为近些年来脍炙人口的“新”书,二层则是程御史花了近半辈子收集的古藉,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俱都有之,那句藏书颇丰并不是空话。

    江浔之在程御史的介绍下直接上了二层,古书藉整齐有序,他随手挑了一本名家经典握着翻看,书页虽泛黄但边缘利落干净,字迹清晰,可以看得出来保护的很好。

    看了半晌,江浔之将书藉放下,往走廊行去,而程御史早已悄悄退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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