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晌午时分,文渊阁。

    案前摞着一堆高高的公文,江浔之埋首其中。

    临砚推门而进,手中提着一个食案,脸色为难道:“大人,这………”

    江浔之抬起头来,看见此情况,又伸手捏了捏眉心,语气泛着淡淡疲惫:“不是说别收她那边的东西吗……”

    “奴才实在推托不了,望大人恕罪。”回想起广宁公主身边的婢女,真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临砚都被她缠烦了,骂又骂不得,打也打不得。

    “罢了,和上次一样,过午后将东西送回去。”

    “是。”

    “许府那边可有情况?”江浔之话峰一转。

    临砚眨眨眼,“许姑娘今日出府去巡视名下铺子的情况。”

    江浔之闻言只觉正常,昨日逢春舍才发生了那事,今日她自然出去给手下人鼓鼓劲。

    江浔之一想到她,便觉得眼前的公文索然无味,充满了枯燥。

    他挑挑拣拣了几本重要的折子,一一批完后,转头问向临砚:“听闻京城新开了一家天香斋?”

    “是的大人,其中菜式以白炸春鹅、醉排骨最为闻名。”

    “嗯,那去尝尝吧。余下的公文送回府里。”

    江浔之说完便起身踏出文渊阁,守在门口的临墨见状也随之跟上。

    大人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江浔之刚没走出两步,便见花丛掩映着两名女子的身形,其中一名身姿颇为曼妙,衣香丽影,珠围翠绕。

    江浔之见状,目不直视地朝一旁小道拐去,与她们的方向正相反。

    ………

    逢春舍。

    许熹言坐在雅间里,隔着一层纱帘观望堂中情形,昨日被打砸坏的物品如今已经焕然一新,从布置看来和以往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昨日那事闹得太厉害,现在进店的客人寥寥无几。

    许熹言暗付,逢春舍底子摆在那里,名声扎实,往来的都是老客,时日一长,此事慢慢过去,明辩是非的老客自然会回头,不愁没生意。

    不过不得不说,何遥办事效率真是够快。

    许熹言刚在心里赞叹完何遥,何遥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一份单子递给许熹言,“姑娘,这是郡王府送来的赔偿款,一共是三千四百五十两。”

    许熹言将单子浏览了一遍,讶异地发现并无问题,将单子重重放在桌上,冷声道:“哼,还算他识相。”

    何遥抿唇含笑,倒了一盏清茶推到她面前:“姑娘,消消气,左右也宰了他一大笔银子,此事便当过去了吧。”

    逢春舍那些被打砸的物品和老酒都是让郡王府按照两倍甚至三倍的价格来赔偿,这样才消了他们的心头恨和憋屈。

    “这倒也是”,许熹言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眸中笑意,眉眼弯弯。

    “姑娘,这次来可要带几坛子酒回去?最近店里进了几种酒,有桂花酒、桑椹酒、青梅酒……据说滋味甘美,回味悠长,很是适合女儿家饮用。”

    许熹言思索一瞬,才道:“将那坛青梅酒给我带回去吧。”

    “好。”

    ………

    许熹言从马车上下来,身后的怜香捧着一坛子酒跟随其后。

    许熹言带着帷帽在小二的引见下迈进了天香斋。

    来到预订好的包厢,刚准备踏进去,隔壁房的人也恰好打开了门,一行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宝蓝袍的青年男子,体态昂然,面容俊朗,仪表不凡,身上有一股沉淀已久的稳重气势,这是上位者才会有的特质。

    许熹言打量了他多两眼,趁对方察觉之前先转回视线,施施然地走进了包厢内。

    门口的宝蓝袍男子,也就是章文庭,对着身旁的下属道:“帮我查查吏部许侍郎之女现在在何处,前两年听闻她在游历四方,不知如今在不在京城,顺便查查她可有婚配。”

    “是。”

    同一时刻,江浔之也踏进了天香斋,与章文庭等人恰好擦肩而过。

    “大人,那人便是刚回京的永昌候世子章文庭。”临墨出声道。

    江浔之颌首,表示知道了。

    他刚从宫门口出来,一路乘着马车,本打算绕去许熹言名下的商铺转一圈,看看是否能偶遇她,却收到潜伏在她身边的探子传来消息——许姑娘准备前往天香斋。

    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他们二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了。

    江浔之一路心情畅然,唇边挂着浅笑。此刻的他,懒得去管那什么永昌候世子。

    直到临墨的话让他脚步顿住,“那永昌候世子是许姑娘幼时的玩伴,听说他们两人还差点订下亲事了呢。”

    “嗯。”江浔之甩下冷冷的回答,便迈着大步向前走去,步履生风。

    厢房内,许熹言已经在品味佳肴,珍馐美馔旁边,青瓷杯里盛着澄亮的酒水,轻轻一晃,淡淡酒香飘逸而出,很是勾.人。

    而隔壁包厢的江浔之则对着小二道:“所有的菜式都和梅字号房的一模一样。”

    未时,许熹言在怜香的搀扶下,身姿微晃的走了出来,这次贪多了两杯,酒意上头。

    江浔之早已停著,在厢房内坐候许久,这墙面不过是寻常的材质,加之他耳聪目明,断断续续听到不少她的话语声,有玩乐嬉笑,也有轻吟浅唱,听着听着,他的唇角也不由得勾起。

    一听到隔壁房开门的声音,江浔之也忙不迭地站起身来,理了理发冠和衣襟,这才开门走出去。

    而目睹这一切的临砚不由得感叹,他家大人真是没救了。

    等江浔之走出去时,许熹言已经走到了楼梯处,仿若柔若无骨般斜倚在怜香身上。

    怜香小心搀扶着许熹言,亦步亦趋地走下楼梯,江浔之在距离她们不远处跟着。

    经过楼梯拐角,许熹言脚下踩空,差点一个趔趄,跟她们身后的江浔之眼疾手快,几个连步间扯住了她的衣袖。

    “小心。”

    见她站稳后,江浔之便松开了手。

    而旁边的怜香看见突然出现的江浔之,瞪大了双眼,嘴唇轻颤,将要脱口而出什么话语。

    江浔之一记警告的眼风扫过去,怜香立刻紧闭嘴巴。

    许熹言虽然醉意晕沉,但也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刚刚的意外把她惊醒了一下。

    她转过头来看见江浔之,暗道眼前这人真是好风姿,隔着一层帷帽都能知道他容貌不俗。

    许熹言脑中仍酒意旋转,但她以为自己是清醒着的,只觉眼前的皂纱像一层朦胧云雾,让她看事物不清晰,搅得她心烦。

    索性抬手将皂纱撩起,将眼前人认真看清楚。

    许熹言帷帽之下的脸,粉面似桃花,一双眼眸泛着水光莹润动人,墨黑的眼眸定定看着他,没有以往的冷淡漠然,看起来不设心防,是难得的柔软。

    江浔之看见她这模样,一时间也怔了怔,已经许久不曾和她这样面对面直视。

    他的耳畔悄悄被桃花遮住了。

    一楼大堂人来人往,食客满座,店里众人话语不断。但四周杂音皆不入他耳,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如鼓擂。

    如同多年前的第一次相见那般。

    她比之多年前变化许多,以前的她是含苞待绽的花骨朵,现在则是傲然于枝头的夭夭桃花,灼然绽放。

    忽见眼前的人红唇轻启,似有话语传来,江浔之也一下子被拉回现实之中。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语气熟稔,不见丝毫陌生。

    “我………”江浔之一下子语滞。

    难道要他说,我是因你而来?

    而她仍然记得他吗?

    不待江浔之思索完,许熹言便径直伸手抓了一把他的脸蛋,一边揉捏一边啧啧叹道:“真是滑嫩。”

    这下江浔之直接僵住了。

    她指尖触感温热,从衣袖处传来一阵淡淡的酒香混着女子用香,闻起来并不难闻。

    而她的手还在江浔之脸上乱动,江浔之无奈,抬手握住她的皓腕。

    “别动。”

    许熹言一听这话,脸上兴味盎然的神情立马转为冷淡。

    “哦。”

    许熹言想挣脱他的手掌,却见他仍紧紧握着,蹙起眉头,昂了昂下巴,示意道:“放开。”

    江浔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抱歉,许姑娘。”

    “哼。”

    许熹言转身便想走,懒得再搭理他。

    江浔之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难道又要这样便结束了吗?

    “许姑娘。”

    江浔之也未想清自己想要说什么,便脱口而出喊住了她。

    “你要干嘛?”

    “我………你可是记得我?”江浔之有些难以启齿。

    “你是谁啊?不记得了。”

    江浔之有些懵,抬头定定望向她,却见她无丝毫反应。

    他哭笑不得,自己也是糊涂了,竟和一个醉鬼说这么多。

    罢了,等她清醒之后再说吧。

    怜香站在他们中间低垂着头,不敢出声,两边都是大神,她不敢得罪。

    直到姑娘转身走了,她也才跟着离开。

    江浔之重回到二楼倚着栏杆往下看,看到她乘着马车走了,这才转身回到厢房对临墨和临砚道:“走吧。”

    两人抬头对视一眼,看见了一样的答案,想必大人又………

    但他们仍恭敬拱手行礼,“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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