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长,按照先前所言,是一定要让苏平津他们看到卓君尸体的啊?你怎会推脱,这与我们计划不符?”

    苏平津二人走后,郗江淮发出此前按耐许久的怀疑。

    郗江临转过头,脸上噙着一抹笑,只这笑意不达眼底,语气淡淡说道:“江淮,我若如此轻易答应,只怕他们还心中怀疑呢!只这遮遮掩掩,半虚半实,方显真实。”他似突然想起什么,疾声吩咐郗江淮道:“该解决的赶紧解决,别漏什么马脚。”

    “哦哦!”郗江淮醍醐灌顶,“兄长高见,是弟弟愚弄了。”随及他福了一礼,便退下了。

    郗氏兄弟密谋之际,李秦怡与苏平津也发生激烈争端,当然是李秦怡单方面的,苏平津没这个胆子敢和公主较量,一朝重生,他还是希望能把握住机会。

    “苏平津,关于李玉蓁的死,你一定要找出确定证据来辅证是郗卓君所为,单凭他的遗书自爆不足为信。还有郗卓君手上的咬痕,可以试着寻找是谁咬的,以及郗卓君的心上人,这些都是极为关键的。”

    李秦怡现在有些着急,郗卓君死了,线索断了,关键性证据有没找到,查案陷在关隘处停滞不动。

    何况又牵扯进江淮水灾一事,里面涉及官员利益不计其数,多方较量,这其中的水深着呢,不是他们能探的。

    还是要寻皇兄问问。

    李秦怡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殿下先别急,事情还未到糟糕境地。”苏平津觑见她的焦心,不知该如何逗趣取笑于她,只能干巴巴安抚。

    “这如何不着急,今天你也瞧见了郗氏兄弟的神色,有恃无恐,显然不放在眼里,可见是有备而来。”李秦怡已经着急冒火,见苏平津还一副气自闲谈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语气发冲。

    “殿下莫气,天无绝人之路,臣也并非无一丝头绪,只是未尘埃落地,谨慎些罢了。明日说不得便有结果。”苏平津只好将这些时日的发现和盘托出。

    话音刚落,李秦怡直接转头上下扫视苏平津一眼,“哼”一声,气汹汹走到马车附近,在大宫女听月的搀扶下,弯腰坐进马车。

    马车滴答滴答响彻大街,苏平津望着远去的影子,脑海中不由浮现方才“怒气冲冲”的美人面,桃腮泛红,樱唇点朱,衬得肌肤愈发赛雪欺霜。美人实美,也呛人,苏平津不由发笑,最终摆摆头,走了。

    ……

    李秦怡离开郗府时正午刚过,马车悠悠驾驶。

    火大的阳光,热辣辣散发它的魅力,只剩稍许微弱的清风拂过偌大的宫城,树梢上翠绿的叶子悠悠飘落,施施然堆在朱红色的宫墙根底下,还有些飘落到御花园的池子里,水面流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花园里圈起一阵风,衣袖翻飞,李秦怡匆匆而过,来到太后的寿安宫。

    “母后,宁宁饿了,想吃母后这儿的糟鹅和梅花乳汁酪。”李秦怡亲昵地拉过太后的手撒娇。

    “好好好,早就备好了,知道你爱吃,马上叫御膳房给你端上来。”,小女儿撒娇,太后自是喜不自胜,巴巴答应她,恨不得心肝肝捧出来。

    李秦怡望了望周围,“皇兄呢?”

    太后点了点她的头:“你个泼猴,今个是什么时候,你皇兄处理朝务去了,怎会巴巴等你,哪像你这般上蹿下跳。”

    她又整理李秦怡乱糟糟的褙子,语气略带责备说:“怎么都过正午才回,苏平津还不为你备午膳?你若再这样下去,糟蹋身子,就别出宫了。身子还未大好,别瞎折腾。”

    太后略带嗔怪望了望李秦怡,满脸不赞同。

    “知道了,知道了,母后,宁宁以后一定会好好用膳的,您别担心。”李秦怡赶紧表忠心,怕太后真真禁止她的活动。

    自从第一次李玉蓁宴席回来后,李秦怡对于案件表现出莫大兴趣,加之李玉蓁惨死,她毕竟与李秦怡关系匪浅,初初回宫交的第一个朋友,难免心有戚戚。

    在太后眼中,小女儿离家多年,自是怎么弥补也不为过,不过是小小兴趣,赶明儿一觉醒来说不定便忘了,当不得事,也就不以为意。

    而皇帝日理万机,李秦怡的小小动作只要未伤及己身,翻不起大风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何况有他垫着,什么风什么浪怕什么。苏平津好好护着她,不伤她分毫便是。

    是以熙武帝得知宁宁这小丫头初次那天对于查案产生莫大兴趣时,只是私下召见苏平津,叮嘱他护好殿下。

    这不,今天李秦怡的“鲁莽”差点遭了他们的大忌,未以李秦怡自身安康为首任,干脆撸了她的行为。

    这边说笑,宫女训练有素端上膳食,李秦怡就着,太后在一旁眯眯眼笑看,吩咐宫女拿出之前未绣完的小衣,边看李秦怡用膳,边绣着衣,眼底含着的笑久不下去。

    一时之间,空气里涌动温情笑意、脉脉暖流。

    席下罢,在宫女服侍下漱了口,李秦怡派宫女朝太极殿递请子,邀晚膳一同在永安的琉华宫用过。

    李秦怡气虚体弱,只遵照几月前太医嘱托,午后休憩一二。才过一个时辰,宫女回话,熙武帝应了,恰巧李秦怡午睡刚醒,睡眼惺忪时分得知这消息。

    初听怔愣一下,随后吩咐宫女备膳,她要趁此机会仔仔细细询问皇兄有关江淮水灾事宜。

    也不知是身体里的骨血同出一母,血浓于水,割舍不得,还是熙武帝为百姓殚精竭虑,勤政爱民的模样,让她不忍心熙武帝如此苛责自己,每日寅时闻鸡起,酉时批奏折才睡,年纪轻轻便落的一身毛病,她也逐渐适应兄长的存在,默默将皇权的威压掩埋至心深处。

    不过,他这番,还有何立身说教她。

    “来了,皇兄有礼了。”熙武帝刚走进李秦怡琉华宫的正房,她就听见脚步,连忙见了一礼。

    熙武帝摆摆手,声音低缓柔和,“别讲这么多虚礼,起来吧。”

    李秦怡也就顺势起来,不做矫情,脸皮立马换上谄媚的神色,眉眼弯弯,与初见时不情不愿的模样大相径庭。

    熙武帝只瞧一眼便笑了,如沉默浓郁的墨云积聚在头顶,不消半刻,云消雾散,雪霁晴空,一派清朗疏然。

    直教早朝的满朝文武积聚的阴郁都被她搅和了个一干二净。

    他还不知道她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偏生是今日请他用膳,又刚从郗府回宫,无非是有关郗卓君的,一脸小谄媚样,活脱脱就是个狗腿子,苏平津别教坏永安了。

    知道李秦怡的小心思,熙武帝也没兜圈子,直言道:“郗家的那个郗卓君,朕早知他并非江淮一案幕后黑手,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有这么大能耐能搅动江淮风云,操纵商行,不过是另有人在罢了。

    所以一路顺藤摸瓜,到底也查出什么,大抵清河崔氏与此案逃不了干系。只是崔氏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未可知。”

    “清河崔氏!”真是胆大,此番也算拔出萝卜带出泥了。

    “清河崔氏,崔……崔舷之!”李秦怡震惊,恍然想起崔舷之所言。种种看法,对于冯如兰的指控,未尝不是寻找替罪羊,嫁祸于她呢!

    而此前按照郗卓君说法,他与崔舷之一直待在一块,可郗崔两家狼狈为奸,没道理他们二人从未耳闻。

    相反,可能身涉其中!

    他们二人的证词并不可信,互有嫌疑。眼下郗卓君已死,无论是何死亡,追究无益,崔舷之成为此案关键。

    想通这一点,李秦怡喜上眉梢,瓷白的面庞泛着春意,带着娇俏的语气道:“皇兄,玉蓁妹妹案情有突破了。”

    熙武帝欣慰道:“如此这般便好,赶明儿找出真凶,你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宫女于两人谈话间早已恭谨摆好膳食,见两人用膳,知李秦怡不喜太多人在场,便悄悄退去大半儿,只留下伺候的大监方公公和大宫女听月,站在一旁夹菜。

    李秦怡本不喜如此伺候,只熙武帝和皇宫众人照惯如此,她若太过出挑,反倒惹人不喜,唯恐扰人怀疑。一个异世之人,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晚膳用完,皇帝照旧还是回太极殿批折子,李秦怡闲来无事,跑去和太后逗趣逗趣。只太后究竟年轻时伤了根子,身子骨不大利索,久坐不得,加上已是知天命之年,大抵老人家通病,得娇养,是以太后今日也是早早歇息了。

    上次等李秦怡许久还是例外呢,也就是私底下还被皇兄训斥让母后过于忧心。

    大抵这么多年分别,如今一朝回宫,这一腔母爱淳淳释放。

    待回宫洗漱上床歇息,夜色浓深,一天的日子也就这般过去了。

    翌日,

    “苏大人,不知昨日可有所突破?”李秦怡调侃,还在为昨日苏平津的发现有些耿耿于怀,他竟有所隐瞒。

    苏平津无奈,拘礼回道:“殿下,臣的仵作邢岫烟昨日根据婢女桐花的齿列与郗卓君右手手腕牙印做比对,发现均属同一个人。

    而摄魂香来源臣也派人有所调查,摄魂香产自西域,只在西市流通,市面上唯有一家香铺有供货,微臣仔细查看香铺账本,发现近日只有一位女子时常购买。”

    他顿了顿,咽了咽沙哑的喉咙,清清口水继续说道:“这位女子唤做罗敷女,是长安大街附近有名的贫家女。”

    “有名?”李秦怡疑问。

    苏平津点点头肯定:“是的,罗敷女是长安大街远近闻名的好颜色,不少公子哥拜在她的石榴裙下,郗卓君便是其中一位。”

    “也就是说,是郗卓君指使罗敷女故意购买摄魂香——他是故意杀害李玉蓁!”李秦怡无法冷静,这个畜牲,不过一介婚事,不喜退了便是,何至于夺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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