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夏日炎炎,赏荷宴设在傍晚时分,陆家的别庄在山脚下,赏荷之处恰好可以看着红日落入半山腰,主家是个风雅之士,这样的景致配宴会,别有一番风情。

    刘柳自然是看不到这些风雅的,她和周乾早早就被陆家的管事接到了后厨门口,陆家老爷是隐居的仕人,庭院虽小却雅致,就连后厨都井然有序,干净整洁。

    一个婆子迎出门来,见得刘柳和周乾,热情地招呼着:“哟,二位掌柜的亲自送来,想来这菜定然坏不了。”

    刘柳见着熟人刘嬷嬷,倒也没那么拘谨了,只大大方方地应和道:“都在这儿呢,嬷嬷看看,好好验验。”

    说着刘柳便打开先前签下的契书,交到嬷嬷手里,周乾将骡车上仔细包裹好的食盒一一打开,每个食盒底下都垫了一层碎冰,这可是刘柳花了好些钱买来的冰,为了不砸招牌,这点钱倒也没什么。

    婆子让几个家丁上前来,神神秘秘地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便接过食盒,往后厨旁的小房子里去。

    “二位请先到院中等候,还请谅解。”嬷嬷将二人请到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此处有几只石凳,刘柳是个心大的,一屁股便坐下了。

    “周乾,他们这是干啥呢?”刘柳伸长了脖子想往里瞅,却又被忙碌的家丁们挡住了视线。

    周乾有不少上门送豚肉的经验,他自然知道这大户人家对外食,最是警惕,他轻声道:“试毒。”

    “啊——”刘柳意识到自己太过大声,赶忙捂住嘴,躲避着来往人的目光。贴近了周乾耳旁道:“他们不相信我们,为什么还要定我们的菜啊?自个儿家厨子做出来的岂不是更放心。”

    周乾听着她的话,感受到耳边呼来她暖热的气息,脸上不由地发热起来,刘柳面上有些憨态,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等着他回应。

    周乾将她扶正做好,笑道:“不是不信任我们,他们自家后厨的,也一样需要这般。今夜的赏荷宴,汇聚各色人物,来的人都不是为着赏荷的,只怕都是陪赏荷之人赏荷罢了,陆大人虽是隐世,但声望仍在,朝堂局势变幻,陆大人及时退隐,太子下落不明,若是不谨慎些,怕是招来麻烦。”

    刘柳满脸愕然,她戏谑道:“周乾,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不是哪个王公贵族被人陷害流落乡野的,怎会知道这么多?你不会在被窝里看兵书谋略什么的吧?”

    周乾微微一笑,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颇为不自然地道:“你别取笑我,我也是猜的。”

    刘柳半信不疑地点点头,心下暗叹:不愧是琵琶县目前最有头脸的人物,就算是归隐故里,也还是有声明威望,无怪乎许多人想读书出仕。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屋子里的家丁便走了出来,嬷嬷也从里屋携了银两走出来,笑呵呵道:“二位掌柜久候了,按之前的说好的,银钱都在这儿,你们看看少没少。”

    周乾接过银两,掂了掂便直接揣进了刘柳兜里,笑道:“谢谢嬷嬷。”

    刘柳正想问他怎么不拿出来数数,眼见周乾已经说完了客套话,便也不好意思再揣出来数了,她略一沉思,小心地探问道:“嬷嬷,您是后厨的管事,我想问问这庄子里的粗使丫头们你都认识吗?”

    管事嬷嬷搓着手笑了,她是后厨的管事,庄子里的各房主子派来的人哪个不得认识她,自然也是有些人脉的。

    “刘姑娘想打听谁啊?可是亲友?”

    周乾有些疑惑,扭头看向刘柳:“阿柳要找人?”

    刘柳点头,有些担忧地看向管事嬷嬷:“我有个认识的妹子,前些日子才来庄子的,叫张玲儿,我想知道,她可是真的在这里做活吗?”

    周乾这才明白,刘柳是想打听张玲儿过得如何,平日里瞅着她没心没肺的,其实什么都爱操心。

    “张玲儿?没听说过,”管事嬷嬷略略一思索,又道,“哦,前月倒是新来了一对姐妹,没有买断身契,二姑娘心善,只是按短工收留了,不知是不是你想打听的。”

    刘柳与周乾对视一眼,眼中有些慌乱,周乾轻轻扯着她的衣角,安抚她的情绪。原本听到嬷嬷说查无此人时,刘柳心都提了起来,又听她如此描述,这才放下心来:“是了是了,是一对姐妹,她们果真在这里。”

    管事嬷嬷不知其中内情,只微笑道:“姑娘放心,不管是家主还是掌家的二姑娘,待我们下人都是极宽厚的。”

    刘柳连连笑着道谢,周乾也行过礼,二人便要往铺子里赶去。

    出得门后,周乾熟练地驾起骡车,刘柳灵活一跃,大门聚齐了许多贵人的马车,这辆破旧的骡车若是穿行其间,一定会是最扎眼的存在。

    “周乾,我们掉头从后院巷子口里走。”

    “好。”周乾自然知道她忧心什么,连忙调转骡车,往后院的小巷子里穿过。

    刘柳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调,周乾心中一柔,只觉得日子就这样,慢慢地磋磨也不错。

    忽然间,巷口冲出一道黑影,在骡车前倒下,周乾勒紧了缰绳,引得骡子一阵受惊,前蹄高高抬起,却又不如马儿那般稳健,落下时险些跪了下来,周乾有些心疼老骡子,连忙跳下车来稳住了它的脖子,刘柳被这一下猛力撞得后仰前趴,脑子也晕乎乎的,她懵怔问道:“发生什么了?”

    周乾却未言语,他紧紧盯着地上的一团黑影,巷口没透什么光,依稀能瞧清楚有个人形,但不知是个好的坏的,周乾浑身都绷紧了,只待随时反击。

    刘柳跳下车,这才发现那团人影,她有些害怕,连忙缩到周乾身旁,轻声道:“这是个人哈?”

    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傻,刘柳也不等周乾回应,只是视线也紧紧盯住前方,一手抓着周乾健硕的臂膀。

    周乾回手握着她,将她往后推开几步,就在刘柳发愣的瞬间,周乾已经一点一点往那人身边凑过去。

    “周乾,你干嘛?”刘柳的声音轻而急促,想上前又止住脚步,不敢添乱。

    周乾摸出一根火折子,火光亮起的瞬间,地上的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口今,周乾后退了小步,将火折子举起观察,轻轻出手推了推,发现他确实昏死过去了,这才招呼刘柳:“阿柳,这人昏过去了。”

    “啊?”刘柳听不清,只听到了一声阿柳,她壮着胆子走过去,这才发现,这人衣衫褴褛,面目脏污,身上还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尽管昏过去了,但瞧着十分痛苦,眉头紧紧拧起。

    “怎么办?他好像快要疼死了。”刘柳有些无措,她想起数月前老爹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

    周乾蹙起眉头,不知这人是好是坏,但更不能见死不救,他低声道:“先将他拉去医馆。”

    老骡子跑不快,周乾也不敢走大路,只挑了近道的小路走,不多时,便在最近的城南一处偏僻的医馆停下,医馆人不多,大夫很快接了诊。

    周乾将那人抱下骡车,这人身量与周乾一般高,但却只有周乾一半的体量,给他垫着的褥子已经被血给渗透。

    “大夫,你快给他看看。”

    老大夫抬了抬眼,问了几句寻常的话,是受的什么伤,可有做何处理,周乾和刘柳没一个问题答得上来,刘柳只好如实道:“我们路上捡的,大夫你别问了,快给他看看吧,瞅着怪可怜呢。”

    瞧着这人都是外伤,大夫也不再细问,立马净了手,让徒弟在旁帮着。

    直到剪刀把那褴褛的外衫褪去,众人不由得一惊,男子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好的,自脖子到脚踝,全是深深浅浅的鞭痕,有些地方的肉与破烂的衣物长到了一处,新痂旧肉,触目惊心。

    医徒将男子身上能擦干净的地方都擦干净了,方便大夫处理,刘柳原本并未避讳,但瞧着这满身伤痕,也不禁扭过了脸,攥紧了周乾的手臂,不敢再看。

    周乾被她紧紧抓着手,连忙回头安抚道:“莫看了。”

    “没时间用麻醉散止痛了,你们帮我按住他!”大夫急切道。

    这下不看都不行了,大夫要切除腐肉,过程会让男子痛得醒过来,怕他挣扎乱动,只得合力按住四肢。

    刘柳双手在男子溃烂的手臂上来来回回移动,瞅着他身上没一块能下手按住的地方,开始为难,她皱眉看向周乾,周乾会意,扯过一块干净纱布递给她。

    周乾冷静道:“阿柳按住他的左手,医徒小弟按住右手,我按住他的双腿,大夫动手吧。”

    “唔——”

    随着大夫刀子落下,男子果然痛得睁开双眼,四肢绷紧,只能紧紧咬着塞嘴的棉布痛呼。

    刘柳眉头揪紧,额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打湿了碎发,男子皮肉撕裂模糊,刘柳却不敢松手,只得按得更实更紧。

    她回头看向周乾,周乾束缚着男子的双腿,面上无甚表情,只是臂上青筋奋起。

    大夫手速快,额头也累出了汗,手却还是稳稳当当,他叮嘱道:“我要上药了,按住了。”

    药粉刺激到创口上,刘柳知道男子又要疼得醒过来了,连忙集中注意力,将力道都放在了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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