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自然醒的傅如雪面色红润,对镜梳妆时都忍不住摸了自己脸好几下。
白里透红,细嫩光滑,当真是好看啊。
朵儿来送早饭,见她这般,忍不住笑出声。
傅如雪回头正欲说话,蕊娘走了进来,问:“笑什么呢?”
傅如雪回她,道:“没什么,娘子怎么一大早来了。”
蕊娘支开窗子,笑骂道:“你看看外面日头升多高了,快快用饭,我给你找了个师傅,专门教你跳舞的。”
傅如雪心里不乐意,婉拒道:“我从小未学过,就剩两三日了,如何来得及。”
蕊娘解释道:“又不是让你跳多难的舞,不过是扭几下,怎么好看勾人怎么来。”
傅如雪怒火上涌,只得垂眸敛目掩藏杀意。
好个老鸨,为了讨好蛮人当真用心。
“娘子勿怪,我身子骨弱受不得劳累,既然娘子说容易,我便试上一试。”
蕊娘笑呵呵道:“俗话说,技多不压身,我安排这些也是为你……”
她话未说完,楼里下人跑来禀报,说将军府来人了。
蕊娘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对傅如雪道:“丹月,你好好妆扮一下,怕是将军府要提前接你入府了。”
她说完,匆匆离去。
傅如雪眉头紧皱,沈湛答应给她提供的东西还没弄来呢。
一旦她进了将军府,沈湛再想和她碰面就难了。
一旁朵儿见她不动,忙拉着她到妆台前坐下,一边给她上妆一边解释道:“将军府偶尔也会提前来接人,许是要招待的客人到了……”
朵儿的话傅如雪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在思考计划被打乱后要如何刺杀勃尔铁。
等妆发弄好,傅如雪支走朵儿,自己换衣裳,将首饰盒里的东西一股脑打包。
金州府城,辉园。
元帅军令,召集各军主将商讨军务,十多位将军齐聚一堂令原本宽阔的客厅变得拥挤。
“看来元帅是病情好转了,不知有何要事一次聚集这么多人?”
“除了夺回商州也没旁的事了吧?”
“我说你们消息怎么这么落后,不知朝中有意议和吗?”
“哪里来的混账话!老子跟那些蛮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要议和我头一个反对!”
“就是,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年,就差最后一步了,怎能容他求饶。”
“兄弟,朝廷也是为难,听说江南那边水患严重,户部钱粮短缺……”
“那也不能跟蛮子议和啊,他们占了北疆多年,残害了无数无辜百姓,血海深仇一个轻飘飘的议和就能了结了?”
……
“刘老将军,您与元帅相交多年,您觉得元帅此举何意啊?”
被称刘老将军的男子已有五十余岁,须发斑白,但身板挺拔硬朗,双目炯炯有神,气场一点也不弱。
“元帅心系北疆,自然是为了北疆收复之事,尔等稍安勿躁。”
他声音洪亮,压过了堂内议论之声,顿时场面一静。
“知我者,刘公也。”
傅元帅自堂左而入,身着金甲,手持银枪,高大魁梧,步履稳健。
“末将参见元帅!”
堂内众将齐刷刷单膝跪拜,震耳欲聋。
傅元帅抬手道:“众将请起。”
“有诸位戮力同心,何愁北疆不复。”
众人落座后,傅元帅抚着枪头红缨,道:“如刘公所言,今日召见诸位是为北疆收复之事。”
“众人皆知,吾受恩圣上,执掌二十万忠烈军,只为驱除蛮人收复北疆。”
“而我傅家男子三代皆上战场,二子不幸皆亡,长孙断臂,得陛下垂怜召回京中,前不久族孙傅轩被蛮兵设伏斩首。”
“此乃我与蛮族血海深仇!”傅元帅提枪杵地,一声闷响直击人心。
“但眼下时局诸位也有听闻,江南百姓受灾严重,朝中钱粮不足,军中粮草亦只够支撑月余,一旦开战至多供应一旬。”
傅元帅说到此处顿了顿,任由底下将领低声议论。
“元帅是同意议和了?”有人按捺不住询问道。
傅元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一个个将堂内将领的表情看在眼中。
有人面露隐忍,有人强压怒火,也有人平静无波。
“议个锤子!”傅元帅一声大喝,起身昂首道:“本元帅要与蛮子血战到底!”
压抑着怒火的将领大喜过望,起身喊道:“末将誓死追随元帅!将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面露隐忍的人眉目舒展,拱手应道:“我等同愿!”
……
片刻后,众人情绪稳定下来,傅元帅在舆图上划分区域,分派任务。
“……伐林取木,借山势造箭楼……云梯备千架,齐发攻城……”
确如朵儿所言,巴雅尔他们被勃尔铁接进了将军府。
此刻,将军府书房。
九王子巴雅尔坐在上首,他面容亲和,笑问勃尔铁如何发现他的踪迹的。
勃尔铁年近五旬,黑红脸膛,半张脸都被花白的胡须占据。
乍一看外表会以为他就是个莽夫,可实际勃尔铁兼具狐的狡诈和狼的凶狠。
从接到和谈消息的那天起,勃尔铁便时刻留意金帐动静。
由巴雅尔带领的议和使团一出发,他这边就收到消息了。
之后不仅派人盯着议和使团的行程,更是收买了一个使团内的官员,将巴雅尔的举动尽数告知。
“臣管理商州多年,对城内情况了如指掌。”勃尔铁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巴雅尔笑了笑,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不然他们一进城就会被勃尔铁知晓。
可现在距离他进城已经过了两日了,要了解的东西也差不多了解完了。
这位勃尔铁将军于打仗上无甚功绩,敛财的手段倒是了得。
短短四五年时间,便将战后破败的商州经营成了表面繁华的模样。
在这商州城内只要交税,什么生意都能做,城北的集市不止白天热闹,晚上的黑市也有许多人光顾。
“我此行是为和谈,原本该让将军出面护送我到大周。可前段时间将军斩杀了大周将领,无异于挑衅,这叫我怎么办呢?”巴雅尔直入正题道。
勃尔铁略欠了欠身,解释道:“并非我破坏和谈,而是天赐良机不可失啊……”
在勃尔铁的解释中,是大周有人与那小将傅轩有过节,于是将傅轩行踪泄露给敌人,要借他之手除掉傅轩。
勃尔铁和陈邬商量后,觉得可信,便调派人手暗中伏击。
“……傅轩死后,傅老贼大受刺激病倒了,若他撑不住了,北疆的忠烈军就得换帅。这样的关头,于和谈不是最有利的吗?”
巴雅尔:“将军所说不无道理,对了,可知那告密之人是何身份?”
勃尔铁呵呵笑道:“能知傅轩行踪的,定然是忠烈军中的将领,具体是谁老夫如何得知?”
“没有线索吗?若能知道告密之人,以此为把柄说不得有大用。”
勃尔铁岂会不知,可商州重利,来往的商贾多得难以盘查,若大动干戈定会影响生意。
“此事已经过去,九王子该考虑今后之事才对。”勃尔铁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更关心的事情上。
“既然要和谈,那边贸也该在列吧?不知可汗可有示意,殿下又想怎么和大周谈?老夫于此多有经验,可与殿下多聊聊。”
巴雅尔笑道:“不急,今日我有些累了。对了,将军说的接风宴,不如改到明晚如何,这样时间宽裕,也能多请些人来热闹热闹。”
勃尔铁答应得很痛快:“好,到时老夫介绍些豪绅富商给殿下认识。那老夫就先告退了。”
*
马车在一处侧门停下,傅如雪拎着小包裹下来,尚未仔细打量四周,就被管事的催促进府。
一路穿门过院,走了约莫半刻钟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住。
“在这呆着别乱跑。”管事汉话说得有些生硬,傅如雪装乖地点头,状似怯懦。
只待管事一离开,她就从包裹里摸出一串珠子,塞进门口灌木丛中。
院子里,两个管事碰头,领傅如雪来的女管事想送人进去,却被告知客人不想被打扰,刚把两个美人赶出来。
“既然你来了,就把她们领走吧。”男管事一招手,站在角落的两个女子走了过来。
“都是后院的,归你管。”
女管事领着两个女子出来,口中骂骂咧咧的。
傅如雪听得懂蛮语,从话中知道了点消息。
原来将军府的贵客竟是蛮族的九王子,而跟在后面的两个美人,个顶个得娇艳丰腴,却被九王子拒绝了,如此看来九王子并非贪花好色之徒。
更重要的是,明晚将会举行接风宴,勃尔铁定会到场。
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时间悄然而逝,等到议定最后策略,已近傍晚,原本准备的午饭根本没机会端上桌。
然在场众人没几个不神情亢奋的,这一仗打完,北疆收复,大功告成,二十年内北疆百姓再不会受战乱之苦。
傅元帅环视众人,道:“此战调取军中全部精锐,须速战速决,尔等领命回营,切不可泄露军机!”
“元帅放心,我等愿立下军令状,凡有泄露,取我等项上人头告祭全军。”
“孙将军言重了,本帅相信诸位都是忠良之臣,只是军中难免会有蛮族细作,尔等归营当从严查处,凡有疑者先控制起来,待得胜之后再行军法。”
待众将告辞之际,傅元帅道:“刘公且慢,许久未见,有些话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