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落栓的清脆声,伴着一些奇怪的嗬嗬声响起。
张二林转身,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预想中的香艳场景被血腥撕了个粉碎,娇柔美丽的少女仿若厉鬼,乌发披散,鲜血在苍白的脸上绽开。
在她的右手中,一根木簪被死死攥着,黏稠的血液正顺着尖端坠落。
傅如雪喘息得有些厉害,心跳简直能蹦出嗓子眼儿。
她真的太弱了,男人的力道对她而言仿佛难以撼动的铁箍,要不是她见机快,出手果断,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盯着捂着脖子的张大,她忘了自己刚才究竟刺了多少下,但见那止不住的血沿着皮□□隙涌出,顷刻间浸湿了衣襟,想来是活不了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解决屋里剩下的另一个了。
带着杀意的眼神直射过来,张二林一个激灵,转身就想打开房门跑走。
“你不想要银子了?”
傅如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成功让其止住了动作。
“他欺负我,才会被我刺伤,你若想救,我也不拦着。”傅如雪站在原处,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用袖子擦去簪上的血迹。
她努力调整呼吸让心跳恢复平稳,这时候决不能露怯。
张大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可求生的本能让他仍冲着张二林的方向爬去。
“救、救……”
微弱的呼救,还有腿上传来的触感,让张二林身体轻轻颤抖,可脑子里占据上风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银子,如果张大死了,那换来的银子全都归自己了。
有了银子,他就能还清赌债,那些不让他进门的赌坊也会对他笑脸相迎……
傅如雪屏着呼吸,看似漫不经心地擦簪子,实则一直留意张二林那边的动静。
直到地上的张大没了气息,张二林也不曾回应,她才松了口气。
“想要银子,简单,先将尸体藏起来吧,我力气小搬不动,只能劳烦你了。”
傅如雪弄干净了木簪,又将染血的外衫脱下,捡干净的地方沾水擦脸。
张二林垂首看了眼张大尸体,心惊肉跳。
越发觉得被绑来的少女不正常,亲手杀了个人,还能这么冷静收拾仪容。
“快点,晚了被人发现,咱们俩一个都逃不脱。”傅如雪瞪了眼还不行动的张二林。
磨磨唧唧的,要不是留着还有用,一并将他送上西天。
香云楼最好的厢房里,蕊娘亲自为贵客奉茶。
“陈先生,您请用。”
坐在上首的陈先生穿着汉人衣衫,面容周正,蓄着短须,手中一把折扇轻摇,看着很有几分文士风度。
蕊娘态度却格外恭谨,只因这位陈先生可是勃尔铁大将军的座上宾。商州城内一应事务,陈先生都能插手过问。
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掌握商州生杀大权的勃尔铁大将军。
“敢问先生所为何来?可是看上了楼里哪个姑娘?”蕊娘站在一旁卑躬屈膝地道。
陈邬捋了捋短须,笑得很和善,道:“不必紧张,我是听说你们这里调教的姑娘不错,所以来看看。”
蕊娘一听,放心许多,笑容灿烂道:“先生稍等,我这就叫人过来,您好好挑挑。”
约莫一炷香后,蕊娘彻底笑不出来了,进来的姑娘有二十多个,被陈邬一顿点评,一个都没看上。
“没想到,今日我空跑一趟了。”陈邬表情淡淡,搁下茶盏要起身走人。
蕊娘一着急,脱口道:“先生且慢,还有个人您没看呢!”
陈邬收起折扇,看向蕊娘。
蕊娘赶紧解释:“是今日新到的,还没来得及调教,不过论容色,这楼里的姑娘都比不上,才十五六岁很干净的。”
*
地板上的血迹擦不掉,张二林急得脑门都冒汗了。
傅如雪冷眼瞧着,终于开口道:“不用擦了,你只需答应我拿到银子立刻走人,那位蕊娘便由我来应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张二林完全没了主意,只要能拿银子,叫他干啥他都答应。
正要点头应下之际,房门忽然被推了一下。
张二林吓得膝盖一软,咚得磕在地上。
蕊娘没推开门,又用力推了第二下,“张大,干什么呢?把门打开!”
眼神示意张二林让开,仅着单衣的傅如雪亲自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蕊娘乍然瞧见她,神情微愣。
好漂亮的一双眼啊,湛若秋水,似含星光。
配上那两道弯月纤眉,真真是含情带怨,楚楚动人。
“好,好得很。”蕊娘只觉自己捡到了宝,话不多说拉着傅如雪就想往外走。
傅如雪闪身避开,不咸不淡道:“我还没卖给你呢。”
蕊娘回过神,有些惊讶傅如雪的不哭不闹,转念一想,识时务的不是更好吗。
“张大呢,叫他去账房领银子。”
傅如雪伸手指了指地上血迹,道:“他对我动手动脚,我不小心弄伤了他,这会儿兴许在医馆包扎呢。”
蕊娘不由得退后两步,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容貌清丽,身姿纤弱,气质有些忧郁清冷,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小姐,怪不得落到这步田地还能保持镇定。
“做的好,你这般容色岂是那等宵小能染指的!”蕊娘笑得格外和善道。
“留在香云楼,我蕊娘保准你吃香喝辣,若你有心,也不难找个疼人的富贵人家赎你出去。”
傅如雪心中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她要是有原来的一半武力值,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绝不屈从。
可恨眼下她身子骨太弱了,杀个地痞流氓都得算计好何时出手,又要怎么善后。
“好,我留下。”傅如雪看向蕊娘,道:“不过,价钱要按你和张大谈好的再多加两成,我的卖身银不能低。”
蕊娘暗自窃喜,这倒是个心气儿高的,好好培养一番,银子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不亏。
当即一口应下,叫人领着张二林去账房拿银子。
*
巳时初,沈湛终于赶到约定地点。
风尘仆仆的几个青壮汉子一出现,茶楼门前就空了大半。
进到包厢,来不及喝口水,沈湛便询问进展。
“那二人最终消失的地方就在平县外的破庙,之后便遁入山中失去踪迹,属下对那片山林不熟悉,未曾深入。”
沈湛浓眉拧成了结,人贩子拐卖女子,多是为了换钱,就算为逃避追查也该尽快将人出手。
跑进山中躲着?不太可能。
“将地图拿来。”沈湛吩咐道。
随同而来的一名汉子解开衣服,从里脱下一件短褂,那短褂内侧赫然是用针线绣出的地图。
其上山脉河流,村镇桑田极为详细,显然是近两年绘制而成的。
禀报的属下上前点出破庙方位,沈湛目光凝实,脑中一条条想着人贩子的退路。
最终,他手指沿着山脉点在商州城。
若他们能进商州城,这里会是最好的去处。
“商州主将是勃尔铁,此人狡诈贪财,手下陈邬更是敛财的一把好手,听闻为了吸引商人在商州城做生意,曾调动军队护送商队往来。”
沈湛点头,道:“不错,除非兵临城下,不然勃尔铁不会完全戒严,不让行商进城的。”
显然,那两个人贩子不知走了哪条密道,将人掳去了蛮族地界,想要救人难度太大了。
沈湛盯着地图上的商州城,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离他最近的两个面容几乎一样的青年对视一眼,知道公子又想起了傅轩。
埋伏傅少将军的那伙蛮骑兵,不止杀了傅少将军,更是毁坏尸体将少将军的头颅带回去邀功。
听闻现在傅少将军的头颅还挂在商州城外示众。
“我要进一趟商州城,沈金,你与家中联系,增派人手过来,再调一批银钱或者货物,沈银,你带人仔细查那两个贼人背景,最好弄来画像。”
商州城可是蛮族的地盘,公子去太危险了。
站在左侧的沈金正想开口劝说,却被同胞兄弟沈银阻止。
“公子,大家都熬了两夜了,不如先休息会儿?”沈银轻声提醒道。
沈湛环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疲态。
是他操之过急了,商州和金州分属蛮族、大周两方势力,他潜往商州途中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灭门之祸。
沈湛闭了闭眼,稳定心神,再开口声音越发沉稳。
“找家客栈住下,两个时辰后再商讨行动。”
*
香云楼。
包房内,陈邬正摇扇品茶,有人进来禀报,说其他地方并未寻到符合条件的女子。
陈邬败兴地搁下茶盏,有些烦恼该拿什么招待几日后到来的贵客。
虽说商州城固若金汤,前几日还设下计谋斩杀了忠烈军有名的先锋将军,但这些都只是拖延大周收复北疆的时间。
蛮族凶名在外,可内里势力错综复杂,蛮王摩达可汗已到知天命之年,几位王子争夺王位越演越烈。
反观大周这边,景昌帝正值鼎盛,朝堂上说一不二,又对执掌忠烈军的傅家格外信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真等到忠烈军攻城之际再考虑后路就晚了。
陈邬烦恼之际,蕊娘又来了。
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人,陈邬眼睛都冒光了。
总算有个出挑的美人了。